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礦石工廠的門口,羅根快速接通網絡,查找着進出的記錄。
讓他緩了一口氣的是,那上頭確實有羅娜離開的記錄,並且是獨自一人。
看到這裡,羅根心頭不免又惱火起來,這傢伙竟然就這麼一個人無聲無息地走了,發生了這麼大的事情,卻好像沒事兒人一樣,一點兒信息都不進行彙報。
這已然是違反了神域處理一般事件的守則。
羅根心想着,自己回去之後一定要在約瑟夫面前狠狠地告她一狀。
--------
羅娜已經在白羽威的車子裡,一路向南飛馳
此刻離礦石工廠早已開出了將近一百公里的距離。
“真沒想到,會有這麼一天,我和你能這樣坐在一起,一起逃避神域的追查。”
白羽威一邊說,一邊就笑了起來。
在這麼一個密閉的空間裡,和白羽威單獨待着,讓羅娜有些拘謹。
也許是從一開始,這個男人的身體裡就讓羅娜感覺到一種致命的威脅。
又或者,幾次三番地被他輕易控制,甚至可以說是戲弄於鼓掌之間,讓她本能地產生一種抗拒和防備。
只是此刻,在車廂來回的顛簸之中,這個人又顯得如此平凡。
聽到他的話,羅娜一時沒有反應過來,只是將目光盯了上去,就這麼呆呆地看着出神。
白羽威狐疑地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
“沒事吧你?”
羅娜這才一個激靈,下意識地往後縮了縮身子。
“沒,沒事。”
她微微搖着頭,再次看向白羽威,覺得自己下意識的舉動似乎有些不近人情了,畢竟眼前的這個男人剛剛在危及之中還救了自己。
於是羅娜努力擠出一個微笑,試圖緩解有些尷尬的局面。
許是白羽威匯錯了意,以爲羅娜還在因爲之前布魯諾的追殺而後怕。
無所謂地擺了擺手,扭頭看向窗外。
“別多想了,已經沒事了,這一路上還有挺長的一段距離,你先歇會兒吧。差不多到了我再叫你。”
她又是一愣。就是這樣的輕描淡寫,似乎許多事情,在這個男人的面前都可以如煙雲般,輕易揮散。
羅娜不由心中一陣輕鬆,似乎好久沒有這樣放鬆的時刻。
她輕輕吐出一口氣,將頭扭向了另一邊的窗外。
後視鏡裡能看到車子行駛之後,帶起的沙土煙塵;旁邊是距離城市和科技文明越來越遠的山林樹木。
羅娜想,若真能一直這樣倒也是不錯,不必再謹小慎微地觀察着主席們的臉色表情,也不必猜測智者、大佬們的心思。
“面朝大海,出暖花開
……
餵馬劈柴,周遊世界
……
給每一條河,每一座山,去一個溫暖的名字
……”
斷斷續續的,羅娜的心中浮現出一首詩,這一次並不是尼梅爾先生的。是一個曾經前科技時代的年輕詩人,好像名叫海子的。那是在之前羅娜收集尼梅爾先生的信息的時候,無意間瀏覽到的。
雖然羅娜甚至記不全完整的句子,但此刻依舊覺得貼合極了。
沒有那份蒼老和厚重,有的是如同此刻透射進來的陽光般的溫暖和輕快。
其實羅娜並不瞭解這位詩人,也不知道他的過往和生平。若她知道這個才華洋溢的年輕人,在寫出這首詩之後不久便如同尼梅爾先生一樣,選擇了結束自己的生命的話,不知道還會從這首詩中看到些別的什麼。
不過不管怎麼說,此刻的羅娜微微仰靠在車子裡,閉着眼睛享受着難得的平靜。
--------
羅根是在回神域的途中,從約瑟夫那裡獲知了羅娜的消息,這多少讓他的火氣消了一些。
他想着也許是因爲出了這樣的意外,讓她沒來得及收到讓她原地待命的消息,或者害怕停留在原地,從而趕緊離開,並且好歹後來也想辦法通知了神域。
同時他也知道了,被自己從瓦礫中刨出來的男子就是布魯諾,甚至還是獵捕者遊戲的參與者。
一路並沒有多少的波折,唯一的一個小插曲就是,因爲布魯諾左臂被碾壓傷勢過重,爲了保住他的小命,經過簡單的商議之後,他們便在醫療車中進行了緊急截肢手術。
對於震怒的神域大佬們,他們的要求是必須將這個布魯諾活着帶回去。至於是不是缺胳膊斷腿,似乎也並不那麼關心。
這也是幾個小時之後,抵達神域的布魯諾從疼痛中醒來後,怒吼不止的原因。
他發現自己此刻正被綁縛在一張醫療牀上,看來是什麼人救了自己,然而還沒有等他緩過一口氣來,就發現自己下意識挪動身子的時候,竟然完全感受到自己的左臂。
於是憤怒和滿腔的恨意一股腦兒宣泄出來,完全超越了此時肉體上的疼痛。
他不停地掙扎着,要從綁縛着自己的醫療牀上下來,鮮血從身上各處的縫合處,再一次冒了出來。
爲此神域的醫療組,不得不給他好幾次強行注射了高濃度的鎮定劑。
神域的幾位本打算審問他的大佬們,也不得不將此事押後,紛紛離開,處理更爲緊要的事情。
而就在這個時候,唯獨史密斯一個人悄悄折返了回來。
對於平日裡極少離開自己辦公室的史密斯而言,這次的來訪顯得突然而又神秘。他並不想讓更多人知道自己的出現,所以通過亞當系統將幾乎整個樓層的醫療人員,都想辦法調往了其他地方。
相對的,例行的安保系統、訪客系統,自然也早已被他自己暫時關閉。
他站在醫療牀的面前,看着躺在上面虛弱無神的布魯諾,搖頭冷哼了一聲。
這樣的態度,在平時來說,表示着這位大佬對眼前之人的輕蔑,往往一走了之,懶得與他多一句廢話。
不過今天,史密斯並沒有離開。
相反的,他一步步走近了布魯諾,伸出他那細長而乾枯的手,輕拍着布魯諾斷臂的傷口。
輕微的悶哼聲立刻就從布魯諾的嘴裡發出,然後開始不停輕微扭動自己的身體。
只片刻的時間,頭上就起了一層細密的汗珠。
在粗重的喘息聲中,布魯諾睜開了眼睛,他本能地想要繼續掙扎,卻被一把抓在了傷口的地方,鑽心的疼痛讓他眼前一花,連叫聲都戛然而止。
等他再次睜開眼睛,看見的是面前陰冷的雙眸,正一眨不眨地與自己的目光對視着。
那種冰寒和長期以來上位者的氣勢,讓布魯諾一下子怔住了。
史密斯背過身去,從一邊隨手取過一塊毛巾,擦了擦手。
“想不想,做一個遊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