談判陷入僵局。
小寒有點不明白她的品格怎麼了?不就是要得多點嗎?能延年益壽多好啊!
“皇上不想出這一千頭牛就算了,反正小寒也不想要呢。”說完,她不跪了,跪得膝蓋疼。她乾脆坐在地上,一手抱着膝蓋,一手拍上面的土。
嬴政一看,哼,拿捏上了,神仙還拿捏上了,看來神仙也有刁鑽的。
“你要這一千頭牛做什麼?賣錢嗎?”
小寒停止拍土,一手支着肘,一手託着腮,真的,她要這一千頭牛做什麼呢?
騎在牛背上唱歌,好像很詩意,但是蚊子好像很多。而且,一千頭,管理它們好累的。
殺了吃肉,很久沒有吃牛肉了。可是,沒什麼好調料,煮出來的味兒太腥。
那就只能賣錢了。
“小寒想拿它們賣錢!”
嬴政嘴角一扯,“姑娘要錢做什麼?”
小寒擡眼看了一下那略帶嘲諷的笑,忽然覺得真沒意思,哪怕是個帥哥,陪着說說話呢,也還有些興頭。
對了,想到有意思的事情了。
“皇上,小寒不想要牛了。小寒有另一個條件,皇上一定能做到。而且,很省錢的。”
嬴政蹲下,這麼低着頭看人,也夠累的。他很有興趣,這另一個條件是什麼。怎麼她忽然就興奮起來了呢?比一千頭牛都讓她激動。
“姑娘說吧,嬴政倒想聽聽,是什麼條件。”
小寒咬了下嘴脣,放聲說:“殺了趙高!”
嬴政一愣,“殺了趙高?”。她和趙高有這麼大的仇嗎?
“趙高已經很倒黴了,姑娘不知道嗎?他腿斷了,房子被燒了,這還不夠嗎?”
“不夠!”
趙高只有死了,她才放心。趙高以前被判了死刑,都能被皇上赦免,他腿斷了怎麼能讓人放心呢?
皇上站了起來。往開走了幾步。又回頭看看坐在地上的小寒。她也正在盯着他。等着他拿主意。她爲什麼如此認真急切呢?
趙高的命比一千頭牛都貴重嗎?
她一個神仙跟趙高有什麼瓜葛呢?難道就因爲趙高找了她幾次麻煩,然後讓她失去自由嗎?
“朕把他殺了,然後再把姑娘放了。是這個意思嗎?”
“對,是這個意思!”小寒從地上爬起來。坐着說話,太沒氣勢了,怎麼配得上一下“殺”字?
“呵呵!”嬴政一聲冷笑。
“皇上笑什麼?爲了延年益壽。皇上舍不得一個趙高嗎?”
嬴政搖搖頭,這不是捨得捨不得的問題。
“姑娘。這買賣不公平啊!朕先把趙高殺了,你再說那年延年之法,萬一它不管用呢?人死不能復生啊。而且,今後讓羣臣怎麼看待皇帝。這風險有點大啊!”
“再說了,你一個法子,管用不管用還兩說呢。要了嬴政雙份補償,這合適嗎?”
“這怎麼不合適?怎麼不公平了?”小寒一聽就火了。“難道皇上憑白地把人拘起來就公平了。就合適了?殺了趙高怕羣臣寒了心,難道憑白地羈押一個無辜女子就不怕百姓寒了心嗎?”
皇上吃驚地看她火冒三丈的樣子。這女人變臉變得也太快了。
小寒忽然意識到她又裝不住了,太幼稚了,跟他講什麼法制公平!
“撲通”一聲,她又跪下了。
“小寒失禮了!請皇上責罰!”說着,她一頭磕在地上,竟“咚咚”有聲。
………
又一次不歡而散。
皇上走了許久,藏書樓的兩個老太監纔敢出來透透風。
皇上和那女子說什麼,他們自然是聽不到的。但看那女人不在乎的勁兒,心裡卻是吃了一驚。
“春桃姑姑,換衣服。”這是皇上走了以後,她的第一句話。
“燒水,洗澡。”這是第二句話。
在洗澡換衣服之前,她做了讓兩個老太監不忍直視的事情——她又開始踢那麻袋上的小雞了。
上天啊,能不能換個地方踢啊?
這是雪上加霜啊!
………
嬴政又失眠了。頂着黑眼圈轉來轉去,早上的涼氣也沒讓他覺得舒爽。
榛樹變紅了,梧桐變黃了,小太監小心地掃着落葉,不敢帶起一絲塵土。
找不到神的時候,煩惱,找到了神,仍然煩惱。
她怎麼就不肯承認她是神呢?
她怎麼就非要殺了趙高呢?
她真的有延年之法嗎?
她會不會是爲了扶蘇清除他身邊的信臣呢?
這個女人她有那麼多謀略嗎?
扶蘇在這件事情上扮演什麼角色呢?
樑辰帶着一絲笑站在旁邊,他爲什麼笑呢?
“樑辰,你笑了。“
“嗯?”樑辰一驚,我笑了嗎?
“樑辰,是想到你的養子了嗎?”
樑辰立馬跪下,“樑辰該死,樑辰走神兒了。”
嬴政直嘆氣,這幾天怎麼這麼煩動不動就跪下的行爲呢,他也沒有多嚴厲啊!
“說說你的養子吧。”
啊?樑辰不知道該怎麼說,皇上要聽他什麼事呢?
他擡起頭,試探着說:“皇上,他會笑了,看見臣就笑呢。”
“還有呢?”
樑辰想想,說:“他吃手呢,他還把腳放在嘴巴里,吃腳趾頭吃得特別香。昨晚上,把臣的褲子都尿溼了。”
皇上注視着樑辰的神情,這個閹人他有希望了,有奔頭了,他的喜悅不由得就會流露出來。他怎麼就那麼容易高興呢?
小寒說看見貓狗嬉鬧都覺得有意思,也許,這是真話。也許,並不是人人都想當皇上的。
“樑辰,你覺得當皇上好嗎?”
樑辰身子一震。這話怎麼能問他呢?他可從來都沒想過這個問題呀!
他雙手伏地,一頭磕在地上,“皇上,樑辰從來沒想過這個問題,樑辰一向安分守己,從不做非分之想的。”
嬴政搖搖頭,心裡直嘆氣。怎麼連正常問話都不能了呢?
“樑辰。你起來說話。”
“哎,哎。”一連聲兒答應着,樑辰從地上爬起來。膝蓋上有兩個泥印兒。是掃院子的小太監防止起塵灑的清水。
“樑辰,你說說什麼樣的日子就是好日子?”
樑辰暗暗吐了口氣,終於不問敏感問題了。
“皇上,普通人都說。兩畝地一頭牛,老婆孩子熱炕頭就是好日子了。樑辰自己已經不可能了。但也覺得,能吃得香、睡得香平平安安就是好日子了。”
嬴政嘴角一扯,說:“你吃得香、睡得香嗎?”
樑辰點點頭,說:“吃還是吃得香的。睡覺麼,有時候睡得香,有時候擔心孩子。半夜起來要看一下。”
嬴政點點頭,看來這就是樑辰的好日子了。
普通人沒想望了。自然這就滿足了,但是皇子們呢?特別是聲望很高的皇子們呢?
“樑辰,你把魏晨找來。”
“哎,樑辰這就去。”說完,轉身欲走。
“等等,這幾日,藏書院那邊……”
樑辰停下步子,看着皇上的臉色說:“小寒姑娘她又在踢那個袋子,她又把腳扭傷了。”
皇上一驚,這才幾天,她怎麼又扭傷了?
“大夫去看過了嗎?”
“看過了,大夫說再不好好呆着,習慣性扭傷就不好治了。”
皇上直搖頭,她真的跟趙高有那麼大的仇嗎?踢來踢去的,她就泄了憤了?
“她還有什麼要求嗎?”
“她要求多了,她要把她的馬帶進來,她說要一個伴兒呢。”
“滿足她!”
“她還要人代替她去看一個小姐妹,那女人生孩子了。”
“滿足她!”
“她還要天天給她送豆漿,還有別的東西,樑辰有些都記不住了。”
“滿足她,統統滿足她!”
“哎,樑辰這就去辦。”
……
小寒再次扭傷,讓嬴政心情變得更壞。他想起她說的一句話,“皇上想讓小寒騙皇上嗎?還是說,讓您親眼看着小寒生老病死,才肯相信這件事情?”
如果,神仙會生病,是不是說,神仙也有壽命?
如果神仙也有壽命,是不是他的希望是妄想?他不可能永壽了。
……
藏書樓大院,安安靜靜。
成熟的白果“叭”地掉在地上,竟能聽得到響聲。
春桃出去倒了一盆水,又回來,躡手躡腳地放下盆子。然後,再倒坐在門檻上,就着外面的光縫小寒姑娘的衣服。
剛剛,小寒姑娘發完脾氣就睡了。姑娘要把雞蛋煮到七分熟,結果讓她給煮老了。
在她看來,雞蛋老了也沒啥呀,何至於那麼大的火氣呢?上次,她把粥熬糊了,她也說沒事、沒事,可以喝的。
這幾天,她不是一般地難伺候,也許,是腳又傷到了,心情不好吧。
身前有個影子擋住了光,春桃擡眼一看,連忙跪下,“皇上,給皇上請安了!”
嬴政鼻子“哼”了一下,等春桃讓開路。
可是春桃卻趴着不動,這讓皇上很是不爽,怎麼找了這麼笨的人伺候小寒?
“起來吧!”
春桃急忙躲到一旁,竟然是滾的。
嬴政無奈地搖搖頭,這院裡的一主一僕,都不是尋常角色。
進了屋,裡面沒動靜,再住裡屋去,有輕微的鼾聲。
她總算睡了,沒有跪下來就磕。這個發現讓嬴政心下一鬆。
她躺在炕上,蓋了個薄被。一隻腳露在外面,白皙俏麗,指頭肚和指甲蓋兒像珍珠一般,圓潤晶瑩,一如夢中所見。
怎麼一個人的腳竟能生得這麼巧呢?他不由得心中一動。
看不出受傷的痕跡,可能是消腫了吧?或者受傷的是蓋住的那隻?
炕几上有一卷打開的竹簡,旁邊架了根毛筆。嬴政伸手拿過來,託着看:
堆來枕上愁何狀,江海翻波浪。
夜長天色總難明,寂寞披衣起坐數寒星。
曉來百念都灰燼,剩有離人影。
一鉤殘月向西流,對此不拋眼淚也無由。
來回在心裡唸了兩遍,心中不由惆悵,她想扶蘇了。她想他的兒子了。
又想起以前看到的那篇:滾滾長江東逝水,浪花淘盡英雄。是非成敗轉頭空,青山依舊在,幾度夕陽紅。
……
越想越覺得煩惱,他不想困住她,他不想轉頭空,可是,誰能幫得了他?
“皇上!”是小寒特有的腔調。
嬴政放下竹簡,小寒已經坐起,正怨尤地望着他。
“皇上放了小寒吧,……小寒,太難過了!”
她聲音悽測,竟似劃過天空的一隻孤雁,只一聲,就讓人不忍了。
ps:裡面的詞,是潤之先生寫給夫人楊開慧女士的。綠蘿覺得甚是貼合,就引用了。穿越人,就是有這點好處,剽竊方便,不涉及版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