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璉心下一動,秦檜說的是有道理啊但她還是不以爲然,淡淡地道“兩路剿賊,能者建功,尋常道理,實不足爲,岳飛能做到連戰連捷,也是不容易的。
秦檜似乎還想說些什麼,嘴脣煽動幾次,卻還是把到嘴邊的話嚥了下去。
“王躞轉一官,朝廷不做傳檄天下,秦相公以爲如何”朱璉瞥了眼秦檜,他明白秦檜袒護殿前司,但她深蘊王秀的告誡,一碗水端平了,別聽兩府那幫人的小算盤。你有能力,沒能力滾蛋,多事之秋需要真正的大將,而不是維繫軍派別,搞什麼內軍壓外軍,外軍制內軍,但她還是退了一步。
既然朱璉決定,秦檜還能說什麼,只好躬身道“娘娘金玉良言,臣自愧不如。”
杭州
“先生,兩府公函。”宗良風風火火地走入杭州州衙公廳,把手的火漆密封官塘遞。當然,他作爲機宜字,早把官塘開了封。
王秀接過公,一目十行地看了,重新遞給宗良,笑道“洞庭大捷,果然沒讓我失望。”
宗良接過一看,笑道“嶽太尉獨成全功,先生慧眼識人。”
“平定數路叛亂,剿平楊幺逆首,或許,嶽鵬舉真是一員大將”王秀嘆了嘆,又搖了搖頭,眉目間有些遲疑。
宗良見王秀神色寂寥,不由已覺得怪,道“嶽太尉剿滅賊寇,穩定荊湖,先生爲何不悅”
王秀看了眼宗良,沉吟半響才嘆道“獨全功,非大將善終之道。”
宗良懵然驚詫,王秀的意思非常明確,木秀林風必摧之,他驚訝地道“數年禍亂,一朝得解,此乃百姓之幸,朝廷之福,先生知人善薦,能和善終牽扯”
“嶽鵬舉是帥才,可以擔當方面大任,但他不懂政治,爲人急躁,恐怕會誤人誤己。”王秀搖了搖頭,不要說岳飛了,是曲端、王淵兩位名將,要是沒有他的保護和遷,恐怕早被人構陷隕落了。
“嶽太尉豪邁,縱有小瑕亦不能大義,先生量才而用,何故說誤了他。”宗良以事論事,不偏不倚地評論了句。
“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嶽鵬舉獨成全功,這是敗亡之道,大將運籌在外,能有幾人獨善其身,連我也不能不獨善其身。”王秀微微蹙眉道。
宗良似乎有所悟,道“先生說的是,力挽乾坤,再定江山,升無可升、賞無可賞。”
“你只看到皮毛,未曾管窺其天下好事,哪有獨讓一人篡取的道理,我要不出來,讓別人分一杯羹,恐怕要落下商君下場。”王秀眉頭微蹙,慢悠悠地道。
“嶽鵬舉剿滅數路盜匪,是有資歷成爲都校的大將,爲何朝廷要殿前司入兩湖是有人想重振殿前司,以內軍壓制外軍。他要是聰明,該稍稍謙讓,勒兵不進、扼制河道,全力支援王躞掃蕩殘匪,成皆大歡喜局面。”
“如今可好了,王躞臉面盡失固然不好看,但兩府有人更不好看,殿前司大將必然嫉恨。其實,我必然要保下嶽鵬舉,沒有別的辦法,畢竟他是我舉薦的,嶽鵬舉如此不自知,不會做人道理,實在是讓我失望,恐怕某些人會遷怒我。”
宗良大爲驚悸,絕沒想到背後隱藏的危機,王秀也會被牽連,一場大勝仗固然有岳飛的不對,但要說牽連王秀,實在讓他想不明白。朝廷風雲詭秘,一着不慎滿盤皆輸,王秀能走到今日實屬不易,甚至連新軍制也給了他人,他忽然感到,自己差的太遠,很多事情根本看不明白。
“可惜我知嶽鵬舉之長,卻不料他的短處,爭一時快意功業,卻不知有時候走的太快了,反而不是件好事”
王秀建議用岳飛平定各處匪患時,的確是忽略了這位令他敬仰大將的性格,深感不易節制,如要給岳飛戴緊箍咒,那等於限制了岳飛的成長,甚至逼迫岳飛走到他的對立面。最終,岳飛很有可能躲不過歷史宿命,儘管物是人非,但人的命運卻有與歷史着驚人的一致,他不能不深以爲憂。
“自公,嶽太尉正領鎮南軍節度觀察留後、封開國縣侯爵位加食邑六百,戰果卻沒有發往各軍,便可看出朝廷的不滿。”
王秀眉頭一挑,笑道“對,很對,朝廷也很不滿意,往下說。”
“嶽太尉剿滅江南西路、福建路幾股流串軍匪,朝廷不吝賞賜,得以位列都校,剿滅楊幺,穩定沿河後方,大功一件,是給個節度使,開國郡公也不爲過。朝廷竟然給南鎮留後、縣侯,並未申斥王躞,反倒是賞賜轉官一階,可見是兩府宰相的不滿。”
王秀輕蔑地笑了,淡淡地道“有些人太自以爲是,認爲自己纔是爲國,殊不知愚蠢到了極點。你去草擬官塘,請朝廷調嶽鵬舉入兩浙路平匪。”有一句話他沒有說,能發出這種官塘,定然是朱璉做了讓步。
有王秀坐鎮,兩浙路哪有匪患啊宗良一陣牙疼,王秀對岳飛的期望,還不是一般地高,竟然把這廝調到身邊保護,但他相信還有另一層深意,只是看不太明白。
岳飛在政治太白癡了,毫無進退謀劃,不知能不能消受王秀好意。
“不說這些煩心事了,李子、官敬叔很不錯,幾年來歷練的很好,進退有度,章法規矩,水軍一蹶而,是不知道長島、沙門島和崖州水軍大寨怎樣了”
“三處水軍大寨都在進行擴建,官太尉已經去了崖州,招募嶺南水軍吏士正在進行。但是,李太尉說水軍大寨用鐵軌實在奢靡,恐怕經費承擔不起。”
“李子太小家子氣,水軍器械貨物下船,不用鐵軌絞盤,豈不是太慢了給他說不要怕花錢,我要的是效果,沒錢去找沈識之,那可是大財主。”王秀笑了,他非常重視三處水軍大寨,每處大寨都有不同的戰略目的,事關南北戰略大局,一點也馬虎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