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婉薇進宮時,並未想到自己會二月未歸,所以從小匣子裡拿了兩瓶芙蓉養顏丸後,只隨意的將匣子放到牀榻的角落裡,用簾幔遮住了。
還是秋錦後來回到紫薇園,將那小匣子收到了多寶格的暗閣中。
那會,秋錦還不清楚匣子有沒有人動過。直到半個月後,她突然發現多寶格的暗閣好似有人打開過。不過,也不確定,畢竟知道這處暗閣的,只有她和木婉薇。
又過了半個月,秋錦終是確定有人動過那隻匣子了,因爲她放在匣子浮面上的一根頭髮不見了。
“自那會起,我便把匣子收起來了,日夜守着,不敢差了一絲一毫的眼睛。”秋錦皺着臉,把那隻匣子抱過來放在木婉薇的面前,“我不知道姑娘的丹藥原本有多少顆,所以也不知道丟了多少顆……姑娘,您罰我吧。”
木婉薇看了滿心自責的秋錦一眼,把匣子裡的小瓷瓶一股腦的全都倒了出來。細細數了一遍後,木婉薇半眯上了雙眸,輕啓朱脣,道,“丟了五顆清心丹,別的丹藥,各丟了一顆。”
秋錦眼淚嘩的一下就落下來了,跪在木婉薇的面前一個勁兒的自責,“姑娘,是奴婢不好,是奴婢沒守好這個匣子。”
“起來,幾顆丹藥而已。”木婉薇還真沒太將丟的那幾顆丹藥放在心裡,她現在只想這事是誰做的。
秋錦擦着眼淚,一個勁兒的哽咽。她心疼那些價值不菲的丹藥,更心疼的是木婉薇費在上面的功夫。
她眼瞅着木婉薇煉過一次芙蓉養顏丹,那一個月裡,木婉薇吃不好喝不好睡不好,整日整日的在八卦煉丹爐前烤着,那種罪,哪是一般的閨閣姑娘願意受的。
“別哭了。給你個將功補過的機會,”木婉薇把那些瓷瓶又收回到匣子裡,將給秋錦,笑道,“放到暗閣裡去,把賊捉出來。”
秋錦點點頭,起身將匣子又好生的放了回去。
重新在牀榻上躺下後,木婉薇讓秋錦將近來府中發生的事都說上一遍。
秋錦拿着條帕子抹淚,坐在腳榻上後,吸着鼻子道,“這兩個月來倒是安靜。只二姑娘回來了兩次,都是落着淚回來的,也不知爲的是什麼。老太太氣壞了,說要帶着二姑娘去耿家去說理,最後爲何沒去我就不知道了。再有,就是宇二奶奶了,宇二奶奶,修道了。”
木婉薇本都迷糊了,聽到這個卻一下子精神了。她不敢置信的看向秋錦,問道,“宇二奶奶修道了?”
秋錦連連點頭,長嘆了一聲。
宇二奶奶自失了腹中那個胎兒後,就一直怏怏的振作不起精神。一個月前,終於肯出屋了,突然說自己要修道。
木老夫人,木二夫人連番出馬都沒能改變她的心意。木宏宇跪在她的房門前求,她只冷飄飄的扔出一句話,“要不,就合離吧。”
木宏宇心中到底是對宇二奶奶有愧,咬咬牙,認了。爲了能挽回宇二奶奶的心,還將鶯姨娘生下的那個哥兒給送到莊子上養去了,聲稱這輩子都不接他回府,只當這個孩子不存在過。
木婉薇直愣愣的躺在牀上,連聲道,“我可是害了她了,我可是害了她了。修道,可是有辱門風的事。傳出去,許昌侯府怎會繞了她?”
自己修道,是迫不得已。宇二奶奶可是自小在許昌侯府里長大,正經兒八百的嫡姑娘啊!
“宇二奶奶曾派了丫鬟來咱們這裡借經書。”秋錦又道,“那丫鬟說,宇二奶奶自下了決心修道後,心情倒是平靜了許多。姑娘,這,這也算是好事吧。”
木婉薇翻了個身,咬着脣,悶悶的不願意說話。許久後,又問道,“二太太怎麼又在老太太面前得臉了?今兒我見大太太和二太太好的很,一唱一喝,似一個人兒似的。”
“還能怎樣?府裡怎麼說也是一大攤子的事。”秋錦挑起嘴角冷笑了下,“大太太初接手,哪就管得明白了。光是那些不聽她吩咐的管事媽媽就夠她喝上一壺的了,更不提那些故意找事,不好好幹活的丫鬟婆子了。眼下又臨近年關,府裡要細細打點的事兒多了去了,大太太便是長出三頭六臂也是張羅不過來。這種時候二太太肯插手幫上一幫,老太太和大太太能不念二太太的好?”
“是這個理兒。”木婉薇又翻了個身,閉上了眼睛。
秋錦幫木婉薇掖了被角,又說了些別的事兒。
木老侯爺在十月初回來過一次,知道了二房那些亂糟糟的事後,將木二老爺罵得狗血淋頭。住了不到十日便又出去了,至今未歸。
木三夫人又發了一次瘋病,在宮中傳出木婉薇和木婉蘿被奸妃羞辱的時候。她光着腳,披着發,跑到竹苑的面前大哭大鬧,聲稱木老夫人的心是鐵打的,將安平侯府裡的女孩兒了,一個兩個,三個四個都送到了那吃人的地方。
木婉薇聽了後心裡微酸,整個安平侯府,竟是隻有一個瘋子還有些許人味。想她先前去竹苑,木老夫人只樂呵呵的分她們從宮中帶回來的那些物件,連問也沒問一句她們身上的傷如何了,可是好利落了。
秋錦不知木婉薇心中事,又說了下去。
楊婆子又來了次,當初木婉薇給承大奶奶的丹藥只有六顆,也就是三個月的量。三個月的藥期一過,承大奶奶馬上讓楊婆子來找秋錦,讓秋錦把丹藥再賣給她幾顆。
秋錦不敢私自做主,便說那些丹藥都被木婉薇帶到宮中去了。
“楊媽媽來同你買芙蓉養顏丸,是在丟丹藥之前還是丟丹藥之後?”木婉薇頭也不回的問了句。
秋錦細細的思了會,道,“丟丹藥之後,我細細算過日子,正是十月半,承大奶奶的藥剛好吃完。姑娘懷疑是承大奶奶讓人偷的?”
“她能做出這種事來我一點也不奇怪,你盯緊了些……”說着說着,木婉薇的聲音含糊了,頭一沉睡了過去。
木婉薇睡着這期間,楊婆子又來了。直接帶來了木婉薇需要的百年老參,何首烏外加一百兩的銀票。
雖沒見到木婉薇的面,還是將那些東西硬留下了。
木婉薇醒來時,已是午後,大雪剛停,窗外一片銀白。她看着那幾樣東西,讓秋錦把黃曆拿了過來,選了開爐的吉日。
“姑娘,這眼瞅着就要過年了,您選這日子……”
木婉薇將開爐的吉日選在了臘月初十,算了日子,要正月初十才能下山。
“這府裡的年過不過有什麼意思。”木婉薇讓秋錦替她更衣,道,“我倒不如多煉幾爐丹藥,多掙些銀子。”
安平侯府的污穢,已經讓木婉薇承受不住。她想多掙些銀子傍身,來日若有機會,帶着木婉欣離了這個骯髒地兒,到別處獨居。
收拾利落後,木婉薇去二房看了宇二奶奶。
宇二奶奶穿得素雅,一不上妝二不簪花,氣色看上去倒是很好。她拉着木婉薇的手在內室裡坐下,笑得柔柔的,“現在好上許多了,我只念我的經,修我的道,心中靜了,飯量也好了……”
“二嫂嫂,你既是想修行,爲何不信佛?”木婉薇還是對這個耿耿於懷。
“佛?”宇二奶奶搖頭輕笑,“自有了佛陀寺,佛家聖地已是成了追逐名利的場所,早就失了原有佛性。你看這若大的侯府,信佛的那些人可是真的是在信佛?私慾太重了……我只求心靜,修道正好。五姑姑,”宇二奶奶拉了木婉薇的手,輕聲低嘆,“這侯府髒得讓人噁心……”
木婉薇回握着宇二奶奶的手,實在不知道要怎樣勸解纔好。又坐了會,將從宮裡帶出來的一對巴掌大的官窯梅瓶留下後,起身走了。
宇二奶奶的院子外,壁虎正在同一個打扮豔麗的姨娘置氣。見到木婉薇出來,氣呼呼的對着木婉薇福了禮。
那姨娘見是木婉薇,微福了下身子,笑道,“五姑娘安好,今個兒才從宮裡回來,便得空來瞧我們奶奶了?”
木婉薇將這人上下打量一番後,認出來了,竟是原來到紫薇園去過的如容。不過現在已經不叫如容了,因爲那個如字衝了宇二奶奶的閨名,改叫歡顏。
歡顏雖沒生下一兒半女,可憑着木宏宇的寵愛,已是在宇二奶奶過門不久被擡了姨娘。如今宇二奶奶不管房中事,木宏宇的院子便全由歡姨娘打理。
木婉薇對歡顏笑了笑,回頭問壁虎,“這大涼天兒的,你不在裡面侍候你家奶奶,在這裡同歡姨娘喊什麼。”
壁虎一臉怒氣,看着木婉薇欲言又止。
倒是歡姨娘巧笑一聲,將來因道明瞭。她,歡姨娘,已經有了二個月的身孕。如今來找宇二奶奶,就是宇二奶奶知會一聲,宇二奶奶要當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