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春見芳菲如此表現,也慎重起來,說:“六小娘子,你先別哭,讓我看看你受傷了嗎?被發現了嗎?”
“回春!”芳菲見回春沒有問秘密是什麼,反而問自己有沒有受傷,她更是壓制不住自己的情緒了,癱坐在地上,抱着回春的腿大哭起來。回春也蹲下來,抱住芳菲,一下一下撫摸着芳菲的背。
芳菲雖然活了二十幾年,什麼謀殺,離自己太遠了,她見過最惡毒惡人就是折磨弟弟的那個衣冠禽獸,可他也在庭審時痛哭說着悔恨不已的話,她從沒見過一個人那麼視生命如草芥,嘴裡說着殺人的過程還如此得意,芳菲此刻真是害怕、惶恐、無所適從,各種情緒涌上心頭,讓她情緒在回春一句關懷的話語裡徹底崩潰。
漸漸,芳菲終於平靜了下來,她將這件事捋了又捋,前前後後,想了個遍,擡頭,她問回春:“春姐姐,你爲什麼這麼關心我?”
“因爲你是我的主子啊。”
“不,你跟我說實話,有些奴對主子是一味順從,有些是面上恭敬背地裡恨不得把主子捏死,更有一些是想踩着主子的肩膀往上爬。那你呢?”
“六娘子,我。。”回春見此刻芳菲的眼神像利刃一樣刺進她的心裡,眼神跟她稚嫩的臉完全不搭,這一刻回春真正以看成年人的心態看芳菲了,回春心裡甚至都有些懼怕芳菲了,看着芳菲的眼神,各種理由瞬間都說不出口了,只好將自己心裡最深的情緒說了出來,“我喜歡將軍。我答應將軍爲他好好照顧你,他說虧欠了你許多,我想着我照顧好你,他也會對我另眼相看。可是這些日子跟你相處下來,我覺得你跟旁人不同,被病痛那樣折磨,一醒過來便先安慰將軍,可是你也才七歲呀。漸漸我覺得你就像是我的妹妹,我要保護好你,這像是我的責任一樣。”回春越說越激動,緊緊握住芳菲的手,眼神急切,生怕芳菲不信任她。
“回春,我信你。”芳菲堅定的望着回春,“今天這個秘密,關係到你,關係到我爹爹,關係到我和這個院裡所有人。我相信你,我願意把關乎性命的秘密說給你聽,同樣你也要相信我,我要你無論發生什麼事,你都要堅定的站在我這邊,可以嗎?”
回春露出驚訝的神情,轉瞬她又堅定的點着頭說:“芳菲,我可以這樣叫你嗎?從今夜起你就是我的親妹妹,”她舉起兩指,指着天,“我對你此生必定不離不棄,生死相依,永不背叛。”
芳菲看着她,淚又落了下來,學着回春的樣子,說:“我也是。”
於是,芳菲將今晚所見所聞一字不差的說給了回春,回春聽罷一拳砸在地上,憤憤的說:“真是太惡毒了。原先老是聽說大宅院裡冤魂多,今天算是長見識了。”她這才發現兩人還坐在地上,便扶起芳菲,兩人攜手坐在了牀榻上,找來衣服披在芳菲的身上,接着說:“六娘子,你想怎麼辦?報仇嗎?”
芳菲看着回春,果然是封建社會土生土長的人,思維方式與她不同,不說見慣就說見過死人的回春,比她好了不知多少倍。“回春,我當然想報仇,我們待找出證據就去官府揭發她,讓她去坐牢。”
“六娘子”回春這會有些想笑了,“我剛剛還覺得你是大人了呢,這會怎麼想的這麼天真。”
芳菲疑惑的看着她:“不然呢?我們兩個去殺了她和那管家嗎?”
“當然不是,我來到這宅子裡也有些時日了,我從之前伺候你的俾子那裡知道,你落水那晚,有人故意支走了她,她也才十一二歲,什麼都不懂,便跟了去,後面聽說你落水,嚇得直接癱在地上,哭的什麼都忘了。事後她才喏喏的給將軍說了此事,將軍纔將我換了過來,打發她去廚房了,我問她是誰支走了她,她說是大夫人院裡的灑掃婆子。”
“你是說。。”芳菲一愣,她之前以爲是原主不小心掉進去的,聽到一半以爲是祖母的人,結果是最沒想到的人。她回想大嬸孃那張慈眉善目的臉,她沒有像二嬸孃和三嬸孃那麼漂亮,但她溫柔賢淑,平日爹爹不在時對芳菲最好了,時常送些果子、衣物什麼的,果然看人不能看表面。“可是她爲什麼要這麼做?”
“因爲將軍的一封遺書。”回春一臉慎重的說。
“遺書?爹爹爲何要寫遺書?”
“將軍之前從戰場上回來是負了重傷的,一幫穿着鐵甲的士兵擡着他進的院子,第二天一醒來就寫了遺書,說是將你孃的陪嫁和他這些年攢下的財產,全部交給你,誰也不許碰,還立了字據交給了本地縣衙呢。我聽別的院裡的女婢婆子們說,將軍因爲負傷無法再有子嗣了,這才立了遺囑。”回春一臉的失望,又堅定地說,“我纔不信呢,我聽說傷了那處的人都娘娘腔,像宮裡的公公一樣。”說着還舉起蘭花指。
芳菲噗嗤一下笑了,說:“回頭我問問爹爹。”
“這怎麼好問?”回春一臉羞紅。
“哎呀,岔題啦,你繼續說。”
“我們大晉朝的歷法規定,女子不能繼承父親的遺產,即使是孃親的陪嫁也只能分走一半。剩下的由家裡的兒子繼承,若沒有兄弟的,可以讓侄子來繼承,但官員或勳貴單列出遺囑單子的除外。有了這一條,將軍的遺囑,便讓你有了殺身之禍,不止大夫人,在你落水的當天夜裡,三夫人院裡的偏房失了火,好多人都去救火了,才致你落水半天都無人救起你,還是將軍在池邊看到你的鞋子纔下去把你撈上來的。”
芳菲心下了然,又升起一陣後怕,原主真是可憐,不知在這宅院了怎麼活到七歲的。
回春接着說道:“將軍的孃親和你的孃親都是商賈出身,在大晉朝出身不夠用錢財來湊,她們的陪嫁不是少數,還有將軍他常年在外征戰,收到的俸祿賞銀都是不少,這一筆錢財,夠好多人覬覦了。”
芳菲點點頭說:“你知道的真不少。”
“我也出身商賈之家,對於錢財最是敏感,從我身旁走過的路人,我只要聽到錢這個字,我都能跟着她走二里。但是我爺爺也從小教育我說,不發橫財,不掙髒錢,做本分生意掙來的吃的都香。”回春一臉的驕傲。
芳菲也認同的點點頭,拍着胸脯說:“以後有我一口吃的,就絕餓不到你。”
“哈哈哈”回春也很豪氣的拍了拍芳菲的肩膀,“對了,你剛剛說,要將你祖母送去見官?你看這宅子裡的情況,多少雙眼睛盯着你,盯着這院子,你怕是什麼證據都沒找着,先把自己的命搭上。這裡想讓你死的人可都排着隊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