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鐵鷗舉起望遠鏡向那片樹林望去,遠遠的,他只看見樹梢在不停地晃動,卻看不到半點人影。
張鐵鷗看了看烈風,他知道,烈風的感覺相當靈敏,那裡肯定有情況,不然的話,烈風不會有那種神態,他想了想,對凌嘯天說道:“一營長,你帶弟兄們在這裡休息一下,我去看看,那裡到底有什麼東西。”
凌嘯天看了看,那片樹林距離他們所在的位置大概有五百來米,他有些懷疑地問道:“團長,那裡能有什麼,會不會只是一些野獸啊,比如說野狼什麼的?”
張鐵鷗搖了搖頭,道:“我相信烈風的感覺,如果只是野狼的話,它纔不會把幾頭野狼放在眼裡,也許是鬼子從什麼地方繞過來了,李壯,你和我帶着戰犬上去看看!”說着,張鐵鷗帶着十向個戰士,在烈風的引領下,向那片樹摸了過去。
那片樹林在一處懸崖上,山勢陡峭,十分難走。
張鐵鷗和李壯、高遠等人吃力地向上爬着,烈風從小在山林間長大,爬山對它來說根本不算什麼事,所以,它一路向前跑着,偶爾停下來等一會張鐵鷗他們,然後再繼續向上爬着。
山勢越來越陡,漸漸的看不清路了,烈風向前爬了一陣,忽然停了下來,一對刀削一般的耳朵直立起來,警覺地盯着前面不遠處的樹叢,它低伏下身體,準備隨時撲上去。
張鐵鷗氣喘吁吁地停下腳步,順手從背上取下了狙擊步槍,他剛要舉起來,忽然聽到了烈風那熟悉的咆哮聲,接着,“砰!”的一聲槍響,張鐵鷗就覺得手一麻,那把狙擊槍就掉在了地上。
接着,張鐵鷗聽到了樹叢中傳來了一陣慘叫聲,張鐵鷗和高遠、李壯等人都愣了一下,張鐵鷗噌噌拔出了腰裡的雙槍,腳下猛地一使勁,就衝進了那片樹叢中。
只見樹叢裡,一個身上披着僞裝服的鬼子兵倒了血泊中,在他的身邊,放着一把狙擊步槍,原來這個人是鬼子的狙擊手山下。
張鐵鷗走上前去,仔細看了看那具鬼子的狙擊手山下,他的的脖子被烈風撕開,已經斷了氣。
高遠道:“團長,小鬼子來得真快啊!”
張鐵鷗搖了搖頭,道:“不,他只是一個狙擊手,也就是剛纔咱們遇到的那個狙擊手,想不到他一直在跟着我們,要不是烈風發現了他,咱們就都危險了!”說着,張鐵鷗向站在懸崖邊上的烈風笑道:“小子!你幹得好!行了,鬼子也被你咬死了,咱們走吧!”
高遠彎腰撿起那把狙擊步槍,道:“團長,我把槍和你的那把不一樣!”
張鐵鷗接過來看了看,道:“嗯,這把槍的射程比那把還要遠,小鬼子人不怎麼樣,傢伙造得還不錯!走吧,一營長他們可能等急了!”
正說着,從山坡傳來了一陣激烈的槍聲,張鐵鷗道:“不好!鬼子的大部隊追上來了!快,咱們快下去!”擡腳剛要走,忽然,身後傳來了烈風的咆哮聲,張鐵鷗回頭一看,見烈風對着一堆凌亂的乾草狂吠不已。
張鐵鷗叫道:“傻小子!你亂叫什麼!?還不快走”
話音還沒落,猛然間,那堆亂草突然動了起來,接着,從草叢下站起一個人來,這個人手裡握着一把狙擊槍,槍口對準了正在向他狂吠的烈風。
張鐵鷗暗叫一聲不好,連忙去拔手槍,可是他的槍還沒舉起來,“砰!”那個人的槍就響了,張鐵鷗的心不由得往下一沉,隨手一揮,“砰!”的一聲槍響,那個人的身上發出了“鐺”的一聲脆響,他的身體晃了一下,仰面倒在地上。
張鐵鷗仔細一看,見他的胸前掛着一個扁平的鐵箱子,可能是彈藥箱之類的東西。
這時,烈風猛地撲了上去,張一大嘴去咬那個人的脖子。
這個人是鬼子的觀察手。
他和鬼子的狙擊手山下剛纔奉了佐藤岡的命令,爬到了一個山崖上面,對樹林裡的張鐵鷗等人進行火力壓制,可是他們只開了一槍,張鐵鷗就命人在樹林裡放起了濃煙,這一來,他們就看不清樹林裡的那些目標了,不過山下也很狡猾,他料到張鐵鷗等人要逃跑了,所以他和他的觀察手就提前離開了那個山崖,藏在暗處觀察着張鐵鷗他們的動靜。
張鐵鷗他們撤出樹林後,鬼子的狙擊手山下和這個觀察手就一直暗中跟着他們,他們的一舉一動,都被山下和他的觀察手看在了眼裡。
但是山下也知道那些戰犬的厲害,所以他們不敢和張鐵鷗他們靠得太近。
當他們來到這個懸崖上的時候,山下和他的觀察手就傻了眼:前面沒路了!
山下驚怒交加,不由得低聲地罵了幾句,他不會想到,他的聲音被烈風聽到,就此了他們的行蹤,等到張鐵鷗帶着高遠和李壯等人向他們這邊靠近的時候,山下才意識到自己犯了一個錯誤,但事已至此,他們也沒有別的辦法了,於是就把自己僞裝起來,希望能騙過張鐵鷗等人。
山下想得倒是挺好,可是他們沒有想到的是,那頭威風凜凜的戰犬也跟了上來,山下就知道躲不過去了,他曾經看到過張鐵鷗,知道他是這些人的長官,於是他就向張鐵鷗開了一槍,哪知道卻由於驚慌,子彈偏離了目標,打中了張鐵鷗手裡的狙擊步槍,就在他暗暗懊惱的時候,烈風已經象風一樣衝了上來,幾乎是在一瞬間,就把山下的脖子撕開了。
那個觀察手身上披着僞裝的乾草,趴在懸崖邊上,親眼目睹了烈風的威猛,嚇得他大氣都不敢出,只是在心裡暗暗祈禱,盼望張鐵鷗他們快點離開,可是最終他還是被烈風發現了,這個觀察手見大勢已去,只好一拼了,他對準烈風開了一槍,卻被烈風躲了過去,他剛想開第二槍的時候,張鐵鷗的槍就響了,他一頭摔倒在地上,掙扎着爬了起來。
這時他才發現,自己胸前的彈藥箱救了自己一命,這個鬼子哇哇叫着,突然從胸前的彈藥箱裡抽出來一個炸藥包。
這個炸藥包是山下專門給自己預備的,山下是個武士出身,日本的武士道精神在他腦海裡已經根深蒂固,從他參加日本關東軍的那一天開始,他就做好了爲他們的開皇陛下盡忠的準備,只是他還沒來得及用,就被烈風咬死了,那個鬼子觀察手跟山下在一起很長時間了,對他的一切都瞭如指掌,現在眼看着那些兇猛的戰犬對他虎視眈眈,他寧被炸死,也不願意被這頭渾身灰白的大狗咬死,所以絕望之下,鬼子的觀察手咬牙獰笑着,拉開了炸藥包的引信。
張鐵鷗見到他的舉動,連忙大叫一聲:“臥倒!”
炸藥包的導火索“哧哧”地冒着火星,鬼子觀察手嘿嘿獰笑着,猛地向張鐵鷗他們撲了過來。
懸崖上,張鐵鷗、高遠還有李壯以及那些跟着張鐵鷗上來的戰士們,雖然臥倒了,可是那個炸藥包如果爆炸,他們這些人也難免會有傷亡。
這時,站在一旁的烈風見鬼子觀察手向張鐵鷗他們撲了過去,烈風嗷的一聲狂吠,猛地撲了上去,將那個鬼子撞了一個趔趄,噔噔噔向後退了幾步,猛地一腳踩空,那個鬼子的觀察手“啊”的一聲慘叫,一頭栽了下去。
烈風這一撲用力過猛,它的身體雖然在懸崖邊上停下了,可是由於身體的慣性,它的兩隻前爪一下踩空,它的身體也向懸崖下面栽去。
張鐵鷗見狀,大叫一聲,猛地撲了過去,一把抓住了烈風的大尾巴,然而,烈風的身體太重了,張鐵鷗的身體也隨着烈風的下墜之勢,向懸崖下滑去。
高遠和李壯等人也爬了起來,一起衝上去,想幫張鐵鷗把烈風拉上來。
就在這個時候,“轟!”懸崖下響起了震耳欲聾的爆炸聲。
張鐵鷗的身子大半已經探到了懸崖下面,如果不是高遠等人拉着他,他已經掉下去了。
聽到爆炸聲,張鐵鷗的心不由得往下一沉,拼盡全力地叫道:“烈風!你他給我上來!”手上猛地一使勁,想把烈風拉上來,可是,他的手猛地一輕,仔細一看,手裡只剩下了烈風那條大尾巴上的一撮長毛。
張鐵鷗大驚失色,叫道:“烈風!烈風!”
回答他的,只有懸崖下傳來的一陣陣的犬吠聲。
高遠等人七手八腳地把張鐵鷗拉了上來,當看到張鐵鷗的手裡只剩下了一撮長毛時,所有的人都呆住了!
烈風掉下去了!
張鐵鷗失魂落魄地趴在懸崖邊上,眼睛望着深不見底的深淵,眼淚不由得涌了出來。
從他認識烈風到現在,已經有四、五年了,他怎麼也沒有想到,烈風竟然會有這樣一個結局。
他曾經不止一次地想過,等把鬼子從中國攆出去,他和祁雲就帶着烈風到野狼山裡隱居,從此不再過問世事,因爲只有山林纔是烈風的家,也只有山林纔是烈風的歸宿。
現在烈風就這樣從他的眼前消失了,難道這是上天的安排嗎?
張鐵鷗跪在懸崖邊上,發出了撕心裂肺的嚎叫:“烈風”
高遠等人對烈風的感情也相當的深,他們也沒有想到竟然會發生這樣的事,一個個都淚流滿面,卻不知道說什麼好了。
這時,他們的身後傳來了一陣腳步聲。
回頭一看,朱文勝帶着十幾個戰士衝了上來。
見到張鐵鷗等人的神情,朱文勝也吃了一驚,連忙問發生了什麼事。
李壯帶着哭腔說道:“朱團副,烈風烈風它”
朱文勝道:“烈風怎麼了?”
李壯哭了起來:“烈風掉到懸崖下面去了!”
朱文勝驚叫道:“啊?你說什麼?烈風掉到哪去了”
李壯一指懸崖下面,道:“烈風掉到下面去了!”
朱文勝連忙抱住了張鐵鷗,道:“團長,你告訴我,這不是真的!”
張鐵鷗的眼睛裡滾動着兩行熱淚,泣不成聲地說道:“烈風!我的烈風啊!”他叫着,突然站了起來,道:“弟兄們,我要下去尋找烈風!它是天上的神犬下凡,它不會就這麼死了的!”說着,張鐵鷗就要往懸崖下面跳。
嚇得朱文勝一把抱住了他,道:“團長!別衝動!烈風已經不在了!你下去也不一定能找到它!別忘了,咱們還要殺鬼子,只要咱們殺光了鬼子,也算給烈風報仇了!”
張鐵鷗一把抱住了朱文勝,道:“朱團副!你知道,烈風也和你們一樣,都是我的兄弟呀!從我遇到它到現在,我們一起出生入死經歷了那麼的事,它救了我多少次,連我自己都不記得了!現在它卻”說到這兒,張鐵鷗的嗓子似乎被什麼東西堵住了,停下了話頭,再一次向懸崖下面望去。
朱文勝道:“團長,你說的這些,我們大家都知道,烈風是一頭世間罕見的神犬,不但聰明,而且還十分講義氣,比那些兩條腿的畜牲強的何止百倍!我有種預感,它沒有死,也不會死!團長,現在形勢非常危急,鬼子已經追上來了,此地不可久留,一營長他們還在下面等着咱們。這樣吧!等把鬼子甩掉,我們再來這裡尋找它!我相信,它不會死的!”
張鐵鷗嘆了一口氣,道:“唉!現在也只能這樣了!”說着,他走到懸崖邊上,向深不見底的山澗裡看了一眼,喃喃地說道:“烈風!我相信你不會死!如果我們還有緣分,就一定會再見面的!”
張鐵鷗懷着沉重的心情,帶着朱文勝等人到了山下,和凌嘯天等人會合到一起。
這時,偵察的戰士來報告:“團長!鬼子追上來了!怎麼辦?”
張鐵鷗咬了咬牙,看了看身邊的弟兄們,道:“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這筆帳咱們早晚會和他們算的!現在,咱們不能和他們戀戰了!我們走!”說着,大踏步地向前走去。
朱文勝等人跟在張鐵鷗的身後,很快就消失在樹林中。
一年後,在發生激戰的那個懸崖上,來了兩個身穿軍裝的人和一頭渾身披散着灰白色長毛的威猛的戰犬。
一個軍官站在懸崖邊上,向下面望着。
良久之後,他對另外一個人說道:“高遠,你還記得去年發生在這裡的事嗎?”
高遠道:“張司令,我永遠也忘不了那一幕!也不知道烈風還不在?我和弟兄們已經找遍了懸崖下面,卻一無所獲,甚至連它的屍體都沒有找到。”
這個被高遠稱做“張司令”的人就是山林警備團的團長張鐵鷗。
一年前,張鐵鷗帶着他的山林警備團長來到了圖們和琿春一帶,他們找到了那裡的原吉林省防軍獨立27旅678團的一支部隊,他們合併到一起,組成了吉東義勇軍,總人數已經達到了七八千人,在衆人的推舉下,張鐵鷗擔任了吉東義勇軍的總司令。
由於部隊日益壯大,軍費的不足讓張鐵鷗想起了藏在野狼山裡的那批寶藏。
據可靠的情報,日本人佔據閻王嶺後,並什麼大的舉動,只不過山裡的木材被日本人大量採伐,並且運到了山外。
張鐵鷗經過再三考慮,決定帶人去取那批寶藏,現在的鬥爭形勢非常嚴峻,是讓那些寶藏發揮作用的時候了。
在路過這個懸崖的時候,張鐵鷗帶着警衛員高遠和另一頭戰犬賽風來到了烈風消失的懸崖上。
張鐵鷗眼睛望着懸崖下面,眼睛忽然溼潤了,他的耳邊彷彿又響起了一陣陣悶雷般的咆哮聲。
此時,天空中忽然飄過來一朵白雲,那白雲在天空中不停地翻滾着,賽風昂首望着那片白雲,忽然狂吠起來。
張鐵鷗擡頭一看,不由得呆住了!
只見天空中的那朵白雲忽然變成了烈風的樣子,那尖聳如刀削一般的雙耳,那對閃動着點點光芒的眼睛,還有那披散着的灰白色的長毛,儼如一頭威猛的雄獅,正在昂首長嘯。
“汪汪汪!”一陣陣響徹雲霄的犬吠聲隱隱傳來,在鬱鬱蔥蔥的原始森林上空久久地飄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