錄音……
還有什麼必要聽呢？
就算聽了，又能怎麼樣？
左不過……再次讓她知道自己有多愚蠢而已啊。
江蔓清艱難地動着脣，明明是想要說話，可到最後，也只是勾起了抹自嘲弧度，且那自嘲意味越來越強烈。
助理瞧着，愈發不忍心。
可是……
“江小姐。”他嘆氣，沒有再徵求她的意見，直接看着臉色慘白的鄧茵說道，“鄧小姐早就猜到今晚您要見的人是江導，在片場時她就已經找我不着痕跡打探過，就算沒有我在路邊‘不舒服’，她也會想辦法出現在這裡。”
像是被當衆打了一巴掌一樣，鄧茵一張瞬間臉由白轉紅，她急急搖頭否認，我我見猶憐：“不是的！不是的！我沒有！我……”
助理沒有理會，繼續：“我不舒服是假，給江導送藥也是假，自然，偶遇亦是安排好的，今晚……不過是想來個甕中捉鱉，讓您看清楚鄧小姐的真面目，不再讓您繼續被騙。”
繼續被騙……
江蔓清呼吸滯了滯。
她擡眸。
鄧茵還在哭泣，淚流滿面：“我沒有……我真的沒有！我……”
助理朝江蔓清微微頷首：“除此之外，還有所謂記者跟拍您戀情的事，也是這位鄧小姐匿名找到了其中一位記者告知了您的住址，以及確切的時間。而那晚，薛先生送藥是真，但鄧小姐是否真的突發肚子疼那就得問鄧小姐本人了。”
這些話，他都是看着鄧茵說的。
鄧茵條件反射就要反駁，然而助理的下一句，卻讓她瞬間手腳冰涼！
“記者已吐露了實情，她認得鄧小姐的聲音，只要對比就能辨認。以及，所謂的網友爆料，是假的，和鄧小姐脫不了關係，我猜想鄧小姐此舉是想加深您和江導的誤會，只是沒想到那晚江導也回了別墅吃飯和您在一起。”
鄧茵……身體僵硬！
她突然後知後覺地想到了江聿琛所說的一些關鍵詞——
當年離開……
一起長大……
兄妹之情……
他們……
他和蔓清……到底是什麼關係？
將她的神色變化看在眼中，助理對她愈發鄙夷，不自覺的，再開口的話帶上了點兒輕視意味：“還有一件事，江小姐您或許還不知道，薛先生之所以會來青城，也是因爲鄧小姐的緣故，是她告訴薛先生您沒有男朋友，和江導……都是過去的事，她暗示會幫薛先生，讓他不要輕易放棄，還說您酒後吐真言，叫了薛先生的名字，說您心裡其實是有過他的，薛先生這才鼓起勇氣來了這裡。”
“自然，您若不信，也可以當面和薛先生對峙。”頓了頓，他又加了句。
到這時，鄧茵身體已開始顫抖，眼看着就要站不住。
助理這才淡漠地收回視線，於心不忍地看向大受打擊的江蔓清：“另外，江小姐，鄧小姐其實一早就知道您和江導是認識的。因爲……那一晚，鄧小姐也在，至少在江導離開前她都一直在。”
雖然不知道那一晚是哪一晚，但瞧着江蔓清突變的臉色，助理多少也猜到了些。
唉。
心中嘆氣，點到爲止，助理沒有再多說什麼，只是輕聲道：“以上這些就是我知道的，那麼……我先出去了，如果您有事的話，可以找我。”
說罷，他朝江蔓清點了點頭，也不等她說什麼，猶豫了一秒後就轉身離開了。
夏晚和霍清隨對視一眼。
“蔓清，我們也先出去。”夏晚柔聲說道，之後便拉着霍清隨也跟着走了。
江蔓清現在的心情，她也曾體會過。
她懂。
不多時，房間裡就只剩下了江蔓清和鄧茵兩人。
江蔓清垂着眸，耳旁是鄧茵委屈的啜泣聲。
她聽着，一言不發。
良久。
她晦澀開腔：“……爲什麼？”
話出口，她才後知後覺地發現自己的聲音有多啞，心口的痛有多痛。
鄧茵沒有作聲，不上不下的啜泣聲還在繼續。
江蔓清轉過了頭，望着她，難爲還輕笑了聲：“事到如今，你總該告訴我爲什麼吧？我……我一直覺得朋友間不會這樣的啊。”
最後一句，聲音很輕。
鄧茵終是擡起了頭。
她雙眼紅腫，淚眼朦朧。
“對不起……對不起……”她一遍遍地說着。
可江蔓清聽不下去了。
“我不要聽爲什麼，我只要一個答案。”她逼着自己擠出了這話。
鄧茵一僵。
隨後，她忽然掩面嚎啕大哭：“對不起蔓清，對不起！我只是……只是太喜歡江導了，我一時鬼迷心竅，做錯了事，對不起……”
一時間，滿屋都是她的痛哭聲。
“我真得很喜歡他，很喜歡……我暗戀他不是一年，是整整三年啊……第一次看到他，不是什麼在國外，是……是在你的手機裡，我看到了你們的合照，我……我的心跳從來都沒那麼快過。”
思念觸及回憶，鄧茵只覺心中又苦又澀。
“我知道不應該的，不應該喜歡的，他應該是你男朋友，可我忍不住，喜歡這種感情真的控制不住……”熱淚滾燙，她哭得不能自已，“我就……就偷偷喜歡着，可還是沒忍住問你有沒有喜歡的人，你說沒有，你不知道那一刻我才覺得心裡沒那麼罪孽。”
“我從沒想過會見到他，還是他救了我的情況，可……可我還是不知道他的名字，不知道……但就是這樣，我還是忍不住喜歡他，哪怕辛嘉結婚那天我看到他……強吻你。三年……蔓清，你知道這是什麼滋味嗎？我眼裡再也不看到其他人，總是拿他和別人比較，滿腦子想的都是他，做夢……都會夢見。”
那種滋味……
江蔓清睫毛顫了顫，胸腔酸澀無比。
她怎麼會不知道呢？
她知道啊，她一直都知道，一直……都在受着折磨。
“所以……”她開腔，每個字都止不住的顫抖，“太過喜歡……就是你算計我的理由？一邊真話，一邊假話，就爲了讓我……”
喉嚨口像突然被什麼堵住了似的，剩下的話，她再也說不出口。
太疼。
太難受。
鄧茵擡起滿是淚痕的臉，努力去拉她的手：“對不起蔓清，我不是……不是故意想傷害你騙你的，我們認識這麼久，真的只有這一次，我……”
像是想到什麼，她急急說道：“我走出電梯的時候還在猶豫，真的！我猶豫了很久，蔓清，我不想真的傷害你的，我只是……只是……”
“可你還是騙了我啊。”江蔓清笑，同時一滴眼淚從眼角滑落。
輕飄飄的一句，卻讓鄧茵臉色煞白。
“蔓清……”
江蔓清擦掉眼淚，她努力想無所謂地笑笑，可胸口的疼痛卻明晃晃地提醒着她自己的愚蠢。
“從小我朋友就不多，好朋友更是少，但每一個，我都……都很珍惜，甚至……其實你可以明說，不必如此，如果你……”
“如果我明說，你會成全我會幫我麼？”
江蔓清想說會，可那個會字，她怎麼也說不出口。
幾乎是同一時間，她想到了江聿琛的那句——
“你能因爲傅繁，就把我讓她給，如今……又能因爲你這個所謂的朋友，也可以把我讓給她，給她創造機會……江蔓清，你真是偉大啊。在你眼裡，我他媽就是一個可以讓來讓去的東西，對麼？”
她會麼？
她……
突然間，心口更疼了，疼到江蔓清差點支撐不住。
按上心口，她閉上了眼。
扯出一個比哭還要難看的笑容，她深吸了口氣：“你走吧，我不會爲難你。”
鄧茵沒動。
江蔓清沒有看她，她怕自己一看就會想起江聿琛質問自己的那些話：“放心，我也不會讓……他爲難你，這是我能爲你做的最後的事。”
輕輕的，她扒開了鄧茵抓着她的手。
鄧茵只是哭：“蔓清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
“走吧。”
“蔓清……”
狠下心，江蔓清沒有再回應，徑直往前走了幾步和她保持距離。
鄧茵原本想要抓她手的動作一下僵住。
“蔓清……”
眼前一片迷濛，她擡眼看着江蔓清的背影。
後悔麼？她問自己。
可她想，她其實……並不後悔，後悔的，是沒有早打聽清楚他們的關係。
如果……
支撐着起身，搖搖晃晃的，鄧茵站了起來。
“蔓清，對不起……”
沙啞着說出最後一句話，猶豫幾秒，她最終擡腳離開。
“咔嚓——”
門，被關上了。
江蔓清背對着門口，聽到那一聲響，再也忍不住，眼淚洶涌而下。
一滴又一滴。
起先是無聲地哭，慢慢的，心口強烈的鈍痛感蔓延至全身，儘管捂着心口，可她再也支撐不住，身體跌坐在地，她終是哭出了聲。
積鬱已有的情緒像是找到了宣泄口，橫衝直撞，肆意地折磨着她。
可她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因爲鄧茵的欺騙而難過，還是因爲江聿琛那些誅心的話而哭。
她只是，很難受很難受……
不知過了多久，一張溼紙巾出現在了朦朧的視線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