第十四章

此時,御書房內傳出——

“剛纔何事,朕好像聽到靜書院?”手裡的御筆不停,眼不離奏摺。

“哪有什麼人,皇上聽錯了。”豆大汗要冒出。

“嗯,王公公費心了。”

“……”

輕描淡寫幾個字,飄過頭頂,縮縮脖子一股涼氣,順着衣領爬進後腳跟。

“奴才不敢。”僵硬的脖梗低了又低,只差一指抵在地面上。

“不敢?你還有什麼不敢,不敢,敬王爺會在天牢。”

啪——狼嚎甩在他面前,剎時炸出一朵花,炸開心頭血腥。

“皇上奴才錯了。”

“何錯之有?”空曠的殿堂,皇位之上,放下手中奏摺,俯視下面。

“……”

“不該假傳聖旨,不該弒殺皇族,不該私自揣測聖意,你那一樣不比他該死。”

眼前金黃蟒袍彰顯它的威嚴,每一步討伐他的張揚跋扈,每一句揭開他的目中無人,句句如實,條條活罪難饒,忤逆者也敢觸碰逆鱗。

“你罪不該死嗎?”一雙蟒靴出現在面前。

“奴才最該萬死,還請皇上看在老奴一心伺候的份上饒了老奴的賤命。”

“賤命怎麼抵得了,朕皇侄兒的命,王全你明知其罪難逃,還敢藐視皇族,更不能忍你欺君之罪。”

伴君如伴虎,跟莊如跟狼。今王朝堂幾人見,不見躺下幾罪人,如今他知道了明白了但晚了。

陳庚無視宣威帝的直視,慢吞吞坐起身,一身污垢臭氣沖天,牢內憔悴的陳庚哈氣連天,一眼瞟見透過小窗射進來的晨光,“好天哪!”

身子微微蜷縮在牆邊,頭靠着,“皇上不急我死嗎?現在再看一眼就能睡好覺了。”說完吃吃的笑了,笑中帶着嘶啞,“皇上還是回去吧!這裡不是您待的地方?”

咳咳——破碎的聲音似乎要震斷肋骨。

“庚兒——”一聲呼喚代替不了親情附加的傷痕,宣威帝眼裡曾經華光異彩的人,這樣破敗不堪一幕幕時間倒退如梭,兒時的癡憨早已褪去了幼稚,宣威帝目光裡凝結着一點

點心疼,陳庚奪走了他不能擁有的,現在他擁有他拋棄的,這是他不想看到的,如今更不是先皇想看到的。

呵呵——笑聲喚醒他,“皇上在責備先帝嘛?先帝知道了未必會責怪你的,這是我命中註定的,與你無關。咳咳咳——”

擦擦嘴,“免死金牌只是一個擺設,無需多慮,皇上已了了心結何必多此一舉呢?臣——罪臣不敢當。每一個字說的極慢,慢的如同掉進了汪洋大海,每個字裡行間都震的宣

威無地自容。

離開前他問了最後一個問題,“先皇遺詔到底是什麼?”

陳庚閉上眼睛沒再多看他一眼,“你不是知道嗎?”

宣威帝踉蹌離開,他沒了再待下去的理由。

靜書院內寂靜無聲,堂內已沒了佛龕,空蕩蕩的堂內一片素白,白的如同他的臉。

這裡是先皇最後宮殿,直到他去世,只留下兩個老人每天打掃一下 佛龕裡面的靈位不知道供奉的誰?

曾記得年幼時見過一副畫像,總見先皇一看就是半天,有天先皇喝醉酒,提起此事,原來那畫中人是救命恩人,佛龕供奉就是他。

這樣一段奇聞,他自知甚少,幾次想再打探,先皇早收起不見了終跡,直到一天他打開密室……裡面記載了陳家家譜以及秘聞。

裡面包括先皇的一切,塵封的書架擺滿了各種書籍,也包括那副畫卷,泛黃的紙張卷着先皇生命線上重彩一筆。

“父皇——”他拳頭緊握青筋暴起,眼神暴戾。

身後響起,“呵——最是無情帝王家。”

東方微明隨手抄起一本。

“你是何人?”此人是誰?宣威帝打量此人,見他相貌不俗,氣度不凡。更震驚他如何能躲過層層戒備皇宮進入密室。

宣威帝更惱怒自己一時疏忽,起了警惕。

“哼——我是何人,你無需知曉,也不配知道,但是你這皇帝坐的不錯,藐視先祖目無君主,你說他弒君都不爲過。不過堂就能隨殺之,雖然不知道你們先祖是如何教誨,但

你這也算是忤逆先皇,無視律法?”

“這……”此人話句句在理,鏗鏘有理,字字戳心,讓他無法反駁,可又不能失了皇家威嚴,“皇家之事,豈是你非議的。你趕快離開,不治你不敬之罪。”

“確實不是該我非議。不敬之罪,你說是就是?那陳庚之罪本不致死,卻偏偏擔了罪責,豈餘我無關?你黑白不分顛倒是非,你長輩倒是可以拿出來說教一番。”

“你……大膽,”宣威帝呵斥,這人好大膽敢與他叫囂,“皇家豈是你等言論的,再不走休要怪我無情。”這人周身散發一股無形的氣勢讓他無法接受,接連後退幾步。

東方微明跨前一步,繼續,“無情,你已無情何須與我客套,如不是那陳庚,你還能與我說話,哼——不自量力。”

“你——”宣威帝氣結,從沒人敢在他面前放肆猖狂,好像現在是他施捨一般。

而今卻被一個無名之人,指着鼻子痛罵。怎麼能不讓他震怒。身邊早已被他屏蔽左右,密室暗衛更不可能進來,此時,若出現意外——寒意爬上鬢角,“你要如何?”

“陳庚太過心慈,不得善終。你太過恨厲,你卻壽終正寢。”每說一個字東方微明就跨出一步,“看不出宣威帝如此好相貌,卻長得一顆黑心,如不是陳庚命該如此,另有奇

遇豈容你搬弄是非,爲所欲爲。”他對陳庚印象並不很好,也不很壞。不想自己一時胡鬧讓別人承擔了自己的罪過,他是不許的。

而今,想起普安的囑託,不禁驚歎他的遠見。

只能眼睜睜的看着陳庚一步步走向死亡嗎?

不,他要逆天改命。

他從陰影走出,手中書砸在地上,不屑帝王的威懾,儻蕩站在宣威帝面前。

……

而,宣威帝一雙眼緊緊盯着他,手指顫抖不知是該擡起還是該放下。

如此一個驚慌失措的人,也能坐與高位,東方微明無奈輕聲低語,“宣威帝,你怕了。”

“你——你,敢威脅朕。”宣威帝終於找回自己的聲音,努力讓自己鎮定。“你到底是何人?”此時他不容自己的視線離開這人半步。

他——竟然與畫中人如此相似?難道先皇的話是真的,不可能。

宣威帝使勁搖頭甩掉不可能的事實——難道真有奇緣!

幾乎在他以爲要忽略某人的存在,東方微明冷笑,“敢弒兄殺弟,不知道你先皇會不會從棺材裡爬出來,”東方微明有些不安揉揉眉心,“算了,你命不該絕

啊!這江山還得你護着呢!我言盡於此,你、好,知、爲、之吧!”

啪嗒一聲,一塊靈牌落在他腳前,待看清時,哪裡還有人。

燭火一閃,滅了,黑暗的密室更顯得淒寒和驚駭。

此時,三聲鐘響傳來,一聲催魂,兩聲催命,三聲斷頭。

“吃了最後一頓斷頭飯,路上不做餓死鬼。”獄卒嘴裡絮絮叨叨送來辭陽飯。

陳庚望着窗外那一縷陽光,他一會就能見到更多的陽光,享受更多的眼神,他還沒想過自己會有一天,這樣期待一件事,或者說可以不用整天擔心受怕了,多好啊!

窗外的光忽明忽暗,然後慢慢暗下來,聽不到任何聲音,感覺不到任何溫暖,一個長長的門開啓了它的作用,迎接他的是什麼?只有走到盡頭才發現原來如此,這不是他要尋

找的嗎?祖父的遺願總算了了。

揹負多少年的心酸在這裡得到安慰,順間的寧靜讓他安然入睡,再不願醒來,心裡好像還有一份記掛,強扯着他不能停下……

先生——

努力睜開眼,一片白茫茫。

一位引者,“可是陳庚?”

“正是。”

“可有爲了心願。”

“想見一人。”

“何人?”

“白長空,可能這不是他的真名。”

“嗯——這如何爲你尋找?”引者有些爲難。

“不用找,他好嘛?”有些遺憾。

引者想了想,“名字雖然重要,但你更重要。”說着一把把他推向門內。

陳庚還沒來得及問怎麼回事,早已不知身在何處,慢慢失去意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