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月12日(1)要不要和她在一起,這由你來決定
整個上午,我不斷回頭跟詹木夕交換眼色。我一看她,她就低頭看手機,然後抿着嘴搖搖頭。
“今天我們上的課文是,《一碗陽春麪》。”
“案板上早就準備好的,堆成一座座小山似的麪條,一堆是一人份。老闆抓了一堆面,繼而又加了半堆,一起放進鍋裡。老闆娘立刻領悟到,這是丈夫特意多給這母子三人的。”齊淇老師聲情並茂地朗誦課文,我感覺肚子咕咕直響。對了,昨天我讓丁丁今天一早就去法院,所以他聽話得沒有來找我吃早飯。唉,傻孩子,法院沒那麼早開庭的啊。
“熱騰騰香噴噴的陽春麪放到桌上,母子三人立即圍着這碗麪,頭碰頭地吃了起來。”
我兩眼一花,肚子劇烈地疼起來。
“宇陽,宇陽你怎麼了?”詹木夕在後面戳我背。
“好像是……胃疼。”我勉強地回答詹木夕。
“報告老師,宇陽同學胃疼,我帶他去醫務室!”
齊淇老師連忙走過來確認情況,然後對詹木夕說:“快送他去醫務室。”
“報告老師,我一個人力氣不夠,讓樑雪同學一起來。”
齊淇老師看向樑雪:“樑雪同學,拜託了。”
“啊?爲什麼是我!”樑雪不情不願地站起來,拖拖拉拉地到我這邊,扶起我的另一隻胳膊,把我攙出了教室。
到了樓梯口,詹木夕放開我,嘻嘻笑:“不是說好我裝病的嘛!”
“唉?不是……”
“啊,電話也正好來了。”詹木夕接起電話,“嗚呵,對方已經掛了。是陌生號碼沒錯。我們走吧。宇陽,老師早就進教室啦,別裝了。”
“我——真——的——胃——疼——”我痛苦得只能拉長音節才能發清聲音。
“你們到底搞什麼?快去醫務室呀!木夕你讓開,我來。”樑雪竟然蹲下,把我的手臂往肩上一拉,背起我就往醫務室跑。
不是吧,我雖然不算重,畢竟是個正常男生的體重啊!樑雪那麼小的個子,哪來那麼大的力氣!我的臉貼在她的頭髮上,胸口抵着她的背,聽見她呼哧呼哧的喘氣聲,莫名感動起來。
在醫務室吃了“四大叔”,又休息了會兒,我能站起來走了。我和詹木夕不分由說,拉着樑雪,和李師傅說出學校買活動用品,就跑到學校外地馬路上,打車直奔法院。
“你們要帶我去哪裡?”樑雪一頭霧水。
“法院。”我直接回答。
樑雪愣住了,低下頭去。
好一會兒,她擡起頭:“你們,怎麼知道的。”
“眼鏡店的老爺爺告訴宇陽的。”詹木夕替我解釋。
“我昨天讓木夕搜索了法院的公告。今天有三場庭審。一場是車禍肇事駕駛員逃逸,一場離婚財產分割,一場aTm搶劫。”
樑雪無力地看向窗外,雙手貼在車窗上,說:“我爸他,被指控砸開取款機劫款。那臺取款機的攝像頭壞了,只拍到了我爸站到取款機前,沒拍到作案的一幕。取款機記錄裡,劫款發生前的半分鐘,有我姐姐麻奈的取款記錄。於是她成了唯一的目擊者。所以,你們要我去看我的姐姐怎麼舉證我爸爸嗎?”
“她不會這麼做的,小雪。”詹木夕說。
“那她可以拒絕出庭啊!法院會逼一個未成年人出庭作證嗎?我不相信!”
樑雪的話讓詹木夕無法反駁,她微張着嘴,不知再說什麼好。
“麻叔叔,在我和麻奈還小的時候就死了。”
我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麻叔叔說的就是麻奈的爸爸。
“我本來以爲麻奈對那件事沒有太多傷心的回憶,畢竟後來我們跟着媽媽生活在一起,很快樂。但是自從我爸爸回來以後,麻奈,我姐姐她,就慢慢變了。”
樑雪把臉埋進手心裡。
“一開始,姐姐只是針對爸爸,對他冷冰冰的,不跟他說話。再後來,她對我也越來越不滿意,常常責怪我這裡不好,那裡不會,連把飯煮糊了,襯衫釦子掉了,都會被她大罵一頓。
“我受不了的時候,也會跟她吵架。‘你就是嫉妒我有爸爸’這樣過分的話,我也說出來過。大概我說中了她的心思,到了第二天,姐姐就自作主張申請在學校住宿了。”
“你真是個笨蛋。樑雪。”我難忍心裡的氣憤。
“我?”
“我和麻奈相處的時間不多,連我都看得出來,她是一個心地單純的人,你是她的妹妹,你竟然懷疑她。”我深呼吸,企圖恢復平靜,用平和得多的語氣繼續說,“一直照顧着你長大的姐姐,看到你就要離開她去國外生活了,對你的獨立技能自然會很擔憂,說幾句重話而已,你居然就因此判定她是在嫉妒你?”
“這個……只是你自己的想法而已……”
“好,就算我說的全是無端揣測,不是事實。但是,你只顧着自己的情緒和感受,從來沒有關心過麻奈的感覺,這點我沒說錯吧。要不然,你不會說出那種明知會傷害到她的話來。樑雪,恕我直言,你太自私了。”
樑雪躲避着我的目光。
“樑雪,我明白,親眼看着自己的父親受審判很難受。但是你如果不去,麻奈一個人該怎麼辦?碰到危機的時候,一家人,不是應該在一起嗎?既然你說麻奈是你最重要的人,爲什麼在這個時候,你不去站到她的身邊?你父親是否有罪自有法庭來審判,法律無情,作爲普通人,我們只能儘可能地去保護我們的親人。你要不要試試相信一次,麻奈對你父親是什麼態度我不清楚,可她爲了你,一定不惜違背自己的原則。”
“可是……”
“司機師傅,請停一下車。”我說。
司機把車停在了路邊。
我打開車門,對樑雪說:“你不想去的話,可以在這裡下車,我不會攔你。這由你來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