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讓張鐵鷗帶兵去剿匪,這幾個人分別提出了不同的意見,但是總的意思就是不同意由張鐵鷗帶兵,理由很簡單,張鐵鷗雖然是帥府侍衛隊隊長,可他從來沒有帶過兵打過仗,而那些鬍子都是殺人不眨眼的窮兇極惡之徒,怕張鐵鷗萬一失手,豈不墮了東北軍的威風?再一個,吉林督軍的部隊距離那夥鬍子最近,應該由吉林出兵剿匪纔是最好的選擇,這還在其次,如果日本人以此爲藉口,再提出由日本人自己的部隊來剿匪,也就是說日本人要往長白山地區派部隊的話,那不是引狼入室嗎?
張作霖靜靜地聽着這些人七嘴八舌地說着,他的心裡已經拿定了主意,因爲他自己非常明白,他讓張鐵鷗去剿匪,其實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可這些話不能跟他們明說,所以,在衆人的議論聲中,張作霖一拍桌子,道:“好了,你們說了半天了,也該聽聽我的意見了。你們說得也對,但是你們想過沒有,在我們身邊,駐紮着小鼻子最精良的部隊——日本關東軍。我們的兵馬雖多,但是卻無法和小鼻子的關東軍相比,如果在這個時候,日本關東軍趁我們分兵剿匪之際突然動手,我們是否能夠抵擋得住他們的進攻?如果那樣,咱們不是丟了西瓜撿了個芝麻?再一個,我要問一問你們各位,你們哪一個從娘肚子裡出來就會帶兵打仗?”
見張作霖這麼說,這幾個人似乎明白了,張作霖早已經下定了決心,之所以叫他們來,肯定是有目的的,既然如此,也就不敢再說什麼,只是大眼瞪小眼地聽着張作霖的安排。
張作霖的目光從每個人的臉上掃過,看那些人的神情,張作霖就已經明白,這些人雖然嘴上不說,心裡還是不服,可老張不管他們有什麼意見,他這麼做也是爲了更重要的事,所以,張作霖咳了一聲,道:“就這麼定了,下面我宣佈,從奉天警備部隊抽調十門火炮,三十挺機槍,從憲兵隊抽調一個騎兵連,帥府衛隊旅抽出兩個連,組成剿匪的‘山林護衛隊’,隊長就是張鐵鷗,因爲這事也很緊急,小鼻子那邊催得緊,所以今天就要出發,你們明白我的意思了吧?”
聽到張作霖如此安排,這幾個人都感到費解:不就是幾個鬍子嗎?對付他們還用這麼大的動靜嗎?好傢伙,又是火炮,又是機槍的,甚至還有騎兵,那可是山區,騎兵根本無法發揮作用。
可他們知道張作霖的脾氣,誰也不敢多說話。
張作霖又道:“時候也不早了,你們馬上回去安排,今天過晌他們就要出發,誰要是誤了事,小心他的腦袋!”
這幾個人暗暗叫苦,現在已經快到中午了,還有不到兩個時辰,在這麼短的時間內,要想把張作霖交代的事辦好,那可不是那麼容易的事啊。
奉天警備司令站起來,道:“大帥,既然如此,屬下這就去準備了!”
張作霖揮了揮手,道:“好,去準備吧!記住!中午十二點,把我要的東西送到西校軍場,所有的剿匪部隊都要從那裡出發。”
警備司令應了一聲,舉手敬了一個軍禮,轉身走了出去。
帥府衛隊旅長和憲兵司令也都敬了一個禮,下去準備了。
張作霖又對張景惠道:“張總長,你拿着人的名帖,去一趟日本駐奉天領事館,告訴吉田茂這個小鼻子,今天下午我的剿匪部隊就要出發,請他放心。”
張景惠答應一聲也下去了。
客廳裡只剩下了張作霖、張學良、還有剛剛升任了剿匪大隊長的張鐵鷗。
張作霖看着張學良,道:“小六子,你的傷已經好了吧?”
張學良低着頭,道:“回父帥,孩兒的傷已經全好了。”
張作霖點了點頭,看了一眼站在旁邊的張鐵鷗,張鐵鷗馬上明白了,道:“大帥,下午就要出發了,我也去準備一下。”
見張作霖點頭,張鐵鷗和少帥張學良打了一聲招呼,敬了一個禮,轉身走了出去。
張作霖見客廳裡只剩下了他們父子二人,猛地把臉一沉。道:“小六子!我問你,現在還抽大煙嗎?”
張學良的心往下一沉,忙道:“不抽了!孩兒早就戒了。”
張作霖一拍桌子,罵道:“放你孃的屁!你以爲我不知道是吧?你他孃的,你知不知道,那個大煙不是什麼好玩藝兒?再抽下去,你就得抽死!還記得那個被我斃了的軍醫官嗎?我爲什麼要斃了他,你知道嗎?”
張作霖嘆口氣,道:“雖然他救了你的命,卻叫你染上了煙癮!要是早知道這樣,還不如讓你重傷而死了!知道爲什麼嗎?”
張學良搖頭道:“孩兒不知,請父帥明示。”對那個救了自己軍醫官,張學良一直感到很內疚,正是爲了救自己的命,他讓自己用大煙來止疼,卻把命搭了進去。
張作霖嘆口氣,道:“如果當時你因爲傷重而死,你可以博個好名聲,因爲你是爲國盡忠!可是你現在要是抽大煙抽死,外面的人會怎麼說?那樣的話,咱們老張家的臉就讓你丟盡了。你好好想想吧。”
張學良依舊低着頭,道:“父帥教訓得對,孩兒一定把大煙戒了,您放心就是。”話是這麼說,其實張學良卻知道,想戒掉煙癮,哪是那麼容易的?
張學良也想戒掉煙癮,但是煙癮發作時的那個難受勁不是一般的人能忍受得了的。
也正是因爲張作霖訓了張學良,張學良的心裡便記恨上了張鐵鷗。
下午一點多鐘,奉天城的西校軍場上,穿戴整齊的東北軍士兵們一個個精神抖擻地站在那裡,等待着出發的命令。
張鐵鷗站在隊列前面,他的旁邊,一條渾身毛色灰白的大狗威風凜凜地蹲坐在那裡,正是張鐵鷗的愛犬——白毛烈風。
張鐵鷗的身後,站着兩個年輕的軍人,這兩個人,身材高矮胖瘦都差不多,左邊站的是原侍衛隊隊長朱文勝,右邊的是衛隊旅工兵營副營長何元彪。
這兩個人,原來都是張鐵鷗的手下,現在也都成了軍官了。
今天上午,張鐵鷗找到了他們兩個,跟他們打了招呼,這倆人早就不想在衛隊旅當差了,他們也一直想調出衛隊旅,但是沒有合適的機會,張鐵鷗把情況一說,這兩個人樂壞了,想都沒想,就答應了。
張鐵鷗讓他們當了一個副大隊長,一個當了參謀長。
吃過午飯,他們就來到西校軍場候命了。
這時,從校軍場外面駛來了一輛汽車,汽車一直開到了檢閱臺前停下。
車門打開,一身戎裝的安國軍大元帥張作霖從車裡鑽了出來。
緊跟在他身後是實業總長張景惠。
站在檢閱臺旁邊等候的奉天警備司令、憲兵司令、衛隊旅旅長以及一些官員們紛紛舉手敬禮。
張作霖微笑着揮了揮手,向檢閱臺走去。
擔任警戒的警衛營長緊跟在張作霖的身後走上了檢閱臺。
站檢閱臺上,張作霖舉目四望,見校軍場外面已經圍了一些看熱鬧的老百姓,有一些鬼頭鬼腦的人混在看熱鬧的人羣裡,探頭探腦地向校軍場裡張望。
這時,遠外又駛來了一輛小汽車,張作的嘴角浮起了一絲淡淡的笑意,因爲他認得那輛車,那是日本駐奉天領事吉田茂專用的小汽車。
汽車停下,留着小鬍子的日本駐奉天領事吉田茂和他的隨從河田從車裡鑽了出來,向站在檢閱臺上的張作霖揮揮手,便站在了下面。
畢竟檢閱臺不是他們呆的地方,雖然他們平時的氣焰挺囂張,但這裡是中國的校軍場,他們可不敢犯了衆怒。
張作霖看了一眼這兩個小鬼子,鼻子裡輕輕地哼了一聲,擡頭看着臺下的幾百名士兵,道:“今天,本帥要在這裡送走一批忠肝義膽的壯士!那位說了,你張作霖這是又要幹什麼啊?你們先別急,聽我慢慢道來。各位父老鄉親也都知道,這兩位是來自日本國的朋友,”說到這兒,張作霖把手向日本領事吉田茂和他的代表河田一指,接着說道:“就在今天早上,這位河田先生來到了大帥府,他們知道我張作霖昨天晚上剛剛回到奉天,這麼大早起的,是來看望我的。我說得沒錯吧?河田先生?”說着,張作霖向河田點了點頭。
河田心裡有氣,臉上卻不動聲色,彎腰鞠了一個躬,嘴裡還嘰哩呱啦,不知道說些什麼。
張作霖道:“河田先生跟我還說起另外一件事,因爲我的這裡的最高長官,所以他要我給他做主。什麼事呢?是這樣的,有幾個日本的商人,在咱們長白山地區被那裡的鬍子殺死了,連貨物都給搶走了。我現在是這裡最高的軍事長官,所以他們找到了我。現在咱們這裡鬍子橫行,殺人越貨,壞事做絕。奉天是我張作霖的家鄉,媽拉個巴子!在我張作霖的地盤上,誰有這麼大的膽子胡作非爲?只有鬍子!要說這鬍子,就象春天的韭菜一樣,一茬接一茬,怎麼辦呢?這回我老張下定了決心,派出我的親兵衛隊去剿匪,這支部隊跟了我多年,匪患一日不除,我一日不收兵。領事先生,你看怎麼樣啊?”
日本駐奉天領事吉田茂眨巴眨巴鏡片後面的小眼睛,臉上露出了詭秘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