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不,這根本就已經不是人力所及,難道面前的他,會是武神嗎?

“卑賤的賊寇,能死在我呂布之手,也是一種榮耀了。”他冷冷地道,嗓音很奇特,沙啞中有種金屬顫動的聲音,似乎永遠夾雜着一絲嘲諷的語氣。

呂布?難怪他具備這種氣勢,原來他竟是縱橫馳騁,天下無雙的溫侯呂布!

想不到在這個偏僻的廢城見到了威震天下的大人物,震驚之中,我又頗爲不解:自己這些年來幾乎轉遍了大漢北方大半個國土,消息頗爲靈通。自從李傕打破了長安後,呂布持董賊首級東出函谷,在中原東奔西走,今日投奔這個,明日又投奔那個。眼下的他應當在河內依附了張楊纔是,又怎麼會突然出現在此地呢?

沒等我多想,大戟已化做一條美妙的銀弧,沒有帶起絲毫氣流,無聲無息地割向我的左頸。

“叮”地一聲,兵刃交錯,我被震飛出一丈遠,就勢滾出三丈後跳將起來。滾在血的泥沼裡,全身上下都沾染了一層粘稠的紅。

我高舉長戟亮出門戶,左肩鮮血長流,舌尖劇痛難當。

在剛纔千鈞一髮之際,我用力咬破舌尖,以疼痛破解了被敵人的殺氣所麻痹的身體。但溫侯呂布的一擊豈是等閒,他那一戟來勢之快,我前所未見,看似輕靈飄逸,但實質有如雷轟電閃。當時根本就來不及躲閃格擋,只能在無可奈何之下一命換一命,右手催動長戟用力向前刺他的胸口。

呂布果然放棄了斬我首級的打算,而是將戟鋒轉動下沉,先以月牙刃在我左肩劃開一條傷口之後,再從容回戟一擋,將我攻勢封死,把我一戟震飛!

經過這一番死裡逃生,我只覺得自己的心臟怦怦亂跳,一股寒氣滑過後背:無論是力量、速度還是技巧,自己與面前這人根本就不是一個檔次。

看我自救成功,呂布眼裡微有愕然之色。

“放眼天下,能夠接呂某一戟而不死者,武藝已算是不俗,”這幾句話從他嘴裡輕描淡寫地說出來,竟然像是理所當然的事,“賊寇,報上名來。”

我喘息道:“在下姓真名髓字明達,並不是……”

還未說完,只聽一聲馬嘶,餘音未消,火焰般的紅光急速膨脹,瞬間就填滿了整個視野!

面前的血泊,正向兩旁分波濺起數尺高,但呂布連人帶馬竟然已經不見了!

我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一股鋒利無匹的殺氣從身後左側撲天蓋地飆來,那種刺骨的寒氣激得我全身毛髮直聳!

我趕緊用戟柄用力向地面一頓,借力向前急竄,身體騰空之後迴轉半周,雙手將長戟舞成一片鐵幕,以便封死他的後着變化。

直到此刻,馬蹄踏在血泊上發出的水聲,纔剛剛傳入我的耳朵,這紅馬的速度竟然超過了聲音!

紅影一閃,呂布以人馬合一之態殺至,他似乎身體紋絲未動,但大戟的巨鋒竟然魔術一般穿越了層層防禦,直抵在我的胸前!

這一擊如羚羊掛角,無跡可尋。

此時我身在半空,根本無從躲閃。況且以呂布的武功,既然決意殺一個人,又如何能讓他躲得了?

我放棄一切打算,咬牙運戟反刺他的咽喉,指望能拼個同歸於盡!

大戟神奇地消失。

“叮” 雙戟二次相交,一股大力從手中兵器上傳來,雙臂頓時沒了知覺,伴我無數次出生入死的長戟一下子脫手飛出!

耳邊似乎傳來一聲冷笑。

大戟的鋒刃在眼前閃現:它順時針地旋轉,在我眼裡無限擴大。

狂瀾巨浪似的殺氣迅速凝聚,形成一束旋轉放射的渦流電射而至。戟鋒雖還未到,但在這股氣流的衝擊下,臉上皮膚劇痛難當,勁風撲面,根本無法睜眼。這下死定了,即便我能夠扭轉身體避開戟尖,高速旋轉的巨大半月刃也可以輕易將我的身體撕扯成碎片。

大戟臨頭!

我緊閉雙眼,忽然張開嘴,用盡力氣一口向戟尖咬過去。

是戟尖刺穿了我的咽喉,還是會被牙齒咬住?自己究竟是生,還是死?在那一瞬間,我根本沒有時間去想。

狂風漸漸地停下來。

一些溼溼粘粘的東西順着嘴角流到了下巴,那是血,我滿嘴都是血的氣味。

時才感到牙齒之間多了個東西的時候,我拼命地咬合,直到現在,那股巨大的力量仍然震得口齒生疼。

我喜歡這疼痛,因爲死人是感覺不到疼痛的。它就象是在告訴我,你仍然在世。

我還活着。

我睜開眼,只見高速旋轉的戟尖早已停止了運轉,被我安安穩穩地咬在上下門牙之間。對面高踞馬上的呂布默默地看着我,眼中閃現着我從所未見的光芒,是讚許,是興奮?或者還有着一絲絲的……敬佩?

嘴裡猛地一鬆,大戟已被他抽了回去。我不由吸了一口涼氣:既然他能夠從我牙齒間輕易抽回兵刃,自然也可一搠到底,在我脖子後面上開個大洞。

我吐掉嘴裡的血,全身的血和汗早就浸溼了衣服,此時被風一吹,涼浸浸地難受。

“將軍爲什麼不殺我?”剛纔這死裡逃生令我心情激盪,嗓音沙啞。

“不殺你,因爲你已是我的部下。”望着聞言後一臉驚詫的我,呂布微微一笑。

“如此豪膽之士,就這樣輕易死去,未免太可惜了,”他那褐色的瞳孔一眨不眨地盯着我,眼中那種奇異的光芒更加閃亮,“你是壯士,是天生的軍人,應當在千軍萬馬征戰的沙場上獲得自我的價值,尋找自我的榮耀!”由於興奮,那金屬顫動的嗓音吐字愈加急促。

“就象我一樣。”頓了頓,他又補充道,那種輕鬆與自然的態度中卻散發着一種無可抵禦的披靡霸氣。

興平元年(公元194年)的初夏,我結束了流浪生活,成爲了奉先公帳前一名真正的武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