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七章 投江 之一

嶽靜和柯若紅聽得心頭大驚,轉過頭來,目瞪口呆的看着楊宗志,兩雙小手不覺都捂緊了自己的小嘴,柯若紅更是哎呀一聲喚了出來,渾然……說不出話來。

楊宗志嘆了口氣,心中悱惻暗道:看來……她們果然是那柯家的人,雖說自己一路從滇南走來,碰見過她們好幾次,而且她們對我照顧的很,但是……事關爹孃死因的大事,誰若阻擋自己,自己便拿誰是問,此刻絕對不能軟了心腸,只當過去從未見過的罷!

楊宗志不想再與這俏麗如花的師姐妹們,扯上任何的關係,便低頭又抱了抱拳,然後與牛再春和馬其英一道,攜了衆人家丁家將離去。

身後嶽柯二人看的面色一呆,柯若紅突然大聲嬌喊道:“風……楊公子,你……你爲什麼要把我哥哥打的遍體鱗傷的?”

楊宗志身子緩了一下,想要回頭答話,只是又想起自己方纔立下的決心,便咬一咬牙,橫下心來,右手伸出向後隨便一揮,然後匆匆的與衆人消失在了適才還喧囂凌亂的街頭。

三人找了個小酒館,坐下喝比酒,牛再春長長的吁了一口氣,彷彿這纔回魂過來,小聲的道:“剛纔……剛纔好險,那個小姑娘出手當真是快捷無比,而且……她手中的寶劍瞧着甚至古怪,五顏六色的耀花了人眼。”

楊宗志點一點頭,本想解釋說若紅師妹手中拿着的,就是峨嵋派傳世的七彩劍,混着峨嵋派分身合擊之術,便可霎時讓人功夫大漲,同時擾亂對手的心神,只是這話剛到心頭,意興索然之下,又嘆了口氣,沒有說出口。

馬其英在一旁搖扇道:“倒也不是那麼可怕,後來三弟不是乖乖的制住了那小丫頭麼?牛大哥,我看三弟的功夫高明的很,尤其是一棍敲昏那領頭的家將那一下,既是快速無比,而且又全無規律可循,如同羚羊掛角,凜然一擊!”馬其英說到動情處,手中摺扇在手心嚯的一拍。

牛再春也贊同道:“不錯,三弟,看來你這些年在沙場上倒是學了不少本事,不像哥哥我們兩個,總是躲在這沒勁的洛都裡面,蠻子卻是一個也不曾見到過,更哪裡提得上刀光劍影,殺聲震天。哎……三弟,下次你若再有領兵出征的機會,一定要帶上哥哥兩個,讓我們也好好的見識一番。”

牛再春和馬其英的父輩,當年在北方戰場上多次敗給了蠻子的鐵騎,因此丟了實官,回朝領了閒職,而且這件事情乃是掛在他們兩家頭頂的奇恥大辱,兩家人時刻心想的便是再次得蒙皇恩,領兵去剿了蠻子大軍,這才能一掃前恨。

馬其英應和道:“不錯,三弟,等你再有機會,一定帶上我們,我家裡的爹爹每日裡催着我去懇求皇上,讓我領兵上陣,可是……可是他老人家也不想想,皇上豈是那麼容易見到的?”

楊宗志點頭道:“若是再有這樣的機會,自然不會讓兩位哥哥錯過。”他自心想:今日這麼看來,這牛再春和馬其英趕來救下自己,對自己倒是情真意切,只不過再要領兵出征,卻是留待朝廷休養生息,萬事俱備之後,離着現在還有老遠。

牛再春聽得心頭快慰,端起一杯水酒,哈哈大笑道:“好!好,那哥哥就等着兄弟你的消息了,今日早上,我和馬二弟聽人說起你把那柯翎一頓好打,當真是開心無比,後來我們想柯翎被打,他家人說不得不會放過兄弟你,而你現在洛都內孤身一人,無人幫拳,所以就各自帶了些家將過來,等今日之後,這些家將都隨了兄弟你身後,這樣那柯家人再來尋仇,你便不用怕着他們了。”

楊宗志心頭一暖,微微笑起來,道:“這倒不必了,我打那柯翎,就不怕他找人來算賬,不過麼……不過麼,倒是有另外一件事情,想讓兩位哥哥幫幫忙。”

馬其英眉頭一軒,歡喜接口道:“我們自家兄弟,說什麼幫忙之類的客氣話作甚麼,你倒是說說,有什麼事情讓我們哥倆給你作,我們一定辦的妥妥帖帖的,不讓兄弟你失望。”

楊宗志喝一杯酒,壓低聲音道:“去年……皇宮大內選秀女的時候,柯宴大人曾經從外面進獻了幾個太監入宮,兩位哥哥,能不能去查查這幾個淨身太監的出身來歷,最後能看看他們的冊籍……”

牛再春皺着眉頭道:“太監……兄弟你要去查這些太監的身份作甚麼?這些個男不男女不女的閹人,能有什麼顯赫出衆的身家,還不都是些窮苦人家出身,家裡生了養不起,纔會送進宮中作太監,若不是如此,誰會好好的男子漢不作,偏偏去作那低三下四的廢人。”

楊宗志搖一搖頭,正在想該如何跟他們分說這件事情,一旁的馬其英卻是伸手阻止道:“大哥,既然是兄弟第一次開口讓我們幫的事情,我們定會辦的不留痕跡,再說兄弟這番作法,自有他的道理,我們就不要多問原因了。”

牛再春嗯的一聲,也暗暗點了一下頭,他本對楊宗志崇拜的緊,方纔又被楊宗志在柯若紅劍尖之下救了性命,因此一想之下心頭也是釋懷,哈哈笑道:“好,那就這麼說定了,兄弟你就等着我們的消息,來!喝酒,喝酒!”

三人推杯換盞共飲了一口,各自啊的一聲輕嘆,楊宗志低下頭,正要囑咐這事先不可給外人知道了,突然身後守住的一個家將大喊起來道:“什麼人?作甚麼的?”

三人擡頭看去,見面前不遠處站了一個文弱的書生,雙手緊緊的握住在身前,目光躲躲閃閃的向這三人的座位上看過來,這書生看着頗爲潦倒,亂髮橫須堆了滿臉,身上的衣衫也是皺巴巴,看着倒有多日未曾換洗了。

馬其英眉目一閃,昂頭驚訝的道:“崔……崔大人是在找我們麼?”

崔代神色慌張的向這邊看了好幾下,才**着雙手,惴惴的向酒桌邊走了幾步,輕輕拱手道:“楊……楊將軍,崔代有幾句話,不知道方便不方便與少將軍說上一說。”

楊宗志想不明白這崔代找自己是爲了何事,說不得是爲了那柯翎來求情也可能,楊宗志輕輕笑道:“崔大人有什麼事,儘管說來好了。”

崔代的眼神在牛馬二人身上逡巡一番,訥訥的苦着臉道:“這……這個……”

牛再春最是見不得這些無用書生的模樣,現在崔代這樣子,看着又是心虛,又是惶恐,牛再春張口大喝道:“有什麼話,當說就說,幹什麼這麼婆婆媽媽的。”

楊宗志微微一笑,明白崔代的意思是讓自己屏退身邊的兩個人,然後有一些私密話要與自己單獨來說,只不過……他若要是說些柯翎的事情,卻是兩位哥哥還是在場的好,到時候雙方要是撕破臉皮,拒絕於他的時候,便可以派上用場。

楊宗志點一點頭,淺笑道:“嗯,大哥說的是,崔大人有什麼話,就在這裡說出來便可,不如崔大人也過來和我們兄弟同飲一口。”

崔代茫然的點了點頭,舉着步子緩緩走到四方桌的一角,然後端起面前不知方纔是誰飲過的酒杯,霍然一下仰頭喝了進去,清澈的酒水順着兩腮滴落下來,崔代坐下,苦笑道:“崔某隻是個小小的史中郎,史中二字的意思是:以史爲鑑,中正嚴明。皇上封了我這個閒職,只是讓我幫着整理整理經史典籍,然後作些字畫出來供他觀賞,所以三位將門後人面前,這大人二字萬萬擔當不起,萬萬擔當不起……”

崔代一邊說話,一邊伸出雙手搖擺,牛再春分毫琢磨不到他到底要說些什麼,見這書生盡是閒扯些無謂的話題,耽誤了自家兄弟飲酒聊天,不由得將一對眼睛又瞪得生圓。

崔代看見,慌忙又接着道:“今年……今年元宵佳節,崔某豪興大起,在外面飲多了酒,便想……便想順着洛水而行,一來找些詩詞的素材,二來嘛……二來就是散散心,好好想一想崔某一腔抱負究竟如何才能得以施展。就在那天夜裡,崔某走到洛水邊,無意中聽到一陣飄渺淡雅的琴聲,那琴聲聽着悠遠,彷彿無處可以捕捉,崔某竟是覺得大起知音知己之意,昏昏然暗自對這琴聲的主人生了敬仰。”

崔代說到這裡,亂糟糟的臉上變得旖旎一片,目光也變得纏綿悱惻,又擡手給自己斟了一杯酒,仰天一飲而盡,才嘆息道:“哪知……那夜琴聲一過,便再無一絲音訊傳來,崔代在洛水邊徘徊了一整夜,也沒有找到那琴聲到底是經哪裡發出來的,自此以後,崔代每到閒暇的時候,總是在洛水河邊漫步遊走,不知情的人看見,還以爲我是詩興大發,卻哪裡知道……我只不過想要聽一聽那天籟一般的琴聲罷了。”

楊宗志微微皺一皺眉,聽到這裡大致可以捕捉到崔代到底要說些什麼了,但是……自己與那崔代並不熟識,他這番話怎麼不去找他的知心好友來說,卻是偏偏……偏偏找到這裡來講?

崔代幽幽的道:“時日飛渡,又過了一個多月,有天夜裡,崔某在洛水河邊散步,竟然……竟然再一次聽到了那無比好聽的琴聲,這次崔某吸取了教訓,不再是沉淪其中,而是緊緊咬住牙關,四處去尋找那琴聲的出處,果然……在妙玉坊最後面的那間古樸小房邊,將這琴聲的來源找了出來。後來崔某進去一打聽,原來那小房子的主人姓唐,乃是妙玉坊花費重金從北郡請來的教琴師傅,而且那唐小姐年方十九,據說生的閉月羞花,不知怎的……不知怎的……崔某竟然……竟然對着那琴聲的主人相思成了災。”

崔代兀自說了良久,想來也是口渴,藉着喝酒又掩飾住他方纔慌張而又傻傻的笑容,平息了一下道:“三位都是高雅之士,應該不會笑我矯情,崔某後來發展到一日不聽那小婕姑娘的琴音,便吃不下飯,睡不好覺的地步,說來讓大家覺得不可思議了。”

崔代訕訕的笑笑,只是笑容實在比起哭還要難看,楊宗志三人暗自嘆氣,心頭均想起那日,崔代兌換了大小几十朵紅花去捧唐小婕的場,這一朵紅花就是一百兩銀子,那幾十朵的話,便是幾千兩白銀,想這崔代只是在朝廷裡謀了一個閒職,月度開銷自然不會太大,這幾千兩白銀,也許就是他生平的家產。

楊宗志嘆了口氣,肅下面容的道:“崔大人,你這番事蹟聽着着實讓人感動的緊,你癡心一片,自有你的快樂,我們也許理解不了,不過……不過你將這些都告訴我們三個,到底是爲什麼?”身邊牛再春和馬其英一道點頭,顯然都弄不明白崔代的動機。

崔代擡起頭來,眼神定定的凝望住楊宗志,此刻陽光充沛,盡數漫射在這偏僻的小酒館當中,崔代看的真切,忍不住心頭嘆息道:原來如此……原來如此……他咬一咬牙,目光中透出一絲少見的神采,聚聲道:“崔某講這番話的意思,是說崔某對着小婕姑娘乃是發自真心肺腑,絕不是那些……那些脂粉客一般,抱着新鮮和尋樂子的想法,可惜小婕姑娘她一直房門緊閉,根本連見上崔某一面都不肯,少將軍……崔某能不能冒昧的請你說項說項,幫崔某這個天大的人情。”

楊宗志聽得啞然失笑,呵呵搖頭道:“怎麼會找到我呢?我與那唐姑娘也僅僅只是一面之緣,並未深交,此事……此事只怕爲難的很。”

崔代繼續接口道:“少將軍你有所不知,小婕姑娘雖然身處妙玉坊當中,但是她……冰清玉潔,尋常根本不接見任何的外客,就算多大的官爵,多高的職位去拜見,她一律讓人都擋了回去,只是……只是昨天夜裡,崔某又見到小婕姑娘竟然邀了少將軍一起上去聽琴,分享這花魁之夜的歡愉,想來……想來小婕姑娘對你少將軍多有一些另眼相看,所以……崔某纔會冒昧提出這個請求。”

崔代話一說完,牛再春猛地一拍桌子,喝斥道:“放屁,就算我兄弟他得了花魁仙子的青睞,也沒有任何道理給你這窮酸去說項,你這不是強人所難?”

楊宗志擺手道:“大哥稍安勿躁,崔大人,我過去與小婕姑娘在北郡有過一面之緣,雖然話沒多說兩句,但是……也有些機緣巧合,所以……昨夜小婕姑娘纔會誠心相邀,只不過是敘敘舊情罷了,再說了,崔大人你要喜歡小婕姑娘,自然憑藉你書生氣度去追求便是,何必要來找我這莽夫作說項,這不是厚此薄彼麼?”

崔代聽得面色一喜,霍然站起道:“你們……果然只是敘敘舊情?你……你也覺得崔某應當去追求一番麼?”

楊宗志笑道:“這些事情崔大人自己沒有主意的麼?幹嘛要來問我。”

崔代彷彿頓時容光泛發,大喜作揖道:“多謝少將軍的點撥,崔某……崔某知道了。”說完搖頭走出了小酒館。

崔代打擾一番,三人喝酒的興致便就淺了,三人又對飲了一杯,然後楊宗志推杯道:“今日不多陪兩位哥哥了,小弟家中還有些事情,等過一兩日再來找哥哥們喝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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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點多,還好,今天比較早!

OVE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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