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二、彌月之賀

新生嬰兒出生後滿一個月稱作彌月。北陰的習俗是到了滿月這天,由祖母或姑母女性長輩,到了孩子滿月那天早上,抱着滿月的孩子舉行拜門官、拜祖先。

昭德六年九冬五日,春官署於太廟舉行王子彌月之慶。北陰的太廟建在寶石山之南,佔地面積不足一千平方米,呈長方形,由前、中、後三大殿構成三層封閉式庭園。卯時未到,大宗伯吉泰勝及文武大臣們與蒙、烏蠻、白蠻、越析和南陵使臣早已等在太廟的前殿處。在前配殿的兩側,儀仗整肅,鐘鼓齊鳴,韶樂悠揚,佾舞蹁躚。吉時剛至,就見身穿凰王冕服的陰若水從前門入過戟門,在她的身後是懷抱王子的兩名春官署下大夫。陰若水拾級而上,站在大殿的門前。

“臣等參見凰王千歲,千歲千歲千千歲。”禮樂止羣臣下拜。

“衆卿平身。”陰若水雙手平伸。

“王上駕到。”隨着平章事的唱諾陰涼和他的四位夫人從中配殿的方向走來。

“臣等恭迎王上。吾王萬歲萬歲萬萬歲。”除陰若水外羣臣皆下拜。

“愛卿平身。”陰涼雖對羣臣說着,卻走過來扶住陰若水:“王妹勿須多禮。”

“臣妾參見凰王千歲。”陰涼身後的四名美女齊齊福身下拜。

“四位夫人免禮。”陰若水淡淡地掃了那四個女人一眼。

“若兒,可是累了?”陰涼握着陰若水的手殷勤地問着。

“還好。”陰若水微微一笑。

“寡人聽說若兒這幾在於飛宮日忙得很啊?”陰涼似笑非笑地看着陰若水。

陰若水神色自若的看着陰涼:“讓王兄見笑了。臣妹只是近日閒來無事,做了回花農而已。”

“你啊,身體纔剛剛恢復,就不要做那些過於操勞的事。”陰涼全然無視衆人灼熱的視線,依舊攬着陰若水的腰低聲與她閒話家常。

陰若水看着陰涼的舉動脣邊不經意挑起一絲不易察覺到的譏諷似的笑靨,明眸的餘光掃過了陰涼身後的四位女子。四人的臉上出奇的平靜帶着淺笑,好像面前和別的女子親熱的人不是她們的丈夫一般,眼光都齊齊地落在下大夫手中抱着的嬰兒身上。

“吉時已到。請王上,凰王入殿。”大宗伯吉泰勝躬身催促道。

“王兄請。”陰若水笑看着陰涼。

“好,我們一起吧。”陰涼放開她的腰的手,改成與她十指相握了一同走進了前殿。

前殿內祭司手執放着祈福用品金盤站在神壇之下。一旁的宮侍早將兩個金盆準備妥當,盆內先在溫水中水中放入小石頭十二塊、銅錢十二文、蔥一根、紅雞蛋十二個,再將兩個嬰兒的衣袍解開,撩起了溫水象徵性的洗一洗。前殿內早已燃了火爐,兩個小嬰兒但也沒有覺得不適,還“咯咯”的蹬腿笑着。陰若水先抱過福夫人的兒子,一旁的祭司手執剃刀將胎兒前額的頭髮剃去,再將嬰兒交與一旁的下大夫。陰若水再抱過菱夫人的兒子,也是同樣剃去額前的頭髮。祭司放下剃刀說道:“浴兒畢,落胎髮”。

“請王上移駕中殿。”吉泰勝躬身說道。

“好,王妹隨寡人一同前往吧。”雖是商量的語氣卻帶着不容拒絕的味道。

“這,恐於理不合?”陰若水爲難地看着陰涼和吉泰勝。

畢竟在中殿供奉着北陰曆代的王與王后的神牌,除了重大祭祀活動時王與王后的一入內,任何人是不得入內的。就像是

中國古時的封禪沒有女人能參加一樣。

“凰王乃是我北陰王室正統,國之楷模。祭拜祖先有何不可?”吉泰勝義正言辭的說道。

“啊哩?這也行?”陰若水看着那個正神情間滿是欽佩的吉泰勝,不由在心底碎碎念。

“吉愛卿此言有理,王妹就不要推辭了。”陰涼說完上前拖着陰若水的手向中殿走去。

中殿通過石露臺連接前殿,殿外的石階下左右各有二個石燈。殿內正中室供奉着北陰開國王的神位,神龕之外陳列着與數目相同的帝后神椅。兩側夾室內陳設神椅、香案、牀榻、褥枕等物,牌位立於褥上,象徵祖宗起居安寢。

走進中殿,二人依次跪在拜墊上上香祈福。

“若兒,在祈求什麼呢?”陰涼見陰若水雙手合十閉目虔誠的樣子,不由地好奇問道。

陰若水的嘴角上揚,緩緩地睜開了眼睛:“臣妹在祈求祖宗保佑,我北陰國泰民安,日益昌盛。”

“噢?”陰涼不置可否地說道:“若兒可想知道,我向祖宗祈求了什麼嗎?”

“老人們常說,如果把祈求的願望說出來,祈求就不會靈驗了。”陰若水從拜墊上站起身,將手伸到陰涼的面前。

“是嗎?”陰涼的手放在她的手上借力站起身:“那我就等願望實現那天在說吧。”

“王兄可想好王子的名字?”

“是啊,叫什麼好呢?”陰涼藉着力氣將陰若水抱在懷中,在她耳邊呼着熱氣:“若兒可有想到?”

陰若水強忍着要出言不遜的慾望,這畢竟是在人家的老祖宗面前。可是也不能放任他家的子孫公然調戲良家婦女啊。不由在心底暗罵道:“管你家的孩子叫貓還是叫狗,跟老孃何干!”

“王子的名字豈可兒戲?臣妹才疏學淺又怎擔得起如此重則?”陰若水的頭靠在陰涼的胸前,臉上還是柔和的淺笑,看不出一絲不滿。

“寡人的若兒可是才高八斗,這名字當然要由你來起纔有意義。”陰涼並不讓步。

“這?王兄可要容臣妹好好想想。”陰若水輕輕推開陰涼,皺眉思忖着。

“有了。”陰若水轉身看着陰涼:“福夫人的孩子叫陰昊蒼,菱夫人的孩子叫陰昊穹。”

“何解?”

“昊,大也。《詩經.小雅》中有昊天不平一句。蒼穹,是指廣闊的天空。其意是希望二位王子能繼承先祖的意志,志存高遠如昊天蒼穹。如何?”滿是希翼的目光盯着陰涼。

“若兒,果然不負寡人所託。”

“王兄又來取笑我。”羞赧的神色飛上了陰若水的面頰。

“啓奏王上,羣臣們在等王上爲王子命名。”吉泰勝的聲音出現在中殿裡。

“若兒。”陰涼衝陰若水伸出手。

二人攜手站在前殿的大門前,鼓樂聲只,平章事手執敕諭誦唸:“寡人荷天地之靈,祖宗之福,王室血脈得以傳承。祖宗幸甚,天下幸甚。二子繼承先祖的意志,志存高遠有如昊天蒼穹。寡人今日爲二位王子賜名,長子陰昊蒼,菱次子陰昊穹。欽此。”

“吾王萬歲,萬歲,萬萬歲。”羣臣三乎跪拜。

“恭請敕諭加蓋寶璽。”

“春官署堞譜記錄。”

“禮成。”

隨着唱諾聲鼓樂又起,陰涼拉着陰若水踏上王上的鑾輿。陰若水在鑾輿上坐定,擡眼看向羣臣,面上一直帶着

那絲外交式的淺笑。只有當眼神掠過身穿大將軍服黑夜時,她明澈犀利的眸中才有了一絲無法察覺的溫暖。

“王上起駕。”晃晃蕩蕩的隊伍向着昭和宮行進。

入夜十分,宮中華燈初上,瀛洲池內舞樂翩躚。忙碌了一天的陰若水坐在陰涼的左手邊,她微靠在放置了軟墊的寶椅上似是有些疲倦。

“蒙使臣阿育、白蠻使臣皮羅、烏蠻使臣克立山。越析使臣韓城參見王上,恭賀王上喜得貴子。”

聽到了熟悉的聲音,陰若水不由睜開了眼睛。

“臣等參見凰王千歲。”

“卿等平身。”陰涼衝着桌案下跪着的四人說道。

“謝王上。”

四人站起身一起看向陰若水,除了蒙和烏蠻的使臣第一次看到陰若水,其他二人都與她是老相識了。慶典時陰若水頭戴冕冠,現在她的一頭銀髮只有上面用金冠在頭頂挽了個髻,下面去披散在一襲硃紅的禮服,上面以大型蘑菇狀雲紋爲地,前後襟爲鳳凰于飛,二直袖龍下部爲壽山福海、浪花,最下織龍欄一道,飾海水江牙及八寶紋。?

韓城爲人最爲耿直,看着陰若水那一身紅衣銀髮他不由脫口問道:“凰王,您的……?”

“韓大人,別來無恙?”陰若水出言打斷了他的話。

“臣,臣一切安好。”韓城看着陰若水那溫和的笑臉總覺得哪裡不對勁。

“南陵使臣寧鎧參見王上,凰王。”寧鎧那古銅色如刀削斧砍的臉龐帶着剛毅。

“平身,賜座。”陰涼笑道。

“寧大人,遠道而來,一路辛苦了。”陰若水看着寧鎧柔聲道。

“多謝王上,多謝凰王。”寧鎧深邃的眼神掃過陰若水的臉龐,似是在思忖着什麼。

酒宴開始,舞姬樂娘於庭中奏樂起舞,大臣們推杯換盞觥籌交錯。酒正酣,樂正濃,忽見身穿粉紅色宮裝的侍婢慌里慌張的跑進了瀛洲池,急附在福夫人的耳邊說了幾句。只見福夫人的臉色頓變,不由將頭轉向上首的陰涼,她慌忙起身快步奔了過來。

“王上,王,王……兒他……”福夫人的臉色蒼白,嘴脣不停地抖着。

“王兒怎樣了?”陰涼放下手中的酒樽,看着庭中的舞姬平靜地問道。

“王兒他忽然昏厥過去。”福夫人強忍着的淚水從眼角流了下來。

福夫人的聲音雖不大,可是她剛剛的怪異早引起衆人的注意,有耳尖的聽到了王子突然昏厥,不由在地下小聲嘀咕。

“噢?那就傳御醫去看看吧。”陰涼起身看,音樂聲戛然而止。他看向案桌下的衆人:“今日就散了吧。”

“是。臣等告退。”羣臣們起身恭送陰涼。

“若兒——”陰涼看着身旁的陰若水。

“王兄既然有事就先行吧。”陰若水躬身。

“好,若兒也累了一天了,早些回宮安寢吧。”

“臣妹遵命。”

“王上起駕。”

“恭送王上。”

“寧大人,請留步。”陰若水的聲音從寧鎧的身後傳來。

“凰王?”寧鎧回過身詫異看陰若水,難道她沒有和陰涼一起離開嗎?忙躬身施禮:“臣參見凰王。”

“寧大人無須多禮,可否陪孤走一走?”雖是問句,可是陰若水已經邁步向外朝走去。

“臣遵命。”寧鎧緊跟在陰若水的身後。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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