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沒再說什麼, 只是把頭深深地埋在他的胸前,我喜歡聽他那種有力的心跳,這個聲音讓我很覺得很實在、很安心, 我很久很久沒有聽到了。
這樣的過了好一會兒, 他先說了話:“顏兒, 你快躺下睡吧, 小心着了涼。”
“好的, 你也回屋好好睡一會兒吧,我已經沒事兒了。”
“我,我不放心, 我就在這裡。”
“我不是已經好好的了嗎?算了,你總是這樣的倔脾氣, 由你吧, 那在椅子上躺着, 要蓋好被子。”我笑笑。
“好的,我會的, 你就安心睡吧,我一直在的。”
“四四,謝謝你。”我說着,實際上卻很擔心,我這一睡, 會不會醒來以後就不在這個時代了, 就再也見不到他了?於是我囁嚅地說:“我能不能, 靠着你?”
聽我說完, 他也沒說話, 只是把我攬在了懷裡。
我聽見他的心跳得好快。
“四四,你怎麼了?心跳這麼快?”我擡起頭來, 擔心又急切地問。
“顏兒,我……我心裡很難受。”他說着,把我擡起的頭撥回到他的懷裡去。他一定是特別難受了,不然,按照他的性子,他是不會說出來的。
“爲……什麼?”其實我有些明知故問,他,肯定是因爲我的。
“顏兒,我怎麼面對你……我沒想到,自己竟然這麼無能,竟然不能把我的所有,給一個我喜歡的女人,我,我……”
“四四,別這麼想,我不需要,我已經很滿足了。”我說,對我而言,他能給我的名分、地位、財富……我需要嗎?我要帶回去嗎?不!
“顏兒,對不起。”他說。
我沒說什麼。我不知道他的這聲對不起是因爲摔了他給我的簪子,還是他擁抱親吻了弟弟的女人,還是他不能給予這個女人什麼。----只要他不是不敢接受這個名不正言不順的女人的愛,好像都無所謂。
靠在他的懷裡,我覺得特別滿足,特別安全,我也不再想什麼,也可能是太倦了,不知不覺就甜甜地睡過去了。
這一覺睡得好沉,到第二天我醒來的時候,已經是日上三竿了,他已經不在我的榻邊,我自己躺在被子裡。
他呢?
說實話,我多想一直呆在他的懷裡,因爲發間有他最特別的指,頰邊有他最溫暖的吻。曾經以爲我已經把這份感情深深地藏了起來,忘在了過去,可是,那些費了好多勁才築起來的心堤,卻這麼輕易地在要走的瞬間被衝擊得粉碎。我不得不承認了,我是愛他的,我是離不開他的。
“側福晉醒了?”見我睜開眼睛,常嬤嬤走到我榻邊問道,“昨夜睡得可好?今天感覺好些嗎?奴婢去打水來。”
“我現在挺好的,醒的這麼晚,真是不好意思。謝謝常嬤嬤,這些天把你們累壞了,還要麻煩常嬤嬤把這話告訴了劉公公。”我說。
“側福晉千萬不要這樣說,側福晉身體不好,本來就該多睡一會兒,您要香香沉沉地睡着了,我們還高興呢!您還隨時隨地地體恤着我們這些下人,真是不容易啊。能和心地這麼好,又這麼堅強的側福晉天天在一起,也算是奴婢的福分。”常嬤嬤說。
“嬤嬤可真會說話,辛苦嬤嬤了。四爺呢?”我忍不住問。
“四爺一早就走了。今兒是中秋,宮裡有很多事兒都要去安頓呢,四爺幾日沒去了,說今日非得去一趟,還說是晚上得了空再過來,交代我們要好好看着您,不要讓你碰了冷東西呢,四爺可真細心。今兒中秋,過一會兒您喝過了藥,我去準備一些過節的東西,晚上和側福晉一起高興高興,您如果有什麼事兒就叫劉公公,我很快就回來。” 常嬤嬤說。
“好的。”我嘴上說着,心思卻早已經不在這裡了:這一宿他似乎是一直抱着我的。不知道他睡得好嗎?兩天沒有休息,一早又去了宮裡,他可熬得住?
想到脣邊殘留的他的氣息,不由得自己笑了。
大家都只顧着照顧我,沒有空兒通知府裡,所以府裡也不知道我病了的事兒,---再說我病也是常事兒了。直到這天他回到府裡告訴了輕蘿,輕蘿才知道了我感了風寒的事兒,於是急忙安頓了府裡的事情,匆匆趕了回來。
輕蘿匆匆忙忙地進了院子就大叫:“素顏!素顏!”
“輕蘿姐姐,你回來了?我在屋裡呢!”此時,常嬤嬤已經回來了,給我熬好了湯藥,我正在乖乖地喝着金太醫的湯藥,聽到她大聲地叫我,便大聲應道。
輕蘿進屋見我好好地坐在榻邊,做了一個長舒了一口氣的動作。
“輕蘿姐姐,府上的事兒都做完了?”我問她。
“聽四爺說你病了,所以安頓好就巴巴地趕來了。素顏,你沒事了就好,我早晚要被你嚇瘋的。”輕蘿笑着說。
“我真的沒事兒了,看來輕蘿姐姐是嫌我煩了?”我於是笑着跟她開玩笑。
“是啊,一點兒都不知道愛惜身體,叫人擔心死了,你如果再這樣不知道照顧自己,讓人放心不下,我就真的不理你了。”她說。
“好的,素顏知錯了,以後一定時時刻刻都聽你的話,還不成嗎?”我拉着她的手,做小孩嬌憨狀地問。
“好,好,好,就我拿你沒辦法,以後再也不能這樣兒了,啊?”輕蘿拿我沒辦法。
“好的,下不爲例!”我說。
過了一會兒,輕蘿問我:“素顏,那香山上的紅葉很漂亮嗎?聽說很好看,但我還沒見過呢,那次八阿哥帶我們去時,葉子還沒紅,真遺憾。”
我給她講了香山的千般美麗,包括我看到的,和我虛擬的。說得她心裡充滿了嚮往。見她眼裡滿是憧憬,我說:“明年我們一起去好嗎?”
“還是算了吧,省得你又嚇我們一次。”她笑道。
“不會的,我一定會注意的,再說有輕蘿姐姐管着我,不用擔心的。”我笑着說。其實我想,這一次如果不是偶然出現了淨機,出現了簪子的事情,我一定會很有意志力,也不至於這樣吧。
“好吧,那一言爲定!”輕蘿高興地說。
“輕蘿,你猜我那天在香山碰到了誰?”我想了想,覺得還是應該把淨機和菲兒的事兒告訴輕蘿。
“誰?又是那個和尚嗎?他幫你看病了?怎麼說的?”輕蘿很敏感地問。
“是碰到他了,但沒有看病,我是碰到他,和菲兒。”
“菲兒?”輕蘿很驚奇,她本不知道那些玉的事兒。
“菲兒身上的罪孽太深了,淨機本是慈悲心腸的出家人,也不想告發了她,便叫她也出家了。”我說。
“真是罪孽啊,菲兒以前做了多少壞事兒,只怕出家都難以洗清呢。沒想到,她的今天會是這樣。”輕蘿感嘆。
“她的錯,都是權勢富貴害的,所以,叫她遠離紅塵,斷開這一切,也許是最好的懲罰。”我說。
“唉!”輕蘿輕嘆了一口氣。
“輕蘿姐姐,你知道菲兒以前的事兒嗎?”我問。
“什麼時候?”
“她來秋水樓之前。”
“不知道。你知道?”
“我也是剛聽說的。說她當年爲了尋找自己的愛人,逃婚出來,在路上被土匪搶了去,先是做了壓寨夫人,後來那土匪頭子被仇人殺了,仇人就把她也搶了去,她便成了另外那些土匪們的玩物,後來又被土匪們賣到了秋水樓。”
“菲兒是這樣一個人啊,原來也是有着苦出身的,可是她後來怎麼一點都不惦記自己的出身,怎麼會這麼勢利這麼可惡啊?”輕蘿不禁嘆道。
“我想,經過以前這一段,也許她已經不再相信真的好的東西了,到了後來,她的心早就丟了,眼裡只看得見權勢和富貴,因爲那些都是叫她輕易得到快樂的東西,以至於會對你和錦娘做出那些喪失了良心的事兒來。”我說。
“真是想不到。”輕蘿說。
“善有善報,惡有惡報,她總是要爲自己的罪孽付出代價的。”我說。
“是啊,雖然她也命苦,但如果不是她,錦娘也不會走得這麼快。想想啊,幾年前的今天,我們還曾經和錦娘一起唱曲跳舞,沒想到這麼快大家就已經陰陽之隔了,也不知道她在那邊好不好……”
我也不禁想起了那年中秋時候的輕蘿,她再次遇到了太子,真不知道那是她的緣分還是她的悲劇;我還想起了中秋時候和小瓷一起唱的的“海盜船長,嘿咻嘿咻”,想起了那天和他的相遇……
“素顏,在想什麼呢?”輕蘿見我出了神,便問。
“在想錦娘。”我趕緊說。
“是啊,我也想她啊!明年清明的時候,我們去看看她吧。”輕蘿說。
“好的。”我說。
說着,丫頭小紅進來說:“側福晉吉祥,格格吉祥,四爺來了,還帶了一些宮裡的月餅來。”
輕蘿說:“那我們都擺了出來,也算應應節氣吧!”
於是輕蘿她們便去張羅着擺過節的東西去了。
她們走後,他掀了門簾進來,說:“顏兒,今天好些了嗎?”
我有些想他,想過去撲進他的懷裡,不過還是忍住了。
“好些了。”我低着頭說。
他笑笑地看着我,說:“顏兒,我帶了月餅來,大家擺個小席熱鬧一下,你也出去吧,多穿些衣服。”
我們在小院子裡擺了一桌小宴席,有月餅,有酒,算是慶祝中秋。四四叫常嬤嬤、劉公公和小紅都來了。
“你們都坐了吧,在宮外就不必拘禮。”
客套了幾句,大家便圍坐在月下。
他們都喝了酒,看着大家興致很高,我便說:“我知道輕蘿姐姐的舞是跳得極好的,很多年沒見了,今天趁着高興,這裡人也不多,輕蘿姐姐可以跳了叫我們看看嗎?”
輕蘿也笑着說:“我已多年沒有跳舞了,只怕跳得不好,污了你們的眼睛。”她本來是很忌諱提到跳舞的,不過今天大家都喝得高興,她也沒有在乎。
“不會的,輕蘿。”見輕蘿笑意盈盈的,四四便趁着我的話說。
其實按照輕蘿當時的名氣,他應該是知道的,自己娶了一個當年宮中跳舞跳得最好的女子,本來應該是件好事兒,只是他不喜歡。如果他珍惜了,事情又會怎麼樣呢?
“好吧,那我就獻醜了,既然大家都是圖個高興,我也給大家助個興致。不過要煩勞素顏唱一唱當年你教給錦孃的歌,我才能和着歌聲跳起來。”輕蘿說。
“好的。”這個容易。我於是唱起了那首曾經教給錦孃的《水調歌頭》:
明月幾時有
把酒問青天
不知天上宮闕
今昔是何年
我欲乘風歸去
又恐瓊樓玉宇
高處不勝寒
起舞弄清影
何似在人間
轉朱閣
低綺戶
照無眠
不應有恨
何事長向別時圓
人有悲歡離合
月有陰晴圓缺
此事古難全
但願人長久
千里共嬋娟
看見我們這麼高興,四四就讓常嬤嬤去書房取了古琴來,和着我的歌聲彈了幾個輕微的和音出來。原來他的古琴彈得不錯的,真沒想到。
琴聲、歌聲、舞步、酒意……這真是一個別樣的中秋夜。
因爲喝中藥忌諱喝酒,所以我沒敢喝,他們卻因爲非常盡興,所以都喝得比較多。
輕蘿酒量淺,這時候已經有些意態闌珊了,迷迷離離地看着說:“小紅,先扶我回去吧。素顏,我今天真高興,你也早些歇了吧!乖啊?我會想你的。”
想我?真是喝多了。
小紅扶着她回屋去了,大家也便陸續地散了。
因爲院子裡很暖和,坐在月下一點兒都不冷,常嬤嬤和劉公公收拾東西去了,我便陪着四四繼續飲酒。
“素顏,輕蘿她好像對你特別好……”四四說,他似乎也喝多了一些。
“什麼?”我心裡一緊,難道他看出來了?
“其實沒什麼的,她對你好我應該高興,只是我不喜歡她看你的眼神。”
“嗯?”我明知故問。
“可能是我,太敏感了吧?我覺得怎麼,怎麼有點兒叫我不舒服。”
“不會啊,你別多想,我們是從小一起長大的,她總覺得我是一個什麼都要靠着她的小妹妹,所以對我特別好。”
“呵呵,也到真的沒有什麼,可能是我多疑了吧。我覺得她看你的時候怪怪的,好像……特別特別地喜歡。”四四說。
“啊?”我不禁呼出聲音來,原來他真的看明白了,也許,從他的角度來看,是最敏感的。
“沒有的事兒,你別想多了,四四。”我趕緊說,我並不希望他知道,他的侍妾輕蘿,喜歡的是女人。----畢竟,我根本不願意傷害輕蘿。
“好,我們不說這個了。顏兒,今天還好嗎?我……實在忍不住不想你。”他輕輕地說。
“我也是的,”在他面前,我竟然有點兒不好意思。“你幾天沒休息好,不困嗎?”
“我不困,顏兒。”他說。
“昨天晚上……你一直抱着我嗎?”
“你不喜歡嗎?”他笑道,口氣中明明略爲緊張。
“你……就不累啊?”我問,這問題顯然很白癡。
“累啊,怪不得今天我一直覺得胳膊疼呢。你明明這麼瘦,可是睡着了還是沉的象一隻小豬。”他說。
“呵呵,說我是小豬倒是沒問題,不過小豬自然是睡在豬圈裡的!”我笑道,如果想鬥嘴,他可鬥不過我。
“呵呵,隨你說吧,當豬圈也不錯。”他沒有反駁我,只是笑着,輕輕地拉起了我的手,又輕輕地摩挲着。
我被這個突然的動作嚇了一跳,說:“四四,別這樣,這是在院子裡,你是不是真喝多了?”
“顏兒別羞,你看,院子現在沒有人。”他笑道。
虧他眼睛亮。
真是難爲情,我和他,究竟算什麼嘛?
不過那摩挲着我的手,實在是暖暖的好舒服。
過了一會兒,我岔開話題說:“四四,沒想到你的古琴彈得挺好。”
“真的嗎?其實我也只是會彈幾個曲子而已,我從來也不會唱歌什麼的,不太懂這些音律,以前都是被逼着學的。你是安慰我吧?”
“您就別謙虛了,四爺,真的不錯。”我說。我知道四四是一個不愛好這些東西的人,如果要是喜歡的話,肯定是日夜琢磨、技藝不錯的,恐怕和八阿哥比比簫也沒有問題。
聽了我的話,他笑了:“顏兒,真的,其實我也只是一時高興,我在音律上一直都好像很笨的,大家都從來不要聽我唱歌。”
“這樣看來的話,是需要好好學習一下,那以後你就拜我爲師吧,哈哈!”我笑道。
“好啊,等我準備了見面禮,就來拜師啊?呵呵,我真喜歡這樣的你,象以前一般開心可愛!好了,天也不早了,我也該回去了。送送我吧?”
於是牽着我的手站起身來,我心裡還怪捨不得的。我總想着自己要走了,我想珍惜和他在一起的一分一秒。
見我依依不捨的樣子,他很快地攬了我一下,又放開:“我會想着你的,明天我就來。”他說,我心裡忽而又覺得甜滋滋的。
說完,他便很快叫來劉公公,出發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