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本身比地獄更像地獄。——芥川龍之介
……
“都滾開!”吳蘊斐的聲音從喪屍包圍圈外面傳進來,我看到她推開我身前的喪屍,向着我走來。
我就知道陳心語叫的是吳蘊斐而不是胡斐。
胡斐早就已經死了,在一年前就已經死了,被我綁在路旁的護欄上面,看着他變成喪屍。當初他雖然讓我開槍,我也開了,但沒有朝着他的腦袋,而是向着那片不知名的藍天。
看到吳蘊斐努力推開喪屍的神情,我心中的愧疚更甚,我這麼對不起她,卻還要來救我。我已經沒多少力氣了,就算拿着武士刀,也沒法砍死眼前的這羣喪屍。它們的力氣比我大太多,只要手抓住我,我就沒法逃。
“徐樂!快跑啊!”吳蘊斐對着我喊道。
我苦笑一聲說不出話來,周圍都是喪屍,我怎麼跑啊?
吳蘊斐的眼中全是不爭氣的神色,真不知道在她眼中我怎麼會變成這幅模樣,看來我還是高估自己了,我已經不是從前的那個徐樂,沒有那種不怕死的勇氣了,真不知道我怎麼會變得膽小起來。
沒多久,我一口氣沒喘上來,胸口一陣劇痛傳來,我眼睛一翻昏了過去。
我不想在這裡昏過去,可是我扛不住胸口的劇痛,身體只能讓我昏過去,哪怕是昏倒在喪屍羣當中。
“徐樂!徐樂!”在昏迷的一霎那,我彷彿真的聽到了胡斐的聲音。
胡斐,你真的還活在這個世界上嗎?
……
難得的回憶可以讓人惆悵和快樂,但不知道爲什麼,我回憶的時候,只有惆悵,沒有快樂。
就像現在,我好像做了一個很長很長的夢,夢見胡斐重新出現在自己的身前肆無忌憚的抽着煙,然後操着一口的傻笑,偶爾捏一捏鼻子撥弄一下頭髮,看着真像個煞筆。
如果這些都是真的該多好。
……
窗外的太陽從東邊挪到了西邊,朝陽成了夕陽,略微刺眼的陽光照在臉上,透過眼皮呈現一片紅色。很想睜開眼睛,可是眼皮很重很沉。胸口的疼痛再次襲來,不像剛纔那般疼痛,還能呼吸,想來自己還活着。
身下是不算柔軟的病牀,身上還是那兩層厚厚的被子,夕陽照在臉上,感覺有些熱。
不多時,夕陽從臉上消失,是天黑了嗎?
我試着睜開自己的雙眸,看到了白色的天花板和外面夕陽的光芒,還有,胡斐!
尼瑪!
老子看見了什麼!
胡斐的臉!一張笑的很傻的臉!
“我靠!”忍不住罵了一聲,“我是死了嗎!”
胡斐一怔,說道:“沒有啊。”
我抿了抿嘴巴,“那我應該是在做夢了。”
旋即,我便是閉上眼睛繼續睡。自己肯定是在做夢,胡斐早就已經死了,怎麼可能出現在自己的眼前,除了做夢以外沒有別的解釋,當初在鳳高中槍昏迷的時候不也夢見過胡斐嗎。
啪!
忽然間,臉上捱了一巴掌。
“哎喲!”我從被子裡伸出手捂住有些疼痛的臉,睜開眼看着眼前這個胡斐,說道:“你有病啊,幹嘛打我!”
“痛不?”胡斐問道。
“痛。”我點頭說道。
“那你還覺得自己是在做夢?”
我一怔,對啊!我能感覺到痛啊,而且這一巴掌真的很痛啊,我都懷疑自己的臉會不會腫起來。那這麼說自己真的不是在做夢咯?自己現在是真的醒着?可是爲什麼我能看到胡斐?他不是已經死了嗎。
“咯咯。”忽然,牀邊傳來了一聲輕笑。
我扭頭看去,發現是李卓青在笑,不免說道:“咦,李卓青你怎麼也在我夢裡?”
這時候我看到了她身邊站着好多人,陳心語,吳蘊斐都在,郭義揚也在,還有幾個陌生的面孔,他們都圍着站在我牀邊,笑眯眯的看着我,也不知道這羣人心裡在想些什麼。只不過,我怎麼會夢到他們?
胡斐無語的說道:“嘿,我就說我不該出現的,這小子壓根就不相信我還活着。”
我眨了眨眼,盯着胡斐在夕陽下的身影,有些漆黑。
“呃,我知道你肯定是死了,我是看着你變成喪屍的,所以我現在肯定是在做夢,你們騙不到我的。”我笑道。
胡斐看着郭義揚,攤手錶示沒辦法了。
陳心語笑了笑,把手撐到牀邊上,臉靠近我說道:“徐樂,你現在真的不是在做夢,是真的!剛纔胡斐打你的那一下肯定很痛吧,痛就說明你不是在做夢!你要是不信的話,我可以再掐你一下試試看。”
我愣了愣,然後把臉伸過去說道:“呃,好啊。”
陳心語一笑,伸手捏住我的臉一擰。
很痛!
我瞪着眼,難道我真的不是在做夢?
可是,胡斐明明已經死了,爲什麼還會出現在這裡?
郭義揚這時候說道:“徐樂,你不是在做夢,這一切都是真的,胡斐還活着,真的還活着。”
我看着郭義揚,然後又把目光放在胡斐身上,他的背後依舊是夕陽,所以看不清他臉上的表情。我臉頰抽搐了幾下,伸出手抓住他的手,真的有溫度,手掌上面有着一個被香菸燙出來的痕跡,他真的是胡斐!
“胡……斐。”我輕聲說道,“真的是你?”
胡斐趴下身子,說道:“是我,除了我以外,還有誰敢這麼明目張膽的打你臉?”
我笑了,笑的很慘很難看,眼淚一下子就從眸子裡面流了出來。
我從牀上坐起身來,抱着胡斐哭泣,我從沒有想過自己的人生當中還會有這麼大一個驚喜,本以爲鳳高被毀之後一切都已經沒了希望,可我始終都沒有想到胡斐還能活過來,還能從喪屍變回人類!
“徐樂,對不起,我來晚了。”胡斐說道。
我現在除了哭,什麼都不會說了。如果胡斐當初一直活着,也許鳳高就不會被毀,他們也都不會死。
許久之後,我才平復下自己的心情。
抹乾淨臉上的淚花,看到牀邊那些熟悉和陌生的人,不免好奇起來,現在在我牀邊上站着的所有人都是這小醫院裡的人嗎?
胡斐看出我眼中的疑惑,便是從牀上站起來,說道:“徐樂,我給你介紹一下。”
我點頭。
“郭義揚,李卓青,吳蘊斐還有陳心語你都認識我就不說了。”
隨後他站到一個長相甜美眼神有些二的女生身旁說道:“她叫做鮑筱言,以前是做翻譯的,很二的。”
說完後鮑筱言就給了胡斐一個白眼。鮑筱言也是這醫院當中的第四個女生,也是最後一個,剩下三個就是李卓青他們。
胡斐接着指向一個身高馬大身材壯實的男人身上,說道:“他叫馬冠羣,河南人,以前是運貨的司機。”
而後站到一個學生模樣的男孩身邊,剛要說話就被我給打斷了,我指着這個高中生模樣的男孩說道:“你叫張華!”
“你怎麼知道?”胡斐詫異。
“當初他跟郭義揚一起去過梧桐市,我見過。”
胡斐恍然大悟,走到最後一個人身旁,這人帶着眼睛,看上去很斯文,“他叫濮煒超,跟我們一樣原先是大學生。”
我點頭,掃視了他們一眼說道:“很高興認識你們。”
我現在,算是正式加入這個醫院的團隊了嗎?看着他們一個個充滿笑容的臉龐,我忘不了當初在鳳高那羣人的模樣,那個時候,他們也是如同現在這副樣子,掛着笑容,充滿希望,毫無畏懼。
深深吸了一口夕陽下的餘味,過去的始終都過去了,只能說,生活本身比地獄更像地獄。
……
晚飯的時候,病房裡面只剩下我跟胡斐。
我問他是怎麼從喪屍變回人類的,他說那都是郭義揚的功勞。他回憶起過去,着實有些夢幻。
他的這話,讓我更加疑惑郭義揚,他真的這麼厲害嗎?連變成喪屍的胡斐都能夠救回來。
胡斐說道:“我醒來的時候距離我變成喪屍已經有五個月的時間了,郭醫生告訴我,他花了三個月的時間讓我從喪屍變會了人類,然後又花了兩個月的時間讓我的大腦恢復活動,重新活過來。”
我蹙眉,“他是怎麼做到的?”
胡斐搖頭,“我不清楚,他跟我說了我也不明白,更何況我也懶得去想。活了就活了,還想那麼多幹嘛呢。”
我點頭,他說的對,活了就是活了,好好活着就成了,還想那麼多幹嘛,徒增煩惱?
“然後我就開始養身體,直到兩個月前身體才徹底恢復,花費了郭義揚很長很長的時間,我能活着,全靠他。”胡斐眼中對郭義揚滿是敬意。
我點頭,看來李卓青說的沒錯,醫院裡如今還活着的人,都是郭義揚給救回來的,連我自己也都是郭義揚救回來的,要是沒有他我恐怕已經被喪屍給吃完了。
胡斐接着說道:“身體好了以後,郭義揚就跟我說了曾經在梧桐市碰到過你和朱振豪,那個朱振豪是不是那個來接我們的士兵?”
我點頭。
“然後我就讓郭義揚帶着我去了梧桐市裡面,去了鳳高,看到了你在廢墟前面立的那塊碑。”
我低垂這眼,不知道該說什麼。
“他們,都死了嗎?陸丹丹她,也死了嗎?”胡斐問我。
我抿着嘴巴點頭,這件事情,我沒辦法撒謊。
他拍着我的肩膀,說道:“徐樂,你能跟我說說這件事情到底是怎麼回事嗎?爲什麼鳳高會被襲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