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隨老者走進屋內,夏仁看到靠牆的桌子上點着蠟燭,而沒有燈泡。
他這才明白,爲什麼剛纔自己從窗外無法看清裡面的場景,如此昏暗的燭火,就算走進來也要先讓眼睛適應一會兒才能夠看清東西。
接着燭光,室內的景象慢慢呈現在夏仁眼前,房間內僵立這黑乎乎的傢俱,大部分都是木製的,外面像是包了一層黑漿,它們原本肯定不是這個顏色,只是不知道歷經多少年的歲月摧殘,才變成了如今這幅模樣。
根據傢俱的樣式,夏仁推測它們至少也有超過百年的歷史了。
粗略的環顧一圈,屋內像這麼古老的東西比比皆是,一面牆上還建有一個洞穴狀的壁爐,要知道早在新紀元五百年,世界格局完全穩定下來,其餘國家消失,只剩下一個最高聯盟政府的時候,這玩意兒就迅速從每家每戶消失了,除非那些特別有錢的家庭還在堅持使用,普通民衆根本不會在自家建這麼麻煩的東西。
在壁爐上方,懸掛着一副油畫,單從木質的畫框上就能看出來,這幅畫的年紀絲毫不比這間屋子裡其他物品小,但因爲角度原因,燭光只能照亮油畫的下半部,使得夏仁能夠看清這是一副人物畫,而畫中人物的樣貌則隱藏在黑暗中,無法得知。
更加讓夏仁驚訝的是,在壁爐的旁邊,竟然還擺放着一家手紡車,和開門的老者身穿同樣寬鬆袍子的老太太正在手紡車上忙碌着,她頭上戴着帽子,帽檐壓得很低,正一聲不吭地繼續手上的動作,對於屋內有人進來彷彿充耳不聞。
別說新紀元五百年,就算是新紀元剛剛開始的時候,也早就沒有人用這種落後的工具了。
屋內似乎潮氣很重,夏仁感覺自己胸口有些煩悶,呼吸不太舒暢,他想要找找窗戶在什麼位置,結果看到一個高背長椅正對着左邊的窗戶,窗戶上掛着厚重的簾布,將外面微弱的雪光也完全阻隔。
他看着高高的椅背,總感覺有人坐在上面,但一回想起自己剛纔在門外隱約見到的衆多黑影,上前查看的念頭便被他扼殺在搖籃裡。
這屋內的一切都讓人感覺到極爲陰鬱,夏仁剛剛壓制住的恐懼又開始在心底控制不住的蔓延。
不過餘塵並沒有受到一絲影響,他還在用好奇的目光到處打量屋內的陳設,不知道自己的岳父已經兩股戰戰,幾欲先走了。
“那個……”
餘塵張嘴剛想要說話,忽然意識到身邊的老者是啞巴。
好在對方的耳朵還是好用的,於是掏出紙筆,寫下:“尊敬的少爺,您有什麼疑惑需要解答?”
餘塵歉意一笑,遲疑着說道:“我是收到請柬來的,說是要參加家族儀式,可是這裡好像並沒有一點將要舉行什麼儀式的樣子。”
老者還是那副面無表情的樣子,寫道:“儀式即將開始,今晚您將見證一切。”
“咳,咳——”
夏仁不敢和老者直接對話,用眼神提示了一下餘塵。
後者立刻會意,說道:“忘了介紹,這位是我的岳父,跟我一起來的,我能夠帶他一起參加儀式嗎?”
老者轉過頭看了一眼夏仁,寫道:“請您理解,尊敬的少爺,這場儀式非常重要,只能由本族人蔘加,您的岳父最好留在這個房間裡,等待儀式結束。這也是爲了您的岳父好。”
餘塵望着夏仁,臉色有些爲難。
“沒事。”
夏仁搖搖頭。
餘塵接着問道:“能爲我們準備一些食物嗎?還有水。”
“請您稍候。”
在筆記本上寫下這句話,老者轉身走出房門,房間裡就只剩下父子倆和那個在陳舊紡車前一聲不吭忙碌的老太太。
餘塵沒想到本來預計好的家族聚會竟然變成了現在這個樣子,沒有盛情的款待,沒有熱鬧的人羣,沒有一波一波過來認親的族人,有的只是這個古老的屋子和啞巴僕人。
夏仁將他拉到一邊,說道:“我等下要和你一起參加儀式。”
“啊?”
餘塵有些驚訝:“可是剛纔那個人說只能族人蔘加。”
夏仁模仿着比爾.柯里昂的神態,眼睛一瞪,說道:“腿長在我自己身上,誰還能管得住我?”
餘塵低頭猶豫了一會兒:“可是……”
夏仁嘆口氣,說道:“從到這兒開始,一直到現在,我連你們其他族人的樣子都沒見過,不弄清楚,我怎麼放心把我女兒託付給你。”
此言一出,餘塵只能沉默。
過了半響:“那……好吧,我等下再去和他溝通溝通。”
“不用。”
夏仁搖搖頭:“他肯定不會同意的,所以我自己偷偷去。”
他接着又想了想,畢竟是自己女婿,雖然只是古夢中的身份,但看這小夥子還不錯,能幫一把就幫一把,於是說道:“我看你們族人不像是好東西。”
說到這,夏仁瞄了一眼紡車前的老太太,見對方沒有反應後,才繼續說道:“今晚如果我感覺不對,就叫上你,咱倆說什麼也要離開這兒,總不能讓我女兒年紀輕輕就沒了愛人。”
餘塵一陣感動,心想自己一窮二白,岳父還能如此認可自己,鼻頭頓時一酸。
夏仁沉思幾秒,又說道:“直接喊你逃跑可能會有麻煩,這樣吧,咱們定個暗號,你聽見這個暗號,就回應一句,好讓我得知你的位置。”
“嗯!”
餘塵重重地點了一下頭:“可是要用什麼暗號,天王蓋地虎?”
夏仁摸着下巴上的鬍鬚,想了又想,忽然有了主意:“這樣,我說歪比歪比,你就回歪比巴卜。”
“歪比歪比,歪比巴卜……”
餘塵重複了一遍,牢牢記在心裡。
這個暗號雖然有些拗口,而且意義不明,不知道岳父是怎麼想出來的,但他並不在意這個。
過了將近半個小時,老人才頂着一身風雪,從外面端來一些食物返回屋內,遞到餘塵手中。
餘塵接過食物,又送到夏仁面前,讓他先吃。
夏仁看着面前盤子裡的東西,明顯是鳥類,或者其他什麼野獸身上取下的肉,用火簡單烤制而成的,食物表面還殘留着煙塵,看起來非常可疑。
但他們從中午開始就沒過飯,又加上在崎嶇不平的道路上走了這麼遠,早已經餓壞了,這食物好歹飄着肉香,至少是能夠入口的東西。
夏仁拿過幾塊,放進嘴裡嚼了兩下,乾巴巴的。
他想着晚上可能需要耗費大量體力,於是強迫自己嚥了下去。
艱難地吃完一頓晚餐,老人指了指房間的另一角,示意他們坐到那張椅子上。
椅子前是一張桌子,桌上堆積了大量的書,之後老人在筆記本上寫下“請您耐心等候幾個時辰”,便從房間裡出去了。
夏仁走到桌前,隨手拿起一本書看了看封皮。
上面寫的是:屍食教典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