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琰端着飯食,走入書廳,將飯食放到案上,開口說道,“父親,吃點東西吧!你這一天都沒有吃東西了。”
蔡邕沉默着嘆了一口氣,開口問道,“琰兒,你說說看,爲父是不是真的貪慕虛名?”
蔡琰也是滿面悲容,聽到蔡邕的話,沉聲說道,“女兒不敢置喙大人。”若是之前,蔡琰一定會好生勸慰老父,可是劉奇一番話,句句都讓蔡琰感同身受,不是發生在自己身上的事,你永遠也覺得非常遙遠,可發生在自己身上,別人很難體味這種感受。
如同劉奇所言,自己被衛氏逐出家門,說自己是喪門星,自家父親也只是派人將自己接到長安,沒有絲毫言語,作爲名士的蔡邕可能是不屑爭辯,會覺得謠言止於智者,可在當時只有十五歲的蔡琰看來,就連父親在外也是認同了別人對她的指責,出門被人指指點點,什麼“八字剋夫”,“喪門星”,各種言語不堪入目,使得自己都不敢出門。
外界流言已讓蔡琰煩悶不已,可對這些閉口不言的蔡邕,讓蔡琰心中更是多了父親已經認同外界說法的錯覺,心中更是苦不堪言。
蔡邕如何會不瞭解自己的女兒,昭姬的聰慧可不比尋常男子差多少,要是女兒不認可劉奇的說法,肯定會勸慰自己,可聽到蔡琰的回答,蔡邕如何聽不出來,女兒如此這般冷淡的說自己不敢評價長輩,內心多半是認同劉奇的說法的,或許,劉奇的每一句喝罵,道出的都是自己女兒的片片心聲。
蔡邕沉聲說道,“如今長安,遲早會亂,借這劉奇的掩護,我等確實可以從容離開長安,可如此一來,雖讓王粲那小子心無牽掛,卻欠下了劉荊州父子的人情。你若不願,爲父就再想他法。”
蔡琰開口說道,“女兒願隨父親去關東,如此一來,也免得那些市井流言擾人心思,至於如何去,女兒全憑父親大人安排。”
“唉!”蔡邕頗爲惆悵的開口道,“你覺得這劉奇劉子瑾如何?”
聽到蔡邕問話,蔡琰心中含羞道,“女兒覺得,此人頗爲風趣,與其他男子大有不同。”說完又帶着幾分埋怨的口吻道,“就是此人,太過狂悖。”
蔡琰的小女兒態落到蔡邕眼裡,蔡邕自然聽出來女兒對劉奇頗有好感,可想到劉奇的身份,再想想自家女兒,蔡邕心中惆悵更甚,開口說道,“這小子雖然敢罵爲父,可爲父卻是頗爲欣賞他的年少輕狂。”
蔡邕眼中盡是愁意,緩緩開口說道,“我是替你擔心啊!以這小子的家世,你想要嫁給他,只能爲妾,不可能成爲正妻,爲父怕你日後受到委屈啊!”
“誰要嫁給他了!”蔡琰紅着臉輕輕一跺腳說道,“女兒與他不過第一次見面,父親就相信那登徒子的鬼話了。”
看到女兒的姿態,蔡邕清楚,這小子已經將自家女兒的心絃勾動了,也罷!那就先如此,憑着自己的名望,自己日後威逼也要逼這小子給自家女兒一個說法。
“哈哈!”蔡邕一掃臉上愁容,老懷大慰,開口取笑道,“既然這樣,那等到了關東爲父就給你找一戶門當戶對的年輕才俊。”
蔡琰聽到蔡邕的話,心中剛剛升起的一絲希望又被澆滅,臉上不由的多了一絲冷淡,有些意興闌珊的開口說道,“全憑父親做主!”
蔡邕端起案上的飯食,將碗中稀粥三兩口喝了個乾淨,也不顧及禮法,開口說道,“好了,你去將子羽喚來,我同他商量一些事情,你也回去收拾一番,我等可能不日便要出關。”
戲志才從外邊走近,就被周倉一把拉住,只聽周倉焦急的嚷嚷道,“戲先生,你終於回來了!趕緊勸勸主公吧。主公都發了一天的呆了。”
戲志纔開口問道,“主公不是去拜訪蔡中郎了嗎?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
周倉一臉鬱悶的開口道,“主公和蔡家小娘子相談甚歡,後來蔡大人到了,兩人不知道起了什麼爭執,主公怒罵了蔡大人一通,回來就呆坐在房中,到現在連口茶水都未喝。”
戲志才腳步匆匆,迅速走到劉奇的屋子裡,一把關上門,看到劉奇魂不守舍的癱坐在榻上,雙目渙散無神,當即開口問道,“主公,不知發生了何事,竟讓你如此頹廢?”
劉奇長吁短嘆的開口道,“志才,你說我怒斥的蔡中郎,和蔡姑娘還有戲嗎?”
戲志才笑道,“我當時什麼大事呢?原來卻是主公害了相思病。”
劉奇開口說道,“志才,別鬧,細細與我分析一番,我如何才能將蔡姑娘娶進家門。”說完自言自語道,“都怪我一時衝動,狠狠地將蔡中郎訓斥了一番,這下子好了,蔡中郎還能待見我就怪了。”
看到劉奇的模樣,戲志纔開口說道,“主公,此事還得細細籌謀,日久天長,蔡中郎肯定會同意。”
說完戲志纔開口說道,“實在不行,公子不妨學一學昔年司馬相如風流韻事,日後說不得也是一段佳話。”
蔡府之中,那看門的閽人閉了大門,朝着室內走去,到了蔡邕書廳門外,敲了敲門說道,“老師,是儀來了。”
蔡邕正在閉目沉思,聽到是儀的話,開口說道,“子羽,進來罷!”
是儀推門而入,進來後緩緩閉上書廳的門,走到蔡邕書案之前,朝着蔡邕行禮道,“不知老師有何教誨?”
蔡邕開口說道,“坐,最近也是忙於事務,今日有遐,考究一番你的學問。”
是儀盤腿坐下,恭恭敬敬的開口說道,“先生,學生爲了提高修養打磨稟性,日日揣度《汲黯傳》,《捭闔策》也在研習當中。”
“嗯!”蔡邕點了點頭問道,“不知你讀《捭闔策》多久了。”
是儀開口說道,“去年年節之後,老師命我研讀《捭闔策》,到如今已是一年半了。”
蔡邕嘆了口氣說道,“逝者如斯!既然已經研讀了一年半,不知你學的如何了?”
是儀開口說道,“學生天資駑鈍,不能揣摩其中真意,只是略微窺得皮毛。”
“我且考考你。”蔡邕開口說道,“不知你以爲長安局勢如今如何?”
是儀開口說道,“學生竊以爲,董卓驕縱跋扈,目無天子,遲早釀成大禍。朝中百官心思各異,狂瀾已非人力可挽,董卓身死之日,便是亂象生出之時。”
“唉!”蔡邕心中滿是悵然,緩緩開口說道,“董公剛愎自用,而身邊無能斷決大事之人,昔日董卓以族人威逼,一日三遷,我自忖有此禮遇,當可規勸董公,誰曾想,我多次規勸,董公竟一次不曾納言,我雖有心挽大漢將侵之頹勢,怎奈何無力迴天!”
是儀開口說道,“此非老師之罪也!老師有此心,是儀欽佩非常,然儀自知才學粗淺,以儀只能,若能使得一方百姓安居樂業,不流離失所,儀心自安。”
“唉!士人如果都像你這樣,那選拔官員也不用發愁了,百姓也都能安居樂業,四民各司其職,大漢的律法也就可有可無了。”蔡邕長嘆一口氣道,“子羽你本是三公之才,只可惜,生不逢時,如今天下離亂,沒有用武之地啊!”
是儀開口說道,“老師太高看我了,縱然不是亂世,以老師的才學尚且不能得到重用,是儀才學尚且不及老師十分之一,怎麼敢竊據高位。”
蔡邕開口問道,“子羽,依你之見,如今天下紛亂,何處可以避禍?”
是儀開口說道,“依學生愚見,避禍之所,首推益州,蜀中天府之國,物阜民殷,加之道路艱險,易守難攻,劉君郎有自保之力,無進取之心,乃是避禍首選之所。其次當屬交州,交州地處天南,中原兵禍難以波及,雖遠離中原,但避禍無虞。”
“還有呢?”聽到是儀開口分析,蔡邕滿意的點了點頭,這個學生,已經可以粗窺天下格局了。
是儀頓了頓開口說道,“其次當屬遼東,聽聞遼東地廣人稀,太守公孫度優待士人,也可作爲避禍之所,但遼東天寒,加之北地民風彪悍,故處於交州之下。最末,荊州亦可作爲避禍之所,荊州雖爲四戰之地,卻是世祖{劉秀}發跡之地,坐擁江漢,富足之鄉也!加之劉景升乃是仁義君子,天下初亂,則荊州可以坐觀。”
是儀的話很明確,遼東雖然可以避禍,但是接壤異族,容易出事,荊州這個地方,現在避禍沒有問題,以後卻隨時有可能發生兵禍,所以不是個避禍的好地方。蔡邕聽的明明白白,對這個學生更加滿意,開口問道,“那依你之見,爲師若要避禍,當去往何方?”
是儀嘴中輕輕吐出了兩個字,“荊州。”
“哦?”蔡邕開口問道,“子羽你就如此篤定?”
是儀開口說道,“荊州有人能助老師寫成漢史,別的地方卻沒有這樣的人才。”
蔡邕輕輕捋了捋鬍鬚,開口說道,“既然子羽如此篤定,那我等便前去荊州,一路上事務就交給你來處理了。”
是儀輕輕頷首道,“學生知曉了。”
蔡琰閨房之內,蔡琰捧着一塊布發呆,心中滿是劉奇留下的那句“兩情若是長久時,又豈在朝朝暮暮。”,腦海中充斥的全是劉奇吹笛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