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 心蘭產女,祖孫之死(萬更)

燕遲一襲黑袍之上盡是黑塵,衣襬更是見多處破損,而在他身後落地的白楓則更是狼狽,他白衫之上髒污一片,後背之處被燒了一個大洞,然而見兩人首尾俱全的出來,所有人都禁不住鬆了一口氣……

秦莞仰頭看着燕遲,一時沒說話,亦沒動。

燕遲輕咳了兩聲,擡手拍了拍自己衣衫,見騰起的黑灰飛揚,燕遲連忙後退了一步,他利落的將衣衫拍完,這邊秦莞仍然沒動。

燕遲眉頭便是一皺,他定眸看着秦莞,“怎麼了?”

徐河在旁也急出了一頭的大汗,聞言道,“殿下剛纔忽然進了火場,九姑娘在外面擔心壞了,小人還沒見過九姑娘那樣子。” wWW •ttka n •¢ ○

秦莞頓時醒過了神來,她轉眸蹙眉看了徐河一眼,一轉頭,卻對上了燕遲含笑的眸子,見燕遲笑,秦莞心中莫名有些不自在,神色一冷道,“殿下可有想過,若是進去出不來怎麼辦?”話剛說完,秦莞一眼看到了燕遲左肩的一處燒痕。

他的袍子被燒的焦黑,因是黑色,一時看不清有無受傷,秦莞蹙眉,“受傷了?”

燕遲眼底笑意未消,“不礙事……你在擔心我。”

秦莞只覺他的話讓火光更甚,亦讓她面上更燙,想反駁,卻又不知如何說纔好。

而燕遲這回答,便等同默認了受傷,秦莞又道,“雖是小傷,也該看看。”

燕遲搖了搖頭,只去看白楓,秦莞頓時有些不安,也去看白楓,徐河卻是比秦莞更快過去,看了看白楓身後被燒破的衣衫處轉向秦莞道,“九姑娘,破了點皮,只怕是被火焰燎的。”

秦莞點點頭記在心底,正要再問燕遲到底傷的多重,那邊廂姚心蘭忽然痛哼了一聲。

林氏哭着道,“心蘭?心蘭……不要怕,你出來了……”

若不是以秦琛受傷爲代價,林氏還是十分願意救姚心蘭的,姚心蘭得蔣氏寵愛,重在性情極好,林氏亦沒有不喜她的地方,再加上她懷着秦家的嫡曾孫,她就更疼愛姚心蘭。

姚心蘭被秦琛放在地上平躺着,林氏半抱着她的上半身,她和秦琛身上皆是被薰的黢黑,她裙裾之上到處都是火焰燎出來的破洞,秦琛衣襬更是被燒掉了一半,二人身上小傷自然少不了,幸而都無大礙。

念着姚心蘭身懷有孕,秦莞連忙走到了姚心蘭跟前。

林氏正拿帕子擦着姚心蘭臉上的黑灰,姚心蘭輕咳了兩聲睜開了眸子,她怔怔的看了看林氏,又看到了秦琛和站在一旁的秦莞等人,眼眶一紅便滾下淚來。

“心蘭,莫怕,琛兒把你救出來了……”

林氏又低聲安慰一句,姚心蘭轉身抓住了秦琛的手,“琛哥……”

秦琛比燕遲和白楓更爲灰頭土臉,他反握住姚心蘭的手,眼眶也跟着微微一溼,“蘭兒,我說過,我會把你救出來的。”

姚心蘭脣角緊抿着,一時不知說什麼,只下意識摸着自己的肚子,彷彿在確定自己的孩子是不是安好,林氏眼淚簌簌而落,“太好了,幸好……”

第二個“好”字剛落,秦琛忽然道,“母親,祖母還在裡面。”

林氏一聽,面色立時變了,“不可!琛兒!救出心蘭你已經盡力了!”

秦琛眼底一片看不清情緒的暗沉,好似有萬般複雜的情緒翻涌,又好似一片空茫只剩下黑暗,他將姚心蘭的手往林氏這邊一放,一下子站起了身來!

“琛兒——”

“琛哥——”

林氏哀喝一聲,姚心蘭更是一下子坐了起來,死死的抓着秦琛的衣襬,她淚珠兒一滾,“琛哥要去做什麼?琛哥放不下誰?”

秦琛不看姚心蘭,只以一股子暗力想要往那火場之中去。

“蘭兒,我不能不管祖母。”

姚心蘭不住的搖頭,“不行,琛哥,不要去了,你進去便出不來了,我們的孩子就要出世了,琛哥,就當是爲了我們的孩子好嗎……”

秦琛身上的勁兒沒有鬆,一旁秦湘亦忍不住道,“大哥,不要去了,求求你別去了。”

秦隸和秦霜也忍不住圍了過去,秦霜哭着道,“大哥,不要去!”

林氏看着秦隸,“隸兒,看着你大哥!不許他去——”

秦隸應一聲,當下走到秦琛跟前想要拿住他,可秦琛卻忽的發力,先是掙脫了姚心蘭的拉扯,然後一把將靠近的秦隸推了開。

秦隸得了病,正是虛弱之時,被他這般一推,連退幾步差點跌倒在地。

秦琛回頭,目光決絕的看了一眼林氏和姚心蘭,又掃了周圍衆人一眼,看向秦莞之時,他眼底似乎有一瞬的停頓,可他緊抿着脣什麼也沒說,只利落的轉身朝火場跑去!

“琛兒——琛兒!”

“琛哥——”

姚心蘭就着秦琛離開的方向往前爬了一步,撕心裂肺的喊着,可饒是她喊的再如何動情,秦琛卻還是一往無前的衝入了火場之中,看着他身影一閃而沒,林氏眼前一黑軟倒在地,這邊廂,姚心蘭想要不顧一切的爬起來跟上去,可剛爬到一半肚子便是一陣巨疼。

痛呼一聲,姚心蘭重重的跌在了地上,口中卻仍然哭叫着,“琛哥回來……琛哥回來……”

墨書哭着上前抱住姚心蘭,低頭一看,驀地驚叫了一聲,“小姐!小姐流血了——”

奄奄一息的林氏聽着這話強撐着睜開了虛閉的眸子,這麼一看,果然姚心蘭的剛剛爬過的地方一片刺目的殷紅,林氏心口一陣巨疼,“心蘭!”

秦莞立刻走到了姚心蘭身邊,墨書看到秦莞,顧不得秦琛和林氏,急忙求道,“九小姐,求你救救我們小姐,小姐流血了!”

姚心蘭的身孕已經近八個多月,正是最爲危險的時候,今日受了這樣的折磨,又被秦琛這般刺激,驚怕之下自然會影響孩子,秦莞頓在姚心蘭身邊,仔細看了一眼地上的痕跡,眉頭頓時大皺,“不好,大嫂羊水破了!”

一聽這話,林氏自然不敢大意,“羊水破了!這……心蘭明明還有一個多月才……”

說話間,地上的溼痕越來越多,羊水伴着血跡,散開了一大片,只讓圍看之人都一陣心驚膽戰,秦莞一手問脈,另外一手去摸姚心蘭的肚皮,眸光幾閃之間便做了決定。

“把大嫂擡回臨風院,羊水破了只能將孩子生下來,否則母子皆有危險。”

林氏腿軟的站不起來,“才八個月要如何生……”

秦莞眉頭皺成“川”字,語氣卻分外鎮定,“我有法子,先把人擡回去。”

林氏不敢大意,忙指着旁邊兩個僕婦,“你們兩個,快,把少夫人擡回去……”

姚心蘭仍然在流淚,身體亦在極短的時間內變得無力,痛楚讓她意識有些渙散,嘴裡下意識的喊着“琛哥”,被林氏點到的兩個僕婦左右看了看,抄起不遠處的一張木板放了過來,幾個人一起將姚心蘭移上去,而後便將姚心蘭擡了起來。

林氏撐着秦湘的手臂,雙腿發軟的站起了身,她下意識的跟着姚心蘭走出去幾步,忽然,一道響動極大的轟然之聲在衆人身後響了起來,林氏腳步一頓,一轉頭,只見整個佛堂正房的房頂盡數塌了下來,坍塌騰起一叢極高的火焰,明晃晃的刺着所有人的眼睛,林氏如遭雷擊一般的愣在當地,只來得及驚呼了一聲“琛兒”便徹底的暈倒了過去!

秦莞也看到了那動靜,她只頓了一下,忙去低喝那兩個也愣住的僕婦。

“愣着幹什麼,少夫人耽誤不得!”

那二人被秦莞喝的回過神來,忙往前走去,秦莞轉眸看向燕遲,燕遲明白她的意思,“你儘管去,這裡我看着,能救自然會救……”

秦莞點點頭,忙跟着姚心蘭離開,墨書無聲哭着,都不敢回頭去看,她緊緊握着姚心蘭的手,意識不清的姚心蘭只以爲自己抓住了秦琛,直將墨書握的手掌生疼。

秦湘姐妹二人大哭起來,兩個僕婦將暈倒在地的林氏浮起,也跟着抹起了眼淚,燕遲掃了一圈幾人,沉聲吩咐,“將夫人送回去,其他人繼續滅火。”

兩個僕婦動了步子,秦湘卻不走,“我要看着大哥出來,我要看着大哥出來……”

秦霜哭着沒有動,秦隸亦神色悲慼的站在一旁。

燕遲看着被燒變了樣的屋子眸色幽沉,他不知道秦琛非要進去救蔣氏是懷着什麼心思,可看着眼下的情勢,他知道,秦琛和火場裡面的人多半是活不了了。

……

……

“小姐……小姐別怕,有九小姐在呢……”

兩個僕婦擡着姚心蘭往臨風院去,墨書緊跟着,握着姚心蘭的手不斷的和她說話,然而姚心蘭出氣多進氣少,口中喃喃的喊着,“琛哥……別去……”

墨書回頭看了一眼佛堂方向,見火勢之大不小,眼淚直撲簌簌的往下落。

“小姐,大少爺沒有去,小姐只管放心吧。”

姚心蘭仍然在不停說着,墨書便又連着說了幾遍,姚心蘭彷彿聽到了墨書的話,這才乖乖躺着了,可很快,她的眉頭又皺了起來,“痛……好痛……”

墨書心疼的不行,“小姐別怕,九小姐在這裡,九小姐會治好小姐的。”

姚心蘭的臉上皆是黑灰,此刻因爲疼的流汗,汗水混合着黑灰變作了溼膩的污垢粘在臉上,墨書心疼的擦着,姚心蘭握着她的手卻漸漸的沒了力氣!

“九小姐!怎麼辦,小姐的手都沒力了!”

秦莞疾步跟在最後,聞言當即吩咐道,“不要慌,先回去,然後立刻準備藥材。”

墨書哭的滿臉是淚,可看着姚心蘭這個樣子,卻只能硬忍住不慌亂,索性兩個僕婦擡得極穩,一路平順的到了臨風院,一入院門,院中的僕婦皆是驚倒一片。

佛堂着火已經鬧得秦府上下皆知,臨風院之中的人去了一半,剩下的一半在留守,姚心蘭去佛堂衆人都知道,心中本就擔心不已,沒想到擔心成了真。

“將少夫人放到牀上去,幫她把外面的衣衫解下!”

“再去兩個人,燒熱水,燒酒,拿棉布來。”

一進院門,秦莞便是兩道吩咐,兩個婆子應了一聲自去準備熱水等物,秦莞則墨書一起將姚心蘭送進了門,姚心蘭直被擡入內室放在了牀上,秦莞一邊將四周的窗戶關上,一邊吩咐墨書,“只留下裡衣便可,拿錦被蓋住她不要受涼,將身上擦一擦。”

墨書一邊抹淚一邊照做,秦莞又走出去,幾個僕婦站在廊下等着吩咐,秦莞立刻道,“你們少夫人要生了,眼下所有人都打起精神來不得大意!”

幾個婆子連聲應是,秦莞立刻道,“去熬蔘湯來!再取知母和蜂蜜!”

這些都是藥和補品,兩個婆子點點頭,立刻轉身而去。

可還沒走出兩步,秦莞又道,“還有,去藥房,拿醉心花,生草烏、香白芷、當歸、川芎各四錢,天南星兩錢,都要研爲粉末,快!”

秦莞便又轉身入內,一進門墨書便轉眸看着她,“九小姐,小姐還在流血……”

秦莞走上前來,掀開她的裡衣看了看,姚心蘭才八個多月,恥骨仍然合着,雖然羊水破了,卻是難見宮口打開,秦莞淺吸了口氣,“先止血,大嫂這個樣子自己多半生不了,先試試,實在不行只能用剖腹之法將孩子取出來……”

墨書面色一白,“什麼?剖腹!九小姐……”

墨書語聲發着顫,秦莞卻忽然定聲道,“你相信我嗎?”

墨書被秦莞冷靜的話一震,呆呆的看了秦莞片刻,淚眼婆娑的點了頭,“信!奴婢相信九小姐!小姐也相信九小姐!九小姐,小姐就交給你了!”

秦莞點頭,“那好,你給我打下手。”

墨書不住的點頭,這邊廂,姚心蘭奄奄一息的動着脣,“痛……琛哥……我好痛……”

秦莞聽着這話心中也不是滋味,她上前給姚心蘭問脈,又掏出袖中的銀針紮在了姚心蘭的肩井穴上,很快,外面的婆子拿來了秦莞適才吩咐的。

“九小姐,水燒好了,酒也是煮沸的!”

寒月還在秦莞袖中,那上面沾着秦琛的血,秦莞淨了手,又用烈酒將寒月洗淨,又吩咐那幾人,“將所有的棉布用酒洗過晾乾,再去找蕁麻來!”

秦莞的吩咐便是金科玉令,幾個婆子不敢耽誤,忙聽令行事。

有過上一次救太長公主的經驗,就算秦莞此前沒有獨自爲人接生過,此刻心中也是多了幾分篤定的,“和你家小姐說說話,不要讓她昏睡過去。”

墨書忙趴在姚心蘭腦袋邊耳語,“小姐……小姐,不要睡,小姐還記得今日老爺信上說的嗎?老爺派了人過來看望小姐……”

墨書不停的和姚心蘭說話,然而姚心蘭的聲息卻越來越弱,墨書有些無措的轉頭看着秦莞,“九小姐,這可怎麼辦,小姐她快要沒氣了……”

秦莞面容鎮定冷靜,眼底卻暗沉起來,“蔘湯,去催一下蔘湯。”

墨書早已失了章法,只能聽秦莞調遣,一聽這話,墨書轉身變出,秦莞用棉布沾着煮沸的熱酒,將姚心蘭下腹處清理了一番,很快,墨書端着蔘湯返回。

“餵給她喝下去——”

墨書忙一口一口的餵給姚心蘭,恰在這時,婆子又將知母、蜂蜜和秦莞要的其他幾味藥粉取了來,秦莞就着洗淨的手,將知母碎成粉末,並着蜂蜜一起裹成丸,等墨書喂完蔘湯,便將蜜丸餵給了姚心蘭,等了片刻,見血止住了不少秦莞方纔拔掉了銀針。

銀針一取,原本姚心蘭將閉未閉的眸子很快就睜了開。

墨書一喜,秦莞這邊定聲道,“準備開始了。”

秦莞的話讓墨書心中一突,還沒來得及安慰姚心蘭,姚心蘭卻滿臉大汗的慘呼起來,秦莞忙道,“大嫂,試一試,如果能自己生便自己生……”

墨書聞言忙道,“小姐,小姐,不要怕痛,堅持住!”

秦莞將姚心蘭的雙腿分開,仔細的看了兩瞬,“大嫂,孩子要出來了!大嫂,使勁……”

姚心蘭眼底滿是水汽,可聽到秦莞的話,卻還是下意識的用了力,然而一用力便是撕心裂肺的痛楚,姚心蘭絕望的搖着頭,“我……我不成了……我要死了……”

“小姐不會死的,小姐堅持一下……”

姚心蘭搖着頭,雙腿無力的癱軟下去,秦莞招呼兩個婆子,“你們幫幫少夫人。”

這兩個婆子年紀不小,卻是有幾分經驗的,上來便有一人扶着姚心蘭的一條腿,兩個人又將手落在姚心蘭腹部輕輕的推着,一人喊道,“少夫人,用力,您若不用力,孩子就要憋死了……”

姚心蘭聽着這話,當即又掙扎的用起力來,她雙手攥着身下的錦被,滿頭大汗將衣襟都打溼了,可任憑她再用力,仍然看不到孩子的腦袋,而早前被止住一些的血又流了起來,另有兩個婆子負責清理血跡,眼見一盆一盆的血水往外端,兩個幫忙的婆子面色皆白。

“九姑娘,少夫人怕不是生不下來——”

其中一人語聲顫顫,秦莞神色一定,“去打開案上的藥包,將那六味藥的粉末混合,加以烈酒,喂少夫人服下……”

墨書轉身便去弄,秦莞顯然是有備無患,酒也是煮好了的,墨書做慣了這些事,很快便調製好了藥湯,然而這藥湯和平日裡的藥不同,且是以酒混合,聞着味道甚是奇怪,墨書一邊給姚心蘭喂一邊道,“九姑娘,這是什麼……”

“麻沸散……”秦莞答了一句,將放在一旁的寒月拿了起來。

一見秦莞拿刀,那兩個僕婦皆是面面相覷,而後,便見秦莞將姚心蘭的裡衣掀了起來,一股子淡淡的酒味伴着血腥味在屋內散開,見姚心蘭將麻沸散吞下,秦莞一邊等着一邊在姚心蘭鼓脹的肚皮之上比劃着什麼,兩個僕婦看的心中發顫,等了一盞茶的功夫之後,兩個僕婦忽然不可置信的看着秦莞一刀劃在了姚心蘭的肚皮上……

“九小姐……不可……”

二人面色瞬間慘白若鬼,一人喊了一聲,另外一人卻是腿彎一軟跌坐在了地上,寒月鋒利的刀刃割破姚心蘭的肚皮,兩個僕婦甚至能看到姚心蘭的血肉翻開的樣子。

清理污血的兩個婆子也嚇得滿無人色,墨書更是一顆心揪了起來,然而在這一室的震驚之中,秦莞的表情卻始終未變,她專注的看着刀,看着姚心蘭的每一寸血肉,以一種無比冷靜的強大篤定震懾了墨書害怕的心。

“莫要喊叫,九小姐是當世醫仙,只有她能救少夫人!”墨書告誡一般的叮囑了一句,幾個婆子雖然還是一副驚怕模樣,卻是誰也不敢再發出聲響打擾到秦莞了。

秦莞挽着衣袖,手上皆是血污,額頭之上,大滴大滴的冷汗往下落。

“墨書——”

秦莞喚了一聲,墨書立刻拿着帕子來給秦莞擦汗,擦完了汗,秦莞繼續在姚心蘭下腹部撥弄,巨大的血腥味在屋內環繞,墨書看也不敢看,只緊緊的攥着姚心蘭的手,可很快,墨書覺得姚心蘭的手慢慢變得冰冷。

“九小姐……小姐的手涼了……”

墨書強忍着恐懼,可心底還是生出了兩分畏怕,她從小到大,除了看見別人打架傷人破了肚腹之外,還沒見過把好好的人剖開肚子的。

秦莞神色一片冷靜嚴峻,彷彿沒有聽見墨書的話似的,屋裡面的婆子面面相覷一瞬,雖然沒開口,可眼底皆是一片悲慼之色,少夫人本就是不足月生產的,又先是大出血,母子多半保不住了,且九姑娘用的法子這般駭人,孕婦生產本就走了一趟鬼門關,將孕婦的肚子剖開,豈非讓孕婦更是疼痛難受……

這些婆子皆是姚心蘭從建州帶來的親近人,這麼一想眼眶便紅了。姚心蘭是她們看着長大的,若是今夜母子同去,她們這些下人前程不保不說,心中也是過意不去。

“九小姐——小姐她……”

墨書又輕輕的喊了一聲,秦莞卻仍然眉峰不動,姚心蘭面上冷汗津津的,可眸子卻是閉了上,不僅如此,墨書探了探姚心蘭的鼻息,卻是連姚心蘭的呼吸都有些感受不到了,一股子涼意從墨書腳上攀爬而上,墨書不怪秦莞,心中只覺悲痛,姚心蘭這些日子過得太苦了,苦也就罷了,如今卻是連姓名也要賠上,墨書忽然有些惱恨秦琛來。

這麼一想,墨書不由怔愣,秦琛怎麼樣了?

“哇——”

墨書專注的看着姚心蘭的臉,冷不防的,一聲嬰兒輕微的啼哭驟然響了起來,這聲響一出,墨書猛地轉眸看向秦莞,卻見秦莞手中不知何時竟然多了一個小小的滿身血污的小孩子,那孩子貓兒一般大小,頭頂毛髮洗漱,眉眼皆被血污裹着看之不清!

墨書只覺得全身的血液都沸騰起來,大喜道,“九小姐!”

“將洗淨的棉布拿來……你們接着……”

兩個婆子呆呆愣着,墨書忙喝到,“你們在幹什麼!快啊!”

秦莞大汗淋漓的將小孩子拖着,長時間的冷靜專注讓她一時扯不出笑意來,可看着掌中會動的孩子,秦莞心底卻是一鬆,隨之,一股子滿溢的豐盈充滿了她的心房,這個小小的嬰孩和她無血脈關係,可她卻覺得她的掌心能感受到小嬰兒心臟的跳動。

“是個女兒……”秦莞開口,語聲早已嘶啞。

墨書眼淚撲簌簌的往下落,脣角卻止不住的上揚,婆子將洗乾淨的棉布拿來將孩子接過去,秦莞剪掉嬰兒的臍帶,開始爲姚心蘭縫合傷口。

“去拿針來——蕁麻也拿來——”

兩個婆子抱着孩子,墨書心神一定連忙應了秦莞的話,很快針和蕁麻一起拿了過來,秦莞速度的極快的清洗,又神奇的將烈酒泡軟了的蕁麻桿變成了線繩,墨書不敢近前,卻是眼睜睜的看着秦莞像縫衣服一樣的再縫姚心蘭的傷口。

“墨書,去拿藥,要一份三七粉,然後再拿甘草,艾葉,桂心,阿膠,乾地黃……各三錢,用涼水煎,快。”

秦莞語速極快,手上的動作卻十分緩慢,墨書忙應聲,轉身往外跑時便看到兩個婆子已經將孩子包裹得宜,面上也已擦洗乾淨,見小娃娃一張皺巴巴的小臉輕輕動着,墨書眼眶又是一紅,孩子生下來了,她家小姐不能出事!

秦莞動作極其緩慢的縫着傷口,這邊廂,墨書回來也極快,待秦莞縫完又清理完,墨書的湯藥便都已經煎好,秦莞一邊包紮姚心蘭腹部的口子一邊道,“餵給大嫂,半個時辰喂一次,直到大嫂醒來。”

墨書忙給姚心蘭喂藥,可也不知怎麼,那藥喂下去姚心蘭便吐了出來,墨書着急起來,“九小姐,小姐喝不下去……”

“強灌下去。”秦莞語氣嚴肅,沒有任何餘地。

墨書猶豫一瞬,忽然自己喝了一口,捏住姚心蘭的鼻子便給她對着嘴巴餵了下去,秦莞見姚心蘭喉頭動了一下,這才放心了。

“一次喂半碗便可。”

秦莞說完,已將姚心蘭的腹部包紮好,那邊廂兩個婆子抱着的小娃娃嚶嚶的哭着,秦莞見墨書連着餵了半碗下去才呼出口氣,“拿來乾淨的錦被蓋上,再放兩個湯婆子暖一暖,窗戶只能開最外面的。”

墨書一一應了,這才擡步去看被婆子抱着的小娃娃。

“九姑娘……九姑娘真是神了……”

那婆子淚眼婆娑的,秦莞便道,“府中可請了奶孃?”

婆子嘆了口氣,“奶孃是早就看好的,還沒有請進府來,因少夫人本就還有一月多才生呢。”

秦莞點點頭,“這是喜事,去告訴夫人吧。”

話音落下,秦莞方纔想起來,剛纔林氏似乎是暈過去了,她一時不知如何安排,“奶孃是一定要的,你們誰知道原本如何安排的?現在去請,少夫人這樣子,是不能奶孩子的。”

一個婆子忙上前,“多謝九小姐了,奴婢知道,奴婢這就出去,只是……只是府門口有守衛守着……奴婢……”

秦莞想了想,“我寫一份手書做擔保,你拿着去試試,若是不行再說。”

秦莞走到不遠處的桌案上,自取了文房四寶來寫,很快那婆子拿着秦莞的手書而去,雖然林氏早前暈倒了,可秦莞並不知道眼下林氏如何了,想了想,還是叫一個婆子往林氏那邊去看看,沒多時,婆子便回來稟告——

“九小姐,夫人醒了,也聽到了消息,只是……只是夫人似有些失望,躺在牀上起不來,且……且佛堂那邊傳來消息,火勢滅了一些了,卻沒看到大少爺出來。”

秦莞心中一沉,這麼久了秦琛還沒有出來,別說他沒有蓋世武功,便是真的有,連燕遲都不能在裡面久留,又何況是他呢?

秦莞點了點頭,“知道了,那你們好好照顧少夫人便是。”

婆子嘆息了一聲,“是,奴婢們定會盡心的。”

秦莞說話間走到窗口,她剛纔出了一身的冷汗,這會兒汗意一涼,身上便有些發冷,而佛堂的火勢的確不如先前大了,可仍然明晃晃的照亮着東邊的夜空,秦莞想要過去看看,可又擔心姚心蘭,便只得先留在臨風院。

“九小姐,小小姐好乖呢。”

秦莞轉身去看,墨書喂完了姚心蘭便抱起了小小姐,秦莞想到姚心蘭此前所言,“萋萋,大嫂此前說過,倘若她生下來的是女兒,便取名叫萋萋。”

“九小姐要抱抱嗎?”墨書感激秦莞,將懷中小娃娃遞了過來。

這小人兒雖然是秦莞從姚心蘭腹中取出來的,可秦莞此前還真沒有抱過小孩子,她謹慎的接過,只見萋萋微閉的眸子忽然睜了開,她的臉雖是皺巴巴的,可眼瞳卻極黑,秦莞一眼就喜歡上了這雙眸子,她低聲喚着,“萋萋?”

小人兒彷彿聽到了秦莞的話,嘴巴微微開合了一下。

墨書忙道,“啊,小小姐喜歡九小姐……”

秦莞彎了彎脣,寒涼的身上這才浮起了兩分暖意。

新生的孩子嬌弱,秦莞抱了片刻就交給了墨書,雖然奶孃還未進府,可小孩子的一應物件卻是準備齊全了的,秦莞只讓婆子看着小娃娃,自己和墨書守着姚心蘭。

這一連番的波折,時間已經到了後半夜,窗外的夜色深沉如墨,屋子裡亦是一片安靜,墨書又連着給姚心蘭餵了兩次藥,姚心蘭卻仍然沒有醒的跡象。

“九小姐,小姐怎還未醒……”

秦莞心中也有幾分發沉,“再等等。”

屋子裡的血腥味還未散盡,秦莞將最外面的窗戶打開片刻,屋子裡的味兒這纔好了幾分,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卯時正,去外面請奶孃的婆子帶着一個三十多歲的婦人回了臨風院,見奶孃被請回來,秦莞不由安心,卻看着牀上雙眸緊閉的姚心蘭嘆了口氣。

“九小姐……院外有人找您。”

守在外面的婆子來稟,秦莞心神立刻一動,她先開了一眼東邊的天穹,這才發現,明晃晃的火光已經減小了不少,秦莞忙擡步朝外走去,到了院門口,果然是白楓陪着燕遲到了院門之前,秦莞走上前去行禮,“拜見世子殿——”

“下”字還未出,燕遲忽然一把拖住秦莞的手臂,“你身上有血?”

秦莞低頭一看,只見她一襲煙青色裙裾上果然有星星點點的血跡,秦莞彎了彎脣,“不是我的,是大嫂的。”說着,秦莞語氣一柔,“大嫂生了,是個女兒。”

燕遲挑眉,這纔將秦莞的手鬆了開,“是你救了她。”

秦莞眉眼之間盡是疲憊,搖了搖頭,“雖然生了孩子,可大嫂現在還沒醒,昨夜她失血過多,人也受了刺激,我用的法子也有些兇險,還不知能不能醒。”

說着,秦莞又道,“佛堂那邊怎麼樣了?”

燕遲眸色微暗,“火勢被撲滅了大半,只是裡面的人……”

秦莞怔然片刻,面上倒是看不出什麼情緒,半晌,她才垂眸嘆了一聲。

燕遲只怕她將秦琛的死放在心上,不由道,“是他自己選的,他往日的惡行敗露,如今被我抓個正着,他往後本就不會好,火場他進去過一次,裡面有多危險他是知道的。”

秦莞苦笑一下,“殿下不必開解我,我不會爲了要殺我的人傷懷,只是終歸是幾條性命,今夜的波折之後,秦府便真的一敗塗地了。”

燕遲下頜微揚,“便是沒有今夜,秦府該落敗也是一樣落敗。”

正說着話,一個衙差忽然從東邊而來,到了燕遲跟前道,“世子殿下,裡面的屍骨找到了,目前只找到了兩具,都在正屋,佛堂裡面的火還未撲滅,剩下的一具屍骨當是在佛堂之中,小人們還在繼續滅火……”

燕遲點點頭,那衙差又一拱手便轉身離開。

秦莞便蹙眉,“兩具屍骨在正房?”

那個時候,秦琛說的要去救蔣氏,而採荷也去了佛堂之中,如今兩具屍骨在正屋,豈非說明,秦琛當真帶了一人出來?可他帶的人是誰呢?

燕遲明白秦莞的心思,看了一眼臨風院之內道,“想知道那兩具屍骨是誰,我們去看看便是。”

秦莞這麼想着,也覺可行,姚心蘭還未醒,在此也是乾等。

“好,那就過去看看——”

話音落,秦莞和燕遲一起朝着佛堂的方向而去,此刻正值黎明前夕,夜色最暗沉,風也最是寒涼,秦莞便走便看了燕遲肩頭一瞬,“殿下稍後隨我去院中上傷藥。”

燕遲眼底便生了一絲微薄的笑意,點了點頭“嗯”了一聲。

她二人並肩而行,白楓遠遠墜在後面,因爲夜色的掩映,就好像只有她二人走在一起似的,秦莞一時不知該說什麼,燕遲也默然未語。

這一夜是太過漫長的一夜,漫長到了秦莞歷經生死,燕遲亦差點留在了火海之中,此刻二人走在一起並肩而行,臨風院之中的血氣和火場的嘈雜一下子遠去,天地四野彷彿只剩下了她二人,雖然沒說話,秦莞卻覺十分安心。

又走出幾步,秦莞還是道,“今夜多謝世子殿下相救,世子殿下早就告誡過我,可我卻還是掉以輕心了,幸而沒有連累殿下,否則秦莞萬分不安。”

燕遲便看了秦莞一瞬,“我可會怕你連累?”

秦莞一怔,不知燕遲這話是何意,隨後,燕遲又收回目光道,“我告誡你的時候,便知道,你絕不會分毫不動的按照我的意思做爲,今夜,你是爲了跟着秦琛去找畫,你有你的判斷亦有你的公義之心,如果只因我的告誡而杜絕一切涉險的可能,那便不是你了。”

說着,燕遲呼吸一輕,“我只慶幸我到的及時。”

秦莞脣角緊抿着,只覺得她好容易舒活的心被燕遲這話又攪得亂了,她心思紛亂,一擡眸卻到了佛堂之外,正屋的火被撲滅,兩具燒焦了的屍體正擺在庭中,秦隸呆呆的跪在屍體之前,秦湘和秦霜卻是不見了影子。

見秦莞和燕遲過來,秦隸緩緩的站起了身。

秦莞過來是辨人的,她徑直走到兩具焦黑的屍體之前,很明顯的看到了體格較爲高大的一具是秦琛,而另外一具,辨不出皮相衣飾,只能憑骨骼。

因是被燒死,兩具屍體都微微蜷縮,秦莞蹲下身子,擡手摸了摸屍體上下關節,很快便皺起了眉頭,秦隸和燕遲都看着她,秦莞站起身道,“是老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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