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帝的聲音漸漸消退了。
只是,亭臺閣樓上的一種男男女女卻沒有停下對自己臉蛋的蹂躪……
事實上,也沒人敢停下!
先前被兩指頭戳死的人的血與骨還在那裡撒着呢,誰敢停?
一時間,“啪啪”的清脆響聲經久不息。
足足過了十分鐘的功夫,這羣人才終於覺得差不多了帶着一絲忐忑停下了,只不過看着刑天的時候,神色中終於帶上了凝重。
這個仍然站在那裡輕輕笑着的年輕人,讓他們產生了躑躅!
因爲,對方身後竟然站着女帝!站着這個文明紀元裡武道修煉界的主宰!
而且看樣子和女帝之間的關係還是極爲親密的,爲了他女帝甚至不惜警告天下羣雄,這絕對是在這個文明紀元中過去的幾千年裡絕無僅有的事情,誰都知道女帝是個淡薄的人,對權利看的很淡,甚至根本沒有任何統治欲,有着制霸天下修煉聖地的實力,卻從來沒有擺出要制霸天下的姿態,平日間深居簡出,一心問道,除非真的惹毛了纔會發飆,在過去的幾千年裡這樣的事情不過發生了幾次而已。
雖然,每一次都是血流成河,但從發飆的頻率上不難看出,女帝其實還是比較“好相處”的,如果不是成心找死去觸怒對方,一般來說對方懶得讓什麼人難堪。
如今爲了刑天不惜向全天下發出宣言,只能證明一點——刑天是她的逆鱗,觸之必死!
那麼,他們就不得不好好掂量一下了,仔細想想繼續與刑天爲敵是不是一件值得的事情。
值得兩個字無論在武道修煉界還是在世俗紅塵都是非常重要的,僅僅因爲一時意氣之爭就去和這麼一個可怕的敵人作對似乎並不符合在場的絕大多數人的利益,更何況,就算是拆了他們的武道修煉聖地都找不出一個能和女帝叫板的“老古董”……
諸多年輕人默默思索着。
唯獨禹疆仍舊死死盯着刑天,眼神就跟要吃人一樣。
他和刑天,早已經是不死不休之局!
“站在女人身後,算什麼男兒!”
禹疆眼神陰翳,被女帝狠狠削了一頓,到現在都臉上火辣辣的,不光是因爲那長達十分鐘的自掌嘴巴,更是臊得!
鳳舞蹙眉,眼看這禹疆三番五次的挑釁心中也是多多少少有些火大了,從腰間直接摘下一個牌子,準備召喚天道盟的高手過來給這禹疆一個教訓。
只是,就在她剛剛拿出牌子的時候,刑天忽然伸手製止了了。
然後……刑天以一種無比堅定的步態向前走去。
山風凜冽,揚起了他滿頭黑白相間的長髮,明明氣血乾枯,只是腰桿子卻挺得筆直,背影依舊如從前一般寬厚,在地上鋪出一道雄壯的影子。
這一切發生的太突然了,等鳳舞反應過來的時候,刑天已經迫近禹疆。
“怎麼?想和我動手?”
禹疆微微眯着眼睛,嘿嘿冷笑着吟道:“廉頗老矣,尚能飯否?”
“轟!”
刑天直接出手了,沒有太多廢話,這比什麼都有力,右手探出,瞬間化成一隻金色龍爪,鋪天蓋地朝禹疆拍了過去。
這着實嚇了禹疆一跳,完全沒想到刑天說出手就出手,倉皇應戰,一拳擊出,勁氣席捲,直接迎上了擊穿虛空而來的金色龍爪!
“轟隆!”
一聲炸響,氣爆聲猶如九天驚雷,可怕到了極致!
二人交手,勁氣狂涌。
然後……禹疆整個人猶如斷了線的風箏一樣直接凌空倒飛了出去,人在半空口中便涌出黑血,在虛空中劃出一道近乎悽豔的拋物線後直接栽進了亭臺閣樓之下的水塘裡,伴隨着“嘩啦”一聲大響,激起千多萬多白色水花,狼狽到了極點。
“犯我者,必誅!”
刑天巋然立在原地,收回龍爪後負手而立,神色淡然,對着水塘中的禹疆投去冷冷一瞥,漠然道:“記住,這不是宣言,而是警告!”
語落,一甩袖子,揚長而去。
鳳舞在愣神片刻後,緊隨其後追了上去。
這裡一瞬間似乎安靜了下來,只剩下刑天那冷漠到極致的話在山間迴盪,經久不息。
這不是宣言,而是警告!
字字擲地有聲!
良久,山風吹來,亭臺閣樓上的許多年輕人才頓時一個冷顫驚醒了過來,只不過不知道爲什麼,刑天那句話卻在他們的腦子裡面迴盪着,揮之不去。
想想剛纔那一幕,這些年輕英傑們又有些慶幸了——很幸運,和刑天交手的不是自己!
一手探出,化生龍爪,攪亂風雲,直接擊飛一個年輕王者!
這樣的手段,簡直不可想象,哪裡像是一個氣血乾枯、看上去馬上就要掛了的人能使出的手段?!
刑天一定是在藏拙!
亭臺閣樓之上的年輕英傑們已經認定了這一點,腦子裡忽然冒出了一個讓他們有些無力的想法——似乎,刑天早就已經和他們不在一個水平線上了。
水塘中,禹疆默默到了岸上,一言未發。
僅僅方纔的一次試探,足夠了。
被人拍飛落水後,禹疆很平靜,甚至都不曾憤怒,大概也是破罐子破摔了,反正丟了那麼多次人,也不在乎這一次兩次了,只要得到自己想要的結果就行了。
……
第二峰,後山一處幽靜的小山谷前。
刑天一直走到這裡後才終於停下了,方纔還面色紅潤的臉霎時一片蒼白,幾乎是張嘴就“噗嗤”一下噴出一口鮮血!
鳳舞變色,連忙上前扶住刑天,這才發現刑天方纔化生龍爪的那隻手竟然在輕輕顫抖着,看了眼刑天蒼白的不帶人色的臉,有些擔憂的問道:“你……沒事吧?”
“你說呢?”
刑天苦笑,滿嘴血腥,澀聲道:“大衍一戰,我逆天而行,力挽天殤弓燃燒渾身精血一箭弒神,可以說是那個時候就已經死了,身上的各項機能全都歸於寂滅,如今雖然被女帝就活了過來,但身體機能的甦醒還需要一段時間。
如今,我直接激發潛能透支力量與人動手,有負面反應也是正常的,沒什麼大礙,休息一段時間就好。”
“你……讓我如何說你纔好?”
鳳舞嘆了口氣,有些責備的看了刑天一眼:“因爲一時之氣就貿然出手,真的值得麼?”
“一時之氣?”
刑天笑了起來,大口喘着粗氣,深深看着鳳舞那雙漂亮的不像話的眼睛:“你真的認爲……這是一時之氣嗎?”
鳳舞一愣,有些說不出話了。
刑天這時候也是體力透支的太嚴重了,乾脆直接坐在了谷口,漆黑深邃的雙眸凝望天際,沉默良久,才忽然問道:“凰,你知不知道在茫茫大草原上有一種非常討厭的動物叫做鬣狗?”
鳳舞點了點頭,蹙着眉頭,弄不明白刑天爲什麼忽然將話題扯到了動物身上,不過她也沒說話,靜靜等待着下文。
“一種兇殘的、可恨的動物,也是非洲大草原上最可怕的獵殺者之一!”
刑天眼角抽搐了一下,面色漠然,緩緩道:“這種動物之所以可怕,並不是因爲它們的咬合力多麼的驚人,而是因爲它們兇殘、它們欺軟怕硬,它們嘯聚山林,它們敢於進攻任何一種生物!
甚至,就算是食肉鏈頂端的草原霸主雄獅有時候都會遭毒手!
知道哪種雄獅最容易遭它們的毒手嗎?”
刑天嘴角露出了一絲笑容,只不過笑的多多少少看起來有種蒼白的味道:“年老的雄獅、虛弱的雄獅、負傷的雄獅!
這些雄獅,全部都是鬣狗的目標!
鬣狗是羣很聰明的畜生,它們只會進攻弱者,近乎虔誠的遵循‘物競天擇,弱肉強食’的自然法則。
假如它們碰到了雄風不在的雄獅,它們會仔細的觀察,不斷的挑釁,以此來確定它們的目標到底是不是真的窮途末路了。
如果當它們挑釁的時候雄獅選擇進攻,用血淋淋的手段撕裂上幾條它們的同伴,那麼它們會直接選擇退走!
可如果雄獅一旦膽怯,哪怕僅僅是退讓上一步,那麼鬣狗就會成羣結隊的撲上去!
很可笑是嗎?一羣瘦弱的就跟土狗一樣的傢伙竟然敢進攻草原霸主雄獅!
可這個世界就是這麼瘋狂,很多聽起來不可思議的事情它往往就是真實存在的!
而且,鬣狗很多,進攻往往出其不意,它們會趁着雄獅自顧不暇的時候忽然從後背偷襲,用利齒扯住雄獅的肛門然後直接剖開雄獅的肚子,用屬於‘小個子’的方式獵殺比它們體型龐大太多太多的獵物!”
說到這裡,刑天的話戛然而止。
然後鳳舞終於明白了——刑天,就是那頭年老的、已經虛弱到極點的雄獅!而他的敵人就是鬣狗,成羣結隊,數都數不清,兇殘狡猾,層出不窮!
如果今天刑天這頭雄獅軟弱了、退縮了,那麼那羣鬣狗會發瘋一樣撲上來將他撕碎!
就算是有女帝的警告在前,仍然無法阻擋那些傢伙復仇的狂潮,因爲他刑天的敵人太多了,防不勝防!
既然防不住,那麼就只能嚇破那羣傢伙的狗膽,讓他們沒有勇氣復仇!
他沒有選擇,只能殺一儆百,告訴那羣在暗中覬覦着他的敵人——獅子雖老,雄風猶在,犯之必死!
這,就是血淋淋的生存法則。
鳳舞安安靜靜的坐在刑天身邊,有些複雜的看着男人臉上的棱角,直到此刻她才忽然明白,原來這個男人的所有智慧都來自於大自然,血淋淋的自然法則就是他的生存之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