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八節

雖然軍醫吩咐要靜養,但是做爲曹操身邊的心腹謀士,要郭嘉眼睜睜的看着戰局變幻卻無從插手,好比讓一個老賭徒見了撲克卻不讓他摸一樣,心裡象貓抓一樣難受。

整天只能看着許褚一張橫肉叢生的大臉對着自己,那感覺比關在牢裡還慘。雖然每天軍醫都要來檢查三次,曹操不時也來看看,但是足不出戶,偏偏耳邊又老是金戈之聲,這讓郭嘉覺得心裡越來越憋,病不但沒好,倒更重了。

軍醫建議直接送郭嘉回濮陽,由張機親自醫治,老曹也覺得這樣保險一些。

倒是郭嘉本人哭着喊着不願意走——平日裡吊兒啷噹的,關鍵時候倒不畏生死了。

“等送走奉孝,調知機回來?”曹操心裡很清楚有些事該聽聽哪些人的意見。

郭嘉費力的點點頭,枕邊不時用來抹嘴的手巾上已有絲絲血跡。

“還有文和、子揚。有此三人在,不愁袁紹不敗。”其實郭嘉不是知道自己病得有多重,只是這個節骨眼上,萬一自己抽身走了,也許在曹操的大業上會有無法挽回的損失。

“仲康!你送郭先生去濮陽!切勿有失,路上須照應周全,再撥三百軍士於你。”

“來人,速傳令張將軍火速趕來。白馬……唔,交給文烈去守。”

袁紹將養了幾天,覺得胸口也沒那麼悶了,袁尚整天盡心盡力的陪着他,這讓他覺得有點欣慰。

“顯甫,依你之見,如今的戰局該如何發展下去?”

袁尚被袁紹最喜愛,不是沒有道理的。除了長得英氣勃勃,有幾分武勇之外,對於軍事也能說得頭頭是道。

“父親,依孩子之見,如其處處提心吊膽防止曹賊詭計,不如步步爲贏,逼其與我決戰。曹操兵雖勇,然而我軍士卒衆多……”

看到袁紹聽說曹軍比自己軍隊要勇時臉色一下不好看了起來,袁尚忙圓口道:“曹軍不過仗着盔堅矛利,但是畢竟人少,只要我軍能一舉擊潰其主力,則一路至許昌無險可守,迎漢帝指日可待也。”

袁紹本來就沒什麼主見,聽見袁尚這麼說也有幾分道理,於是派人喚來郭圖、審配、逢紀等人問問他們的意思。

可郭、辛兩人是輔佐袁譚的,而逢、審則是輔佐袁尚的。因此只要是袁尚的意見,郭圖和辛評是必定要反對的。

當下郭圖便說道“雖然初戰不利,然我軍數量遠勝曹軍。如採取步步爲營的辦法,必然多耗錢糧,豈不是正是中了曹賊下懷?不妥不妥!”

審配馬上反駁:“腐儒之見!如盲目出兵,曹賊又奸滑,顏、文兩位將軍便是貪功冒進,從而身死兵敗,前車之鑑不遠矣,奈何重蹈覆轍?”

謀士就是這點好,一張嘴上下兩瓣,怎麼說都有理。袁紹越聽越頭大,根本拿不定主意。

“顯思呢?爲何不見人?”袁紹想扯開話題。

“回主公,”抓住好機會又準備踩上一腳的逢紀馬上說道,“大公子宿醉未醒。”

本來軍營中禁酒,除非是主將犒賞三軍時。不過袁家幾位公子顯然不在被禁之列。

“頑子不足付以大事!”袁紹聽見袁譚此時都沒有一點大戰的覺悟,失望的嘆了口氣。

倒不是袁譚心裡不明白這點,只是他想探望袁紹,儘儘“孝道”,誰知道老被袁尚佔着位置,絲毫不放手。

聽到了這句話,袁尚的背彎得更低了,臉上的表情也越發恭敬起來,但是眼中得意的神色,卻是無論如何也顯示不住了。

不過對於尋求曹軍主力決戰,這點衆人倒是都同意,有着兵力上的優勢不用,那就是傻子了。揚長避短衆人這個道理都還是瞭解的。

“父親,請讓孩兒領兵!”被郭圖點醒的袁譚後悔不已,腫着兩隻通紅的眼睛來袁紹帳中請命。

“大哥,你的酒便醒了麼,這樣如何能出征打仗?會讓父親擔心的。”袁尚唯恐軍權被袁譚分了去,忙挑撥道。

果然袁紹露出不滿的神色,搖了搖頭道:“顯思你也太叫人失望了。這次我準備讓顯甫領兵,你給我好好反省反省!”

無可奈何的袁譚只能選擇默默退下,咬牙切齒的看着袁尚得意洋洋的上前領命。

我纔是老大,父親的一切都是留給我的。

袁譚不停在的心裡提醒自己,這才忍住沒在袁紹面前就拔劍把這個老是愛出風頭,想壞主意的三弟給砍了。

張鋒馬不停蹄的一路趕到官渡,呂綺玲自然也是跟來了,反正戰功已經報了上去,堂而皇之的換了一將領纔有的新式盔甲,和黃忠、郝昭一道領着七百五十弓騎親兵回到大營裡。

“知機來得正好!”張鋒一腳剛踏進帥帳裡,曹操便把一寫着蠅頭小楷的紙遞給他,“袁紹又有所動作了。這次派的是三子袁尚,以及審配、逢紀。”

除了賈詡在座上只是微微欠了欠身,其他人都站起來與張鋒行禮,就算夏候淵都是,儘管輩份上張鋒比他低,可是這地方顯然看的是官職。

“袁紹比前兩次要謹慎了,恐怕不會再上當”。那紙上消息寫得比較全了,就算袁譚和袁尚之間的矛盾衝突都提到了。

“看來奉孝所言不錯啊,袁紹終究也不是太傻,想一擊而竟全功,恐怕非在官渡不可。只是如何讓袁紹心甘情願的過來?”

“主公,袁紹輸了兩陣,失了兩員大將,心裡必然戒備萬分,加上衆謀士這次估計也會小心翼翼的防備我們,除了麻痹其心,驕縱其意,恐別無他法。袁尚此人雖有點小本事,但絕不是我軍的對手。只要以敗仗驕縱他,急於在爭嫡之戰佔得先機的袁尚多半會中計。他來了,袁紹不愁不來。要知道對於袁尚,袁紹最爲看衆。探子也說袁家爲了繼續父位的這個問題已經是波濤洶涌。”

“還有,主公,你記得那個謠傳麼?關於張字的……”

“只要我與文遠將軍齊至,不悉袁尚不上當。”

曹操聽了暗自點頭,爲什麼一定要留張鋒、賈詡幾個參謀,一個很重要的原因就是他們都具有大局觀,不會就戰爭本身去看戰爭。而是會眼光非常犀利的看到跟整個戰爭都有關聯的方方面面。

從天文到地理,從雙方人心向背到領兵大將的性格,脾氣,甚至每個士兵的收入都會計較進去。

袁家的奪嫡之爭,曹操早有所聞,只是目前還不能做什麼讓袁家起內訌的事。除非……

袁紹不在了!

那麼袁家僅有二個男人一定會爲了爭袁紹的位子大打出手,甚至拔刀相向。

古往今來這種事太多了,袁家人一定不會例外。

而當有外敵威脅時,他們又會形成暫時的統一,一旦危機解除,又會撕下彼此的僞裝而鬥個你死我活。

權力之爭,跟愛情一樣,沒那麼多限制,有血緣關係反而鬥得更兇。

所以,袁紹死就好辦了。而且探子來說,袁紹的身體似乎不怎麼好了。

“嗯,那麼知機跟文遠,你們二人一定要誘敵至官渡。另外,聽聞田豐和沮授都被袁紹關押起來?”

賈詡這才慢條斯理的站起來:“主公,已經讓史阿去了。”言畢坐下,淡得跟水一樣。

“只是,這二人極忠於袁氏,恐怕就算來此也不見得會歸順啊。”滿寵言道。

“這個嘛,伯寧不必擔心。”曹操嘴角掛起弧度驚人的笑,有一種人做這種度人心的事最拿手了,“有文和和知機在,這二人……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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