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蕭語手中的匕首,圍觀的人也不由得嚇到了,一時間衆人連話都不敢說了,也不知道是誰,在人羣中倒抽了一口涼氣。
“大家看哪,你們快看哪!誰家的女兒會這般粗魯啊,會這般放肆拿着刀對着自己的親長,你這樣是被誰教壞的,還有誰家的兒郎敢娶你……”許嬸一邊被嚇得大哭着說道,一邊卻又不死心地指着蕭語罵。
蕭語又上前一步,冷冷地說道:“你這惡毒的婦人,我母親當年用銀錢買下你的宅子,如今我母親走了,也還有我在,我雖年幼,但也不是任由你欺辱的!今日你爲我擇了一門親事,說是好意,可是誰人不曉得,那楊家的兒子自小癡傻,你如今欲將我嫁予他,你敢拍着良心說你不是爲了那幾箱子聘禮?”
“我哪裡是……”那婦人想要辯解,卻被一旁匆匆趕來的王大娘拉住了她的衣領,罵道:“好你個許秀蓮,這玉娘這麼個好姑娘你就這樣往那火坑裡,你真是被狗吃了良心啊!”
“你自稱是我長輩,可我告訴你,我不姓許,我也不是許家女,我親族猶在,你又哪裡管得了我的事!”蕭語說道,不知爲何此時她腦中浮現的竟是一身白衣執筆揮毫的蕭致。
“你親族猶在又如何!”許嬸掙脫了王大娘的手罵道:“你有本事讓你族人接你回去啊,你們不是從長安來的嗎?你母親曾說過的蕭郎,就是你那生父吧,是長安城的蕭家是吧,讓他們來啊,我倒要看看是多好的人家,看看他們還認不認你這野生的女兒!”
長安城裡的蕭家是哪家,流雲巷子裡頭住着的平民百姓自然是不知道的。但是王?知道,雖然不確定,但是也想到了當年長安城廣爲流傳的往事,單刀闖敵營,護先帝周全,被敵軍圍困數日,自己身中數箭,卻帶領兵將贏了戰役,最終得以封護國侯,卻因落下疾病而留在長安城中養老,在十年前便去世了的英雄蕭遠。十六攆鳳駕擡着前朝公主入宮,八百御林軍齊整相送,前朝當朝百姓十八里長街爲之歡歌的蕭家。
蕭這個姓原本並不廣爲人知,但是在前朝覆滅新朝建立之後,朝野之間暗潮洶涌,先帝爲了表示寬宏仁慈,賜予前朝倖存公主蕭姓,賜名爲姝,讓其入了當時的大族蕭家,是爲護國候蕭遠之妹,先帝駕崩後,蕭皇后與當今皇帝的生母蔣貴妃一同被封爲太后。所以蕭家不僅是護國候後代,也算得上是皇親國戚,只不過,蕭太后到底也只是掛了蕭姓,且沒有生下一兒半女,更多的是因爲前朝公主的尷尬身份,所以也並沒有爲蕭家帶來多少榮耀,反而因爲當今皇帝的顧忌猜疑,讓蕭家不進反退。而蕭家在蕭遠回到長安城之後,也因爲身子不好而被收了兵權,之後的蕭家子弟也多是棄武從文。
那幾個大漢可不管那麼多,他們只管帶人走,誰知無緣無故地捱了頓打,此時已經十分不耐煩了,“這小娘子到底還跟不跟咱們走,咱們還得回去交差呢!小公子不高興了,誰擔待得起!”
“抓抓抓!”許嬸此時也是怒極,“你們想怎麼抓就怎麼抓!”
那幾人本欲再動手,卻不想人羣中開始嘈雜起來。接着便讓出了一條道,一羣人舉着火把走了進來。
爲首的是一位身着青色長袍的中年男人,身後跟着一衆井然有序的侍衛,而他的身邊站着的兩位披着長袍的女子,竟然就是許盈盈和許嬌嬌姐妹倆。原來她們姐妹倆今日並沒有立馬回家,在外頭徘徊了一日,至天黑時纔回家,回家自是向父母告罪,又說了這幾日的行程和落腳之處,家中父母自是生氣,讓人到蕭語家查看了,兩姐妹也剛好聽人彙報了這事,便央自家父親來幫忙了。
蕭語拉了拉王?的衣袖,輕聲說道:“把棍子放下,救兵來了。”
王?依言而行,眯着眼看向眼前的中年男人,原來是這隻老狐狸!那年他難得與父親在長安城中的一處酒樓吃酒,卻剛巧遇見了這個人,他父親怕他被人看見,便讓他母親抱着他坐在屏風後面,那時他年歲小,不太懂他們說的話,但是他走後,母親便擔憂地拉着父親的手讓他不要太過憂心,而父親則嘆了口氣,說了聲“這隻老狐狸,竟是這般圓滑的很”!
“你們什麼人?快些走開,別壞了楊大官人的事!”一個漢子說道,但他們本來只是城裡的混混潑皮,也不過是幫人跑跑腿混口飯吃罷了,沒見過什麼世面,看着眼前排列整齊的侍衛,明顯底氣已有些不足。
“本官倒想看看是何人敢私闖民宅,還對主人動粗!”許勵行剛纔已經聽人說了原委,也知道這是家事,所以便先找了其他的緣由。
“你是何人,敢管楊大官人的閒事,可知道,就連縣太爺也得看楊大官人幾分面子!”那漢子說到此處,即刻又有了底氣,在他眼裡,縣太爺就是這個小地方最大的官了,縣太爺都不敢管的事,其他人還有膽子管?所以一時間也沒注意那人自稱“本官”。
“哦,是嗎?看來劉興?是不想要他的烏紗帽了是吧!”
衆人皆是一驚,這人好大的口氣,不知道有什麼來頭,竟敢當衆直呼縣太爺的名諱,還敢揚言要摘下縣太爺的烏紗帽!
許勵行又走到蕭語面前,低頭看着這個瘦弱的小女孩,笑着說道:“聽聞你當日幫了小女,本官不甚感激!放心,你若不願,本官定當爲你作主!”
“舉手之勞,大人不必在意!”蕭語擡着頭不卑不亢地答道,從這人進來蕭語便猜到此人必定是官宦之家。既然是大人物,自然不需要她開口,想必她的出路便是系在此人身上了。
“哈哈!你這小姑娘還真是機靈,既然此處已容不下你,你可願隨本官一同走?我夫人身體抱恙留在家中,也好讓她當面謝謝你。”
“你就和我們一起走好了!”許嬌嬌一臉興奮地跑到許晚面前,“我爹爹是衛州知府,整個衛州府都是我爹爹管的,如今我們就住在青陽城裡,有我們在,絕不會有人虧待你的!到時,我就多了個妹妹了!”
知府大人!衆人齊齊低下頭,不敢再多言。
許嬸一咬牙,上前說道:“這位大人,您的好意我們心領了,可是我這外甥女跟您非親非故的,哪能這般麻煩你。還是讓她跟着楊大官人……”
“你可養育過她?你可曾盡過長輩的責任?”許勵行問道。
許嬸頓時啞口無言,呆呆地愣住了。
“既然如此,你有什麼資格作她的主?”許勵行繼續逼問道。隨即又接着說:“說起來,我和這小姑娘也並非無親無故。當年我太祖曾與你們許家連過宗,只是可惜後來再也沒有走動了。而且,我聽說這姑娘的母親是來自長安城裡的武將大家,早些年,本官也曾與前校尉將軍有過一席之緣,當日一見如故,相談甚歡,所以,你說,我這做的世伯的,是不是理應照顧下侄女?”
“哎呀,原來是許老爺啊!”許嬸一臉諂媚地說道,“既然是本家,就該多走動的,沒到府上拜訪原是我們的不對……”說着偷偷打量了許勵行一眼,見其不爲所動,便立刻又換上一副委屈的嘴臉,假裝抹着眼淚說道:“許老爺您有所不知,咱們許家日子過的苦啊,自從校尉將軍吃了敗仗戰死沙場之後,許家落得個罪臣之名,咱們玉孃的孃親就是校尉將軍的親妹子,如今真是……真是連她這唯一女兒,連族裡都回不去了!還有咱們這衛州城的許家,說起來也是校尉將軍的親人,您看您這侄女們個個都是好姑娘,卻說不上門好親事,這纔好不容易攀上楊大官人家的,如今卻鬧了這麼一出,您可憐的大侄女可都還沒着落呢!”
“哦?莫非這小姑娘還有其他的姐妹?我可是聽說她是個孤女啊!如今她不願意嫁到楊家,你的女兒們不就有着落了,楊家是富貴人家,替你養幾個女兒還是綽綽有餘的!”許勵行並不想與這等粗鄙婦人過多地交談,見其市儈嘴臉更是面帶不悅,因此不待許嬸回話,便率先對蕭語說道:“丫頭,你可願隨伯父一同到衛州城中,伯父定然不會虧待於你。”
“這……”蕭語心中正有此意,也明白這是在替她解圍呢,於是便俯身失禮,“多謝世伯厚愛,玉娘願聽從世伯吩咐。只是我這鄰家大哥,因爲幫我受了傷……”
許勵行聽了蕭語的話這纔看向一臉傷痕的王?,見他衣裳凌亂,卻依舊倔強的模樣,又看見邊上幾個漢子比王?還是要嚴重的多,問道:“小子可是會些功夫?”
王?點點頭,一臉平淡地說道:“家父在世時曾跟着學過一些,不過是些簡單的招式罷了,算不得功夫!”
“纔不是呢,爹爹,他打架很厲害的!”許嬌嬌一臉崇拜地說道,“這裡的那些混混都怕他,那天就是他……”
“嬌嬌!”許盈盈連忙拉住她,向許勵行說道:“爹爹,天色不早了,還是將他們一併帶回咱們家,治好傷再說吧!”
蕭語和王?對視一眼,也只好先同意了。
“好、好!這裡到我府中也不遠,那就即刻啓程吧!”許勵行笑着率先離去,衆人自發讓出一條道。許嬸雖有不甘,仍想跟上去,被那侍衛瞪了一眼便悻悻的閉上了嘴巴。但想着也許往後憑着同知府大人的這一層關係還能謀到些什麼好處,也就心滿意足了。
楊家的幾個漢子面面相覷,“這,我家小公子……”
“去去去!沒見我家玉娘可是知府大人的世侄女麼,以後就是知府家的小姐了,你們還妄想圖個什麼,趕緊走!”許嬸此時覺得自己說話腰桿都直了,仔細打打算盤,心想着,這事兒不虧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