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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東西回來了嗎?”白絮看看日色問。

“回小姐, 還沒有。”賞心回答。

白絮不由擡起了頭。

杜若對假南燭的聲音沒有起疑,那麼人傀早就應該回來了纔對。

“怪了,怎麼沒回來呢?……靜觀其變。偷偷派人尋找。”白絮道。人傀向來最爲聽話, 爲何會失蹤?

看亭外, 細雪驚飛。

南燭捧着手站在雪地。“好難過。”她說。

寒刀立在雪中, 隱隱有一絲綠光。

“南小兄弟!”會這麼叫的都是沐王的人。來了一隊人馬, 威風凜凜的外黑內紅大氅, 爲首者正是高程。“城門口有人持械鬧事,情況有些不對!”

爲何最近這種事這麼多?

“走!”南燭立刻握住腰間的銀劍,轉身就走。只在停留的地方留下一抹殷紅。

高冠紫袍的秦子敬帶着人從附近經過, 拔起了雪中的刀。

而此時。杜若正在屋子裡發呆。他的心情並不好。

訾雲英見狀膩上他的身子。杜若需要冷靜,訾雲英不會給他冷靜的機會。

“喂, 你不讓我喝那藥, 要是懷孕了呢?”訾雲英摟着他的脖子撒嬌問。

杜若遲疑一下, 道:“那些藥不能喝。如果懷上了,就生。我養。”

莫名地, 訾雲英心頭突然涌起一股暖意。當年的小男孩,已經長成了一個頂天立地的大男人。

有那麼一剎那,她甚至覺得可以嫁給眼前的男人。他,確實是個不錯依靠。但是她沒懷孕,她之所以有那碗藥, 是因爲她事先吃了白絮小姐給的假脈丹, 哄騙過了楚風荷, 讓楚風荷避開杜若去開來的藥。

“可是我之前已經喝了。”訾雲英被杜若抱着, 很溫暖, “喝了怎麼辦?是不是太寒的話,我就不能再生孩子呢?”

“我給你調。現在吃當歸阿膠還來得及。大不了不要孩子。等等, 當歸……”杜若突然擡起了頭。

“怎麼了?”訾雲英問。

“當歸……”當歸,生血、止痛。那麼大的劑量,長時間不同於尋常的劑量。杜若腦袋中那個奇怪的念頭突然又冒了出來。

他擡起頭,愣了半晌。

“怎麼了?”訾雲英又問。

杜若似乎在發呆。

“沒什麼。在想事。”杜若搖搖頭說。這怎麼可能呢?一定是自己想多了。杜若拿起桌上的杯子喝水。

沉思了一下,摸了一下杯子,將水杯遞給訾雲英。“溫的,你喝。”杜若淡淡地說。

這個男人,真的很會照顧人呢。訾雲英嫵媚地一笑,將杯子裡的水喝盡。

維城。

南燭騎馬帶人趕到城牆頭。

青絲轡頭白銀鞭,風神如玉。揚鞭嘯馬,風華無二。

一路上引得許多人家紛紛開窗開門觀看。不知道多少少女在羨慕南燭身後的兩名啞巴侍女。

“哎呀,南公子受傷了!”不免有人細心發現南燭手上一片紅色。

“傷手勒馬繮,該多疼啊?”小姑娘們心疼了。

城門已關。衆人飛身下馬,南燭輕功好,仗着自己輕功好,她不下馬反倒在馬身上一躍,足尖借力,身子一個翻滾騰空,點着牆檐就如掠水飛燕般上了城牆。

“發生了什麼事?”南燭問守兵。絲毫不拖泥帶水。

這種說話方式最受大兵們待見。

“南公子。”領兵抱拳。南燭還沒封官,公子兩字最爲合適。

“有亂民糾結起來,搶了西市口幾家店,傷了人。跟我們起了衝突,逃走時還挾持了人。”王領兵道。

“現在呢?”南燭問。

“被困在西市白銅巷裡。——白銅巷是個半廢了的巷子。——亂民首領說要見您。”王領兵道。

“關城門關得好。可知被挾持的人是誰?人可安全?”南燭邊問邊開始下城樓。

“知道。被挾持的是林節度使家的大小姐。”王領兵說。

有些話他不知道當不當說。林家大小姐本來沒事的。偏生大小姐脾氣暴,看見人搶東西還擋她的路就命令自家人上前清道了,結果她家小廝們被打個半死,她自己也落入暴民手裡。

以林家大小姐那囂張跋扈不知收斂容易得罪人的個性,落入暴民手裡有沒有吃虧還真不知道。

“林家大小姐?”南燭捂了頭。那可是位姑奶奶。

南燭不由再次上馬,衆人一路飛奔去此處城門以西的白銅巷。

白銅巷位於西市,卻是繁華旁凋敝的一處所在。白銅巷幾乎是西市的一條分界線。一邊是喧囂,一邊是荒蕪的沉寂。

四處站着衛兵,白銅巷被圍得水泄不通。南燭瞄了一眼,幾排弓箭手已經準備就緒。士兵們見領兵跟南燭到來立刻分開了一條路。

南燭帶着人在一處荒涼的雪地上停住。

亂民還沒有露面。

“我是南巖風!我已經到了。”南燭運了內力喊道。這使得她的聲音能傳得遠些。

果然,不多時就看見白銅巷的巷子口出現了一羣人。這羣人緊緊捆着一個人,自然是林家大小姐。

南燭一見,不由倒吸了一口氣。

眼前的亂民們,比之前幾天看見的亂民們穿得更不堪。大冷的天,一個個面有菜色衣着單薄不說,還頗多傷痕。

和這一羣形成明顯對比的是被挾持的林家大小姐精緻溫暖的華裳。

“南,南公子!”林府的管家到了,隨之而來的還有林節度使。長得像只鼴鼠的矮管家連忙爲自家老爺分開一條路,並向南燭求情。“救救我家小姐。南公子!”

林節度使不說話,他身後密密麻麻的弓箭手就代表了一切。他的臉色很不好,自己女兒被暴民抓了,這不是件好事。何況自己女兒還是個待字閨中的黃花閨女。想到這,林節度使便恨得牙癢癢。

“嗚。”一看見南燭,林家大小姐的眼淚就下來了。可憐她雙手被反剪着,嘴巴也被一隻凍成紫紅色滿是凍瘡的手捂着。林家大小姐何曾被這些低等的人碰過高貴細嫩的臉蛋,心中的委屈真是說都說不盡。

“你就是那個軍師南巖風?”說話人頭上扎着一根白色孝帶,是個高大的漢子。

“我是南巖風,不過我不是軍師。”南燭風道。也不知道自己在民間的故事裡傳成了什麼樣。估計暴民們點名見他,與這些天來跟他相關的各種故事有關。

“你說話能算話嗎?”帶頭的漢子問。

“如果不算話,你們不會讓我來。而我也不會來了。對不對?”南燭道。

帶頭的漢子眨巴兩下眼,咧開嘴一笑,露出兩排閃亮的白牙。“挺饒的。不過說的沒錯——你這人,真有點意思。”

“你們究竟要什麼?”南燭開門見山。

國泰民安,又無戰事,哪裡來這麼多的難民暴民?他們的目的又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