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比百里湛的憤怒，此女卻始終神情呆傻；看着面前男人扭曲的臉，她自然掩嘴癡癡笑道：
“嘻嘻，裡湛，我不傻，你才傻呢？你傻到離我而去，你不知道沒有了我的陰氣滋養你會死的麼？”
當女人說到會死的時候，眼裡閃過一絲心痛。不過她這句話雖然是瘋言瘋語，但是卻正好戳到了百里湛的痛處。
這對一個男人是多麼大的恥辱啊？於是幾乎是儷妃話音剛落，百里湛就一步跨到了儷妃的面前，一巴掌甩在了女人的臉上。衆侍衛只聽一聲清脆的響聲，那女人整個地被扇翻在了地上。儷妃跌在地上痛楚地捂着自己的半邊臉，擡頭一臉幽怨地望着面前的男人，眼淚在眼眶裡滴溜溜地打轉，然後大出人意料的的一幕發生了；女人大大的美麗眼睛盯着百里湛因爲憤怒而扭曲的臉竟然哇地一聲哭了出來，原本在眼裡打轉的眼淚如決堤之水嘩嘩地流了下來。
百里湛萬萬沒有想到儷妃竟然耍賴皮，打了一巴掌就像個小孩子似的哭了。以他對這個女人的瞭解，這個女人性格要強，從來沒有真正地哭泣過；有什麼人逆了她的意一定會不擇手段；如今這又是唱的哪一齣？
百里湛對此突然仰頭大笑，指着儷妃，爲之氣結地道：
“好！儷妃，朕暫時不殺你，朕今天就給你一個表演的機會，看你這個毒蠍心腸的女人到底能玩出什麼花樣來！”
百里湛此話一出，儷妃立馬停止了哭泣，一邊用袖口擦起眼淚來，一邊用美麗的大眼睛偷偷看着高高在上的百里湛，似乎在懷疑百里湛是不是真的決定暫時不殺她。僅片刻，突然，儷妃變臉一樣地笑了起來；站立了起來，絲毫不管自己已經腫得跟豬頭似的半邊臉；用欣喜的語氣道：
“我就知道里湛你是心疼我的，你是最愛儷兒的好郎君！”
百里湛面色陰沉，眼睛直直地盯着似乎已經完全癡傻掉的女人，好笑地道：
“呵呵，說，繼續說！”
女人一臉的疑惑，仰着腦袋看了百里湛半天；突然傻傻一笑，道：
“繼續說？裡湛，咱們先不說了吧，裡湛，你看！我知道你要回來，給你摘了一大束嬌豔的玫瑰花！臣妾知道你喜歡看人家美人玫瑰出浴，嘻嘻，臣妾待會就表演給你看！”
說着，手裡捧着那束早已枯萎的玫瑰花；竟提起裙子興奮地在百里湛面前轉了一圈。
百里湛的臉開始不住地抽搐起來，心道：
“這個女人真的瘋了嗎，如今自己盛怒之下她還敢說出這樣的話？”
這時候一臉嬌媚之色的儷妃臉色突然變得十分難看，像是得了失心瘋似的不停的對自己手上的那束花又撕又扯，口中還一一種難以置信甚至是悲痛無比的語氣道：
“怎麼會這樣？怎麼會這樣？鮮花怎麼會枯萎了，我明明才摘得啊！我明明才摘得啊……”
百里湛捏着下巴無聲地觀察着眼前女人奇怪的表現，通過這一陣的觀察，百里湛突然覺得眼前的女人不太像是在做戲。
“難道她是真的瘋了？”
百里湛心中開始有了這個令自己都不敢相信的想法。
這時
候儷妃已經把手中的枯枝抓得支零破碎，甚至手掌指甲被劃出了一道道的血口子；然而儷妃卻全然不覺，突然一把丟掉手中剩餘的枯枝，幾步快步走到百里湛的跟前，滿是鮮血的手就那麼抓着百里湛的衣袖，激動地道：
“裡湛，你不要生氣！你千萬不要生氣！我這就給你去摘新鮮的啊，我這就去！”
說着，儷妃開始蹣跚着腳步快速向殿外走去。
“夠了！”
百里湛低頭看了看被鮮血染紅的衣袖，上面一片殷紅；他突然一把抓住女人的手，大喝道。
這聲大喝裡竟然帶着絲絲悲痛之意。儷妃茫然地扭過頭來，一半未被打腫的臉還是那麼地美麗，散亂的頭髮更帶一絲別緻的風情。
百里湛直直地盯着女人的臉，一字一頓地嘶吼道：
“你不能這樣！你這是逃避責任！你這個樣子我去找誰報仇？還有誰能夠代替你去向母后和蓉菁懺悔？你不能這樣…….嗚嗚嗚……”
百里湛崩潰了，他死都想要想要手刃的仇人如今這副樣子如何叫他下得去手？而且這一切都是爲了自己，也就是說究其根源都是自己惹的禍！這一次，他的眼裡竟蓄滿了淚水！
儷妃見百里湛像個小孩子似的哭了起來，眼裡閃過深沉的母愛之光，竟然把百里湛的腦袋抱在了自己的懷裡，一邊撫慰一邊輕聲道：
“寶寶！你怎麼哭了？你不要哭！爸爸就要回來了啊，爸爸就要回來了啊，乖啊，不要哭了……”
“寶寶？”
百里湛一愣，這女人怎麼把自己當孩子了，莫非他已經瘋到把別人當作自己根本就沒有的孩子了？抑或說這個女人後來真的有了孩子？
擡頭一看，儷妃的眼中充滿着濃濃的母愛，是那麼的真實，並不像是在作假。他推開這個瘋女人，皺着眉頭，突然對一個侍衛道：
“馬上給我找到那些曾經照顧過這個瘋女人的宮女，我要從她們口中打探消息，快！”
待侍衛領命離去，百里湛又轉身，看了看瘋瘋癲癲的女人，對手下道：
“你們幾個，給我把她押進地牢，好好看着她，暫時不要用刑！另外，再給她點吃的。”
“是，陛下！”
幾個侍衛齊齊應到。
縱然吳儷瘋了，百里湛還是對其有着深深永遠也洗不掉的仇恨；在爲證實他的猜測之前，他決定暫時把這女人關在地牢裡。
不久之後，侍衛果然找來了一個侍女；這個侍女跪在百里湛的面前低垂着腦袋，戰戰兢兢的，不知道這個男人明明把自己放走現在卻又把自己抓回來不知是何用意。
“朕想向你證實一件事！不知可否？”
百里湛盯着面前的年輕宮女，沒有絲毫惡意地道。
百里湛這樣說，地下的宮女是越加地慌張了，忙又拜服了一次道：
“陛下，陛下儘管問，奴婢一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百里湛深吸了一口氣，終於還是問道：
“朕想問你，儷妃她，也就是你曾經伺候過的公主；她是否生產過一個孩子？”
說完，目光定定地看向跪着的宮
女，他只希望他這個瘋狂的猜想是根本不存在的。然而，事實註定讓他失望了，只見侍女遲疑了一下便直言不諱地道：
“公主是曾生過一個孩子，只是剛生下來沒過多久便得了重病夭折了！公主一個人孤單寂寞又無依無靠本以此爲念，可沒想到孩子不過剛出生一月便得了嚴重的傳染病。這種病聽說是天花，太醫也看了，說是孩子太小治不好；可是公主她執意要就這個孩子，說沒有了他孩子就是一切。這事平民百姓壓根不知道，就連宮中其他侍女丫鬟也是知之甚少，前陛下大概是這事傳出去會敗壞了名聲所以禁了口。”
宮女似乎陷入了回憶之中，言語之中不難聽出她對這位瘋瘋癲癲的女人的同情。百里湛靜靜地聽着，突然向那宮女問到：
“那那個女人又怎麼變成這副模樣了，難道是因爲失去了孩子嗎？”
那宮女想了想，搖搖頭道：
“這個奴婢認爲不然，公主之前不知爲何本就是瘋瘋癲癲的，總是念叨着您的名字；後來發現有了孩子好像沒那麼瘋了。知道最後孩子沒救了，他她的瘋病才越加嚴重。說是孩子死了您回來一定會責怪她。”
百里湛聽到這裡，突然大怒地站了起來，一臉冰寒地大喝道：
“夠了！”
那婢女被嚇得不輕，不知道剛纔言語因爲什麼觸怒面前這個新一代帝王；戰戰兢兢地趴在地上直呼：
“奴婢知錯奴婢知錯……”
百里湛眉頭緊皺，平復了下心中的怒氣，對一邊的侍衛道：
“好了！你退下吧！護衛！送她出宮！”
“是，陛下！”
護衛恭敬應到，帶着那宮女離開。
百里湛獨自坐在椅子上，內心很是頹喪，難道對一個人的愛意可以完全轉化爲無盡的恨意嗎？愛一個不愛自己的人難道非得用強不可嗎？想起那個毒蠍心腸的女人瘋瘋癲癲的樣子，他突然覺得世事怎麼就那麼捉弄人呢。他本是帶着無盡的怨氣來找吳儷這個毒蠍心腸的女人，豈料對方竟然成了一個徹頭徹尾的瘋子。儘管如此，從宮女的講述以及她的瘋言瘋語來看，她是真正地愛着自己。爲愛，她犯下了所有的罪行；爲愛，她成了如今這副模樣；百里湛走後唯一給她安慰的孩子也夭折了，這是一個女人能夠承受的嗎？
這蓄積所有怒氣的一拳就像打在了空處，讓他一陣無力。沉思良久，他嘆息一聲，釋然地道：
“也罷！既然你已經這樣了，我便放過你。這一切罪惡就由我來承擔吧！”
定了定神，他開始起身，在侍衛的尾隨下向皇宮地牢走去。走進地牢一看，囚籠之中的那個女人一如往常，瘋瘋癲癲，披頭散髮。此刻正低頭玩弄着什麼，神情專注，還時不時地哼出些怪聲，大概是一首宮廷曲子吧。
待走近了，百里湛才發現女人之前手上受的傷雖已結巴，但是仍然傷痕累累。而她的懷裡抱的不是別物，而是一個小枕頭，被細碎花布細細包裹，似乎就像抱着一個嬰兒。女人絲毫沒有感覺到百里湛的來到，她抱着自己的孩子唱着百里湛從未聽過的兒歌，輕輕地搖着手中的孩子，眼裡滿是滿足和母性的光輝。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