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天亮給我看他女兒睡覺的視頻幹什麼？
這個疑問只是在夏仁腦子裡轉了一下，並沒有問出來。
他開始專心看向屏幕，果然，沒過多久，屏幕中的場景有了變化。
趙柔的眉頭先是皺起，身體在牀上扭動了一下，能夠看到蓋在她身上的被子的起伏。
她的眉頭始終沒有舒展過，又過了一會兒，她被子的起伏更大，身體左右扭動，似乎在掙扎和畏懼着什麼。
隨後，她的動作越來越激烈，嘴巴張開，忽然大聲叫喊起來：
“蟲子！蟲子！”
趙柔的身體劇烈顫抖，她雙手開始在空氣中瘋狂揮舞起來，將被子扒到一邊，彷彿在和空氣中並不存在的東西做對抗。
然而即便動作幅度如此之大，她還是沒有甦醒的跡象，依舊沉浸在夢境中。
這種情況持續了近二十秒，一直到她父親趙天亮的身影出現在監控中。
畫面戛然而止。
“這就是我前天晚上記錄到景象。”
趙天亮坐在椅子上，疲憊地揉了揉太陽穴，然後看向在場的各位醫生。
其中一個五十多歲，帶着眼鏡的醫生說道：“單憑視頻還不能下定義，我們需要繼續觀察……”
趙天亮擺擺手，打斷對方，然後看向夏仁。
“你怎麼看？”
“啊？你說什麼？”
夏仁還在回憶剛纔視頻中，趙柔口中喊的“蟲子”，因爲在自己和莉莉給她治療腫瘤的那天晚上，對方說過同樣的話。
當時腫瘤取出，她嘴裡大叫着“蟲子，蟲子，蟲子進來了”，她當時表情也是無比痛苦，身體挺得筆直，反應異常激烈，夏仁不知道怎麼回事，只能用觸手壓制住她，然後給她餵了一滴抗污染液，這才使她恢復正常。
後面她醒了之後，並沒有再變現出什麼異樣，精神狀態飽滿，身體顯得很是健康，夏仁也就沒有太過在意。
現在看來，趙柔這次的病情，也和上次的蟲卵有關。
見他走神，趙天亮耐住性子，重複問道：“你怎麼看剛纔那段視頻？”
夏仁思忖幾秒，說道：“單憑視頻還看不出什麼，我需要親自去看看你女兒的身體狀況。”
他的回答和剛纔那位五十多歲的醫生基本沒有差別。
趙天亮卻神情振奮了一下，說道：“還是您比較靠譜，柔柔就在三樓，我帶您去。”
會議室衆人：“……”
這差別對待也太明顯了。
他們剛要出門，趙天亮頓了一下，說道：“不知道您需不需要一個醫生來講解一下目前已經發現的狀況。”
夏仁點點頭：“那當然再好不過了，因爲我也不是專業治病的。”
趙天亮便轉過頭，環顧了一圈會議室：“那就選個……”
於靜靜的母親心生不忿，她和夏仁本就有矛盾，不過奈何趙議員似乎非常尊敬對方，導致她雖然生氣，但也沒有辦法。
聽說上次趙議員的女兒就是這個年輕人治好的，不過於母始終不相信，一大堆醫學領域的大佬級教授都沒辦法的病症，他一個年輕人怎麼會有辦法。
於母之所以會瞧夏仁不順眼，還有一個原因，是她發現女兒似乎對夏仁有意思，這是她最無法忍受的。
正想着，她忽然聽到趙天亮在門口說：“那就選個年輕點的吧，你們溝通起來沒有代溝。”
“你，那個小姑娘，請你跟過來一下。”
“我？”
於靜靜不可思議的表情，指了指自己。
她怎麼也沒想到，旁邊坐着這麼多資歷更加豐厚的醫生，對方會選擇自己這個最年輕的。
要知道她今天會出現在會議室裡，純粹是因爲母親想要拉她過來長長見識。
“對。”
趙天亮肯定道。
於母愣了愣，然後看到坐在旁邊的女兒站了起來，走向那個年輕人。
她頓時着急了，結果剛站起來，就聽趙議員說：“院長你日理萬機，就不必跟來了。”
於母握了握拳頭，卻只能面帶微笑地說道：“那就謝謝趙議員的關心了。”
會議室的門關上，於母站在自己的位置，面沉如水。
……
……
一邊上樓，趙天亮一邊趁這個機會說道：“你跟這位夏兄弟講講我女兒的症狀吧。”
“這個……其實……”
於靜靜有些爲難地說道：“我並不是臨牀醫學的，我之前學的一直都是法醫……”
“法醫？”
趙天亮停下腳步，眼睛睜得老大：“那你在會議室……”
“沒關係。”
夏仁緩和氣氛，說道：“法醫也沒關係，你是醫學世家，接觸的多一點，不用太詳細，你就跟我簡單講講就行。”
於靜靜朝他遞了一個感激的目光，解釋說道：“目前趙柔的症狀還不能確診，我們白天給她做了各項檢查，除了心率不齊，和血壓稍微有點偏低外，其餘都沒有發現什麼明顯異常。”
“這種情況有點複雜，因爲她只在睡眠時才發病，於是我們昨晚就利用大量儀器監測了她的睡眠，發現她在進入快速眼動期後，腦電圖突然紊亂，出現覺醒波，說明她大腦皮層在一瞬間進入了極度興奮狀態，同時她的呼吸氣流和胸腹部的呼吸運動也突然大幅度減緩，血氧飽和度隨後降低超過8％，之後她就開始出現神情驚恐、磨牙、夢囈，甚至後面發生肢體舞動，由於她不能自然甦醒，我們只能強行控制住她的身體，並注射鎮定劑。”
夏仁也不太懂她說的什麼，只能聽出個大概，感覺這症狀和做噩夢類似，便問道：“你們這麼多醫生，至少應該能夠商量出大概了吧？”
於靜靜無語地看了他一眼，如果要是這麼簡單就能確診，還用得着這麼多人討論嗎？
醫生給患者看病，總不能跟患者說，你大概是得了這種病吧，估計真要這麼說，患者當場就罵罵咧咧地轉身離開了。
確診一項病例需要精確的標準，否則失誤的代價就可能會是患者的生命，絕對馬虎不得。
於靜靜雖然是學法醫的，卻也知道診斷學的重要性，不過這個很難跟外行人講清楚。
她猶豫了一下，說道：“要直說目前爲止討論出的可能性的話，倒是有幾個初步判斷，其中可能性最高的，就是中樞型睡眠呼吸暫停綜合徵。”
說話的功夫，他們已經來到了病房門口。
透過門上的玻璃，夏仁看到裡面坐在病牀上的趙柔。
她頂着淡淡的黑眼圈，不知在想什麼事情，表情呆滯地望着前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