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欽雨看完,甜甜的笑了,心裡溫暖得不行。
在科技如此發達的今天,秦慕雲有事的時候,還是喜歡手寫便條給她留言。她將紙條小心翼翼的收起來,放進了一個小罐裡,然後打開恆溫杯,正要喝牛奶,電話響了。施欽雨趕緊接了起來,看也沒看,破天荒的嗲着聲音叫了一句:“老公!”
電話那頭足足愣了兩秒鐘,才傳來一個低沉的聲音:“小雨嗎?我是慕雲的爸爸。”
兒媳婦居然把自己的公公叫成了老公!
施欽雨頓時又羞又窘,恨不得立刻挖個坑把自己給埋了。拍拍自己發燙的面頰,施欽雨顯得有些語無倫次:“呃,是爸爸呀,這個,呃,那個……秦慕雲他去公司了,要不,您打他的電話吧。”
“小雨,如果方便的話,我想找你談談。”
“找我?”
施欽雨的心裡頓時打起了小鼓。秦慕雲是他們家的頂樑柱,可是一直以來他們都偏愛秦浩,從來沒有給過秦慕雲公正的待遇,因此,施欽雨對他們也沒有多少的好感。秦雄雖然沒有對秦浩表現出那麼明顯的偏愛,但是在秦慕雲受冷遇的時候也沒有爲他說過好話,因此,對於這個看起來溫和的爸爸,施欽雨也只是出於禮貌的敬重而已。
“小雨,爸爸想……求你件事情。”
施欽雨被那頭沉重的語氣給嚇了一跳,連忙道:“爸爸,您言重了,有什麼需要我們的,儘管開口……只是,不要太爲難慕雲。”
“我知道,一直以來慕雲都受委屈了。他對我這個爸爸,也一直沒有多少感情。唉,這些年我欠他的太多了。只是,眼下我們家發生了這麼多的事情,秦家,眼看着要散了。他爺爺也病得厲害,可能沒有多少的日子好活了。我希望你能陪着慕雲回來一趟,就當是見見爺爺的最後一面。我……也有些話想要對他說。如果他回來之後還要執意脫離秦家,我決不攔着。”
施欽雨聽完沉默了。於情於理,秦慕雲是該回去看看,因爲不論這麼說,那到底是他的爺爺。可是人畢竟都是有感情的,像秦慕雲這般孝順而重情重義的人最後都徹底的冷淡了,你說他該得有多失望?欽雨不想去理會什麼道義,她更在乎的,是秦慕雲內心的感受。她怕秦慕雲回到老宅,爺爺又會尋死覓活的逼他做些他不樂意的事情。但是面對爸爸的請求,她又開不了口拒絕。
想了想,施欽雨對着話筒那端說道:“好吧,爸爸,我可以把這件事情告訴秦慕雲,但是他願不願意回來,我會充分尊重他的意見,因爲,我實在不想再看到他受傷害。”
那頭似乎鬆了口氣:“謝謝你,小雨,我知道你是在真正的關心慕雲,有你陪着他,我也就放心了。不過這次,我希望你們能夠回來,就算他不願意回到秦家,也是最後一次了,好嗎?”
“好吧,我盡力。”
掛斷電話,施欽雨頓時沒了胃口,隨手拿了本書出去,卻半天都沒有翻動一頁,一直坐在陽臺上發呆,甚至連秦慕雲回來了都沒有發覺。
秦慕雲才後面伸臂,輕輕環住她的腰,低頭俯身到她耳後。
“寶貝,看什麼書這麼出神?喲,書都拿倒了,你在練什麼特異功能?”
施欽雨拾起書,“啪”一下打到秦慕雲的肩膀上:“你不嘲笑我會死啊?”
“噓——烏鴉嘴,再這麼口無遮攔,小心我懲罰你!”
施欽雨白了一眼正壞笑的秦慕雲,撇撇嘴:“無聊!”
“怎麼,老婆,情緒不對啊,誰欺負你了?咦,不是叫你收拾東西嗎?該不是爲這點家務事跟我計較吧?”
“哎呀秦慕雲,你想哪兒去了,正經點兒,我有事兒跟你說。”
秦慕雲馬上收起笑容,坐到施欽雨的對面,一本正經的道:“好,你說,我聽着呢。”
“今天,爸爸來電話了。”
秦慕雲臉上頓時顯出不悅的神色:“他怎麼來找你?你就在爲這事兒糾結?沒事兒,不理他,以後老宅來的電話,一律別接。”
“爺爺病得厲害,看樣子是真的,爸爸希望你能回去一趟。”
秦慕雲頓時沉默了。爺爺是用過這樣的謊言騙他回去,但是爸爸卻從來沒有騙過他。
隔了一會兒,秦慕雲聳聳肩,無所謂的一笑:“沒事兒,那個偏執的老頭兒命硬着呢。”
“慕雲!”施欽雨拉住他,“不要欺騙自己!剛纔,我在你的眼睛裡看到了擔心,儘管爺爺對你一直很過分,但是你卻做不到像他那樣無情。之前,我還一直在糾結要不要勸你回去,因爲我害怕你會受到傷害,但是現在我明白了,如果你不回去,萬一爺爺有個三長兩短,你一定會後悔的。所以,回去看看吧。”
“可是老婆,我說過要帶你去找那家銀行並且旅遊一圈的,我機票都已經買好了,你,不會失望?”
“慕雲,如果你是在擔心這個的話,完全沒有問題。那麼久都等過來了,雖然我很想知道外公給我留下了什麼,但是畢竟這麼久都等過來了,也不急於一時的,對不對?聽爸爸的語氣,爺爺好像時日不多了,我們先回去看看吧,等他老人家穩定了再去辦我的事情也不遲。爸爸說,無論如何你都要回去一趟,他好像有些話想要對你說。他說,如果你執意要脫離秦家,他不攔你,就當是回去最後一次。”
秦慕雲聽完,臉上依舊一片平靜,但微微皺起的眉頭卻出賣了他心底裡的擔心。一向膽小懦弱的父親,很少過問秦家的事情,若不是出了什麼大的變故,他不會說出這樣的話來。
秦慕雲略微沉吟了一下,伸手攬過施欽雨,在她額頭上輕輕一吻:“寶貝,你願意陪我回去一趟嗎?”
“當然!”
施欽雨答得很爽快,甚至調皮的揮了揮小拳頭,“誰要是再欺負你,我就幫你揍他!”
秦慕雲被她孩子氣的舉動逗樂了,伸手摸摸她的頭:“只是,那把鑰匙的事情,又要委屈你等上一陣子了。”
施欽雨莞爾一笑:“沒事兒,就當我們的旅行繞了個大圈圈,反正已經知道那把鑰匙的下落了,我不着急的。”
於是,兩人收拾了簡單的衣物,改換了機票,迅速回了M國的秦氏老宅。剛下車,老管家早已經親自等在那裡了。見到秦慕雲和施欽雨,他彎腰九十度,做了一個標準的邀請姿勢:“大少爺,少夫人,歡迎你們回家。”
秦慕雲淡淡的恩了一句,牽起施欽雨就往馬車上走。
施欽雨坐在秦慕雲的旁邊,一路上聽着馬蹄噠噠聲,不禁想到了自己第一次到古堡的情景。那時候,有幾十上百的傭人列隊站在兩側恭候,有雕樑畫棟的鎏金皇家馬車代步,連車伕也是一身騎士裝,昂揚勃發。可是現在,除了管家,連傭人都沒有見到一個。雖然還是坐馬車,但是除了這兩匹白馬外,馬車卻已經換成了普通的模樣。
難道,秦家真的落魄到如此地步了?
怪不得爸爸說無論如何也要讓秦慕雲回來一趟,此情此景,他又怎麼會見死不救?
施欽雨只覺得心裡一陣難過,擡頭遠眺綠樹掩映下的古堡,雖然那幢古建築看上去還是那樣的宏偉氣魄,但是裡邊的那位老人呢,卻早已經垂暮。如果他不是一味的溺愛秦浩,哪怕是一次次傷害慕雲也要執意將秦氏交到秦浩的手裡,恐怕也不會落魄到今天這副慘狀吧?如果爺爺把他的愛稍微分一點點給秦慕雲,秦浩不是一門心思跟他哥哥爭秦氏,而是學着和他一起共同管理,可能現在的秦氏依舊是商界老大,而老爺子,則是兒孫繞膝,坐享天倫了。
人,有時候一個錯誤的選擇,就會毀去一生,甚至是一個家族的興衰。
施欽雨微微收回目光,眨眨酸澀的眼睛,掩去自己的傷感情緒,伸手輕輕握住了秦慕雲的大手。她相信,自己一個局外人都有如此情緒,秦慕雲看着自己從小長大的古堡衰敗,心底只會更加難過。
感覺到手上溫熱的柔軟,秦慕雲張開掌心,將施欽雨白皙的小手反握了回去,又側頭看看她擔憂的小臉,安慰道:“老婆,別擔心,我沒事。”
進了古堡,一路上仍然沒有碰到幾個傭人,秦慕雲不禁微微蹙眉。看來,情況比他預計的要糟糕得多,他以爲老爺子什麼大風大浪都見過,這次自然也能挺過去,何況,他還給他留了後路。但是他忽略了一個事實,他的爺爺,老了,經不起折騰了。
老管家徑直把秦慕雲夫婦帶到了秦雄住的園子去,送到門口便默默地退下了。
秦雄站在門口迎接他們,見到自己的兒子和媳婦走進來,難掩激動。他兩眼含淚,哆嗦着脣,張了幾下嘴巴,卻說不出一句話來。
秦慕雲很少看到父親有如此情緒激動的時刻,大概是以他膽小懦弱的性子,實在是難挑大樑吧,現在見了自己唯一的靠山,自然就難以抑制自己的心緒了。
秦慕雲平靜的臉上倒是沒有太大的波動,只低低的叫了一句:“爸,我回來了。”
施欽雨隨後也趕緊甜甜的叫了一句:“爸爸。”
想到那天自己接電話時竟然叫了一聲老公,她的臉上一陣尷尬,趕緊低下頭去,掩飾自己的窘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