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兩天,也就是週末過去,王老五踏上回家的火車,竇筆如約進入廖漢升辦公室外的隔斷間報道。其實這個位置也不用幹啥,就是有人突然闖進來的時候給攔下來,然後就是接受廖總有事兒沒事兒有活沒活的安排了。
說白點兒,跟古代皇帝身邊的太監差不多。只要皇帝一叫“來人吶”,然後從外面跑進去那個太監,就是竇筆現在坐在這裡的這個角色。
竇筆怕被廖漢升認出來,這幾天,特意沒刮鬍子,然後把保安帽子壓得很低。畢竟,之前在賭場有過一面之緣,雖然廖漢升當時坐的距離比較遠。
不過,結果顯然,竇筆多慮了。因爲,廖漢升壓根兒就沒看他。
一個破保安,一個公司最底層,堂堂集團一把手,怎麼會多看你一眼。
沒讓竇筆失望,整整七天,廖漢升沒看過竇筆一眼,跟竇筆一共說了七句話,都是通過內線通話,廖漢升在屋裡按鈕,然後竇筆這邊接通說的。七句話內容驚人的相似:你先走吧、你可以下班了、你到點兒了、你走吧、你先走吧、你下班吧、我這裡不用你了……
都是在每天快結束的時候,跟竇筆說的。
而且,最讓竇筆意外的是,每天晚上自己把記錄好的紙條從門縫塞進去,然後第二天早上等着老安回來的反應……老安都是沒什麼反應。即便那個字條上面有郭子喜或者萬亮,老安也沒什麼特別的異常。
這,讓竇筆覺得很奇怪。要麼就是老安隱藏的足夠深,自己完全看不出來。要麼,就是老安不拿這個當回事兒……竇筆在心中打鼓,難道,他是秦堯的人?自己聰明反被聰明誤了?
竇筆越想越亂遭,好不容易熬到王老五回來了,竇筆可算解脫了。王老五是廖漢升信任的人,所以,只要他回來,自己的這個差事肯定就沒了。
到了第七天,也就是最後值這個班的下午,竇筆從廖總辦公室的隔斷間出來,心裡的疲憊也傳到了身體的各個角落,竇筆一下子撲到牀上,準備好好休息休息。閉上眼睛還沒有十分鐘,電話便響了。
一個陌生的手機號,竇筆從來沒見過,以爲會是秦堯,是不是安排自己做下一個工作了,這樣越來越信任自己,豈不是一步步接近他了嗎?
竇筆帶着興奮接通了電話……
“竇先生,您好啊!”
“誰?”竇筆一聽這個聲音就知道肯定不是秦堯,那給自己打電話還是這種語氣的,估計沒什麼好意。
“說了你也不認識。這樣吧,想請竇先生您出來小聚一下,順便賞臉請您吃個飯,您看行嗎?”
“你不說是誰,我跟你吃個屁飯?”竇筆竟然忘記了自己當前的保安身份,還是自己平常的狀態跟對方說着話。
“哦?——你這個保安很有氣勢啊!我喜歡!”
“別墨跡!快說你是誰,要不我掛了!”
“別,好,我說,我姓萬,叫萬亮!”
“萬……亮?什麼東……哦——”竇筆趕緊轉換了語氣,也生自己的氣,直跺腳。“萬總,萬總您好!哎呀,不好意思啊,我也沒有您手機號,也沒有機會跟你說話,沒聽出來是您的聲音,太不好意思了……”
“啊,哈哈……沒事兒!就是聽說新來個保安挺受重用的,合計認識認識,你看你也不給機會。”
“給機會,啊不是,那是我的榮幸啊。還是我請您吧!”
“怎麼?現在就比我掙得多了?”
“沒有,跟您怎麼比啊……”
“哈哈……楓林樓,包廂208,我在這兒等你。不着急,我有大把的時間,哈哈……”
“好,我馬上到。”
竇筆放下電話,不知道是該生氣好,還是該高興好了,生氣自己怎麼這麼不注意,差點兒就把自己的真實性情和身份暴露了,怎麼不能進入角色,就當自己是個小保安呢。高興的是,沒想到,這個萬亮萬大哥會主動聯繫自己。這樣,有一個問題就很明朗了。那就是,老安肯定是萬亮的人!
出門,打車,直奔楓林樓,這個南平市最好的中餐館!
在車上,竇筆絞盡腦汁,設想着萬亮能問自己的所有的問題,然後都確定了最應該回答的答案。不過,一直到地方了,竇筆總覺得還沒有想完,還有很多可能露馬腳的地方。
沒辦法了,只能硬着頭皮上了。
一樓散臺的人不是很多,但有一桌大概六七個老爺們坐在那兒,並不喝酒,只是邊嘮嗑邊吃菜。在東北,六七個老爺們坐在一起,連一瓶啤酒都不喝,光扯犢子,太不正常了。現在這個時候,大週末的,連三四個老孃們聚到一起都能喝一箱,別說老爺們兒了。
竇筆一眼就看出了他們的異常,不過,也就是掃一眼,然後看見其中一個人看了一眼手機,又看了一眼竇筆,然後趕緊撥通了電話。
一切,都在竇筆的眼裡,這樣的小把戲,竇筆這種老江湖怎麼會看不懂。分明是一羣跟班兒的小嘍囉,在這兒守門,等着“客人”到,好及時招呼呢。
臨上樓之前,竇筆把服務員叫過來,遞給服務員一百塊錢,讓服務員幫忙給那一桌上一箱啤酒,就說有人請客。
竇筆穩步走上樓梯,雖然穿了一身不起眼的保安服,但竇筆卻走出了“大哥”的氣勢。不過,到了二樓,竇筆瞬間又把腰哈下去,趕緊整理出一幅小保安的小人物感覺,拐過一個彎,離208還有一段距離,裡面出來了兩個長相本來很兇惡,卻滿臉堆笑的朋友。
“誒,您是竇先生吧?我們老闆等您呢,這邊請!”
竇筆雖然不愛理睬這樣的走狗,但眼前是拉近關係的時候,不能太過了,要是在平時,竇筆一個冷眼過去,絕對不會搭一句話。
“哎呀,太不好意思,來晚了。還麻煩兩位哥哥出去接我……不好意思啊,不好意思!”
“沒事兒,應該的,應該的。”
兩位“走狗”引導竇筆進入了包廂,然後便把門關上出去了。不用問,肯定在門外等着了,這種,就是最低級的“走狗”了。
竇筆進門,迅速掃視了一圈,裡面一共五個人,正中間,一個瘦小枯乾的中年人,正瞪着兇狠的眼神,叼着菸捲,大口地吐着菸圈,一見竇筆進來,趕緊擠出微笑,眼睛眯縫着,繞出來,伸出右手,送到竇筆面前。
竇筆心裡好笑,這個人年紀不大,沒想到竟然有如此心計,這種如奸雄曹操般的禮賢下士,絕對能哄得一批死士留在他身邊,爲他死心塌地的拼命。如外面的兩隻“走狗”。
“您好,萬總。您快請坐,我就是個農村人,農民,您這樣我承受不起……”竇筆伸出雙手握住萬亮伸過來的手,點頭哈腰地說道。
竇筆極盡全力,表現出農民最小人物的一面,雖然帥氣的長相不會輕易改變,但這份農民質樸的氣質,還是被竇筆演繹得非常不錯的。至少,眼前上下打量竇筆的萬亮是被矇住了,另外那四個人,也根本就沒看出來任何的不和諧。
萬亮把竇筆讓到裡面,把主位置給竇筆讓了出來,竇筆當然不能做,自己不是賭王,不是千王,在這兒,自己只是一個小保安。怎麼能在人家大老闆面前做主位置。
竇筆一再推辭,然後在萬亮的對面,也就是後背對着門的最差位置坐下來。
其實,竇筆也很清楚,這個傢伙肯定不是真心讓自己,只是做做樣子。如果真心讓的話,肯定要把這個位置留出來,怎麼可能把位置坐上,然後餐具都打開用了,還倒上茶開始喝了……
不過,無所謂了,竇筆又不是真的來跟他處朋友的。
服務員開始走菜,萬亮旁邊的手下打開了一瓶茅臺,先給自己的老闆萬亮滿上,然後再給竇筆滿上。再陸續把旁邊的人都滿上,一瓶茅臺就沒了。
竇筆偷眼往那個手下的身後看了一眼,6瓶裝的茅臺有一箱,看來今天晚上是有備而來啊……不過,這茅臺,味道還是不錯的。
“我聽朋友說,公司那邊來了一個很厲害的保安,年紀輕輕就受到領導的重用,所以,特別想認識一下,看看到底是有什麼能耐的保安,哈哈!”
“都是誤傳。我就是個小保安,然後部長覺得我歲數小又聽話,可能用着比較順手,就願意讓我多幹點兒活。”竇筆非常謙遜地說道。
萬亮笑着點點頭,然後看向兩邊的手下,故意責怪的語氣說道,“你們聽聽,人家說話多中聽,你看看你們一個個的,沒什麼大能耐,有點兒功勞就上我這兒來邀功!再TM過幾年,我都要養不起你們了!”
“是啊,兄弟你也太謙虛了!在我們萬總面前一謙虛,我們都不知道該怎麼辦了。這樣,我敬你一杯!”
一個手下說完之後,就把酒杯端起來,要跟竇筆碰杯,竇筆微笑着把杯送過去,碰完之後,那個手下將這一杯白酒,一飲而盡,竇筆還在手中端着,這個手下衝竇筆擺了一下杯底,示意竇筆自己幹了,你也趕緊的吧。
竇筆笑了笑,問道,“這位大哥,您知道我叫什麼嗎?……”
這名手下剛剛的微笑立刻就消了,開始快速眨眼,看着竇筆,然後有點兒不知所措地哼唧着,“嗯……啊,叫……叫兄弟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