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門前熱鬧至極,有人推搡着前頭的人大聲喊道:“新娘子來了!”衆人齊齊朝着門口看去,只見街道中間一頂大紅花轎被衆人簇擁而來,花轎旁的喜娘笑得合不攏嘴,婢女隨從們也都一臉喜意。
同樣沒有人來迎親,衆人也都明白,新郎是無法親自迎親的。但是這又如何,婚事還是要繼續下去的。
花轎裡許嬌嬌一身大紅喜服端端正正地坐着,心中緊張卻又帶着難以抑制的喜悅。她偷偷地掀開了紅蓋頭的一角,將頭伸到車窗邊想要看看外頭的熱鬧,卻又擔心被人瞧見了鬧笑話,便只好縮了回來,聽着外頭的聲音,笑意不由得浮上了眉梢。
她終於能嫁給他了啊,真好。
那一次,第一眼見到他,她便知道自己對他芳心暗許。只是當時他在蘇家不受寵愛,又無權無勢,還身有殘疾,所以家中不許她有這個念頭,她也不能狠下心放棄榮華富貴跟着他受苦。
不過現在好了,他得了新皇看重,他是國朝最年輕的侯爺。他有權有勢,他還風華絕代,即使他行動不便,即使他並不健全,她也會讓其他女子羨慕不已。更何況,等她進了門,父親便會把祖傳的那顆神藥送來治好他的腿,到時候,她該多有面子,她可是侯爺夫人,該是何等的風光無限!
許嬌嬌越想越激動,連臉色都變得格外紅豔。突然她又想到了什麼,哦,對。他是先娶了玉孃的。當然了,她不會慢待了玉娘。畢竟她也算是自己的姐妹。
許嬌嬌這麼想着,也爲自己的想法感到十分滿意。想來日後她便可以這般在侯府過着稱心如意的日子了。將來宮中有什麼宴會的時候,她也可以跟隨夫君一同入宮,比大姐姐還要風光。
她可是正正經經的夫人,不是大姐那樣的側室,不是像大姐那樣的,別人背後談論時口中高等一些的妾。
許嬌嬌的思緒被外頭的聲音打斷了,她知道,這是到了,她要下轎了。下了轎子,進了門,她可就是蘇家的人了。然後再拜堂、入了洞房……她便是那人的夫人了。
她正想這出神,卻聽得一聲巨響,感覺地面都震了震,而扶着她的喜娘也被嚇得抖了抖。
“怎麼回事?”許嬌嬌忍不住小聲地問道。
喜娘與一旁的婆子面面相覷,看着蘇府門前飛揚着的灰塵以及混亂的賓客不知發生了什麼事。
“三小姐,是門壞了,蘇家的大門壞了!”一個小廝匆匆過來稟告。
喜娘瞪着眼有些不敢置信。大喜之日遇到這樣的事,原想破口大罵,卻又意識到這是侯府,只好惴惴不安地問道:“怎麼會有這樣的事。門怎麼好端端地就壞了呢?”
“小的也不甚清楚,聽蘇家的人說,這大門也是年久失修。所以纔會突然倒下來,幸好沒砸到賓客。”小廝回答道。
“那還是要催一催。快點弄好,不然誤了吉時可不好!”喜娘焦急地看着大門那邊迅速處理現場的下人們。又轉頭向許嬌嬌安慰道:“小姐莫急,稍等片刻就好了,諒他蘇家如何也不敢怠慢了您!”
許嬌嬌點點頭,心中卻是開始有些心慌。新婚不都講究個好兆頭麼,還未進門就遇到這種事,總歸不是什麼好兆頭。
“少爺,您等一會兒再出去吧,大門塌了。”小廝在蘇慕白的身後一臉不自然地說道。
“嗯。”蘇慕白淡淡地應道,“能拖延一刻也算是盡心了。”
小廝愣了愣,連忙解釋道:“少爺,這可不是我一個人的主意。”
“我知道,不過還是讓他們快點走吧,我今日怕是要和許家正式決裂了,若是被人發現是他們乾的,許家日後恐怕也不會讓他們好過。”蘇慕白說道。
“放心,少爺,我已經讓蘭豆打發他們走了。”小廝說着,朝着身後揮了揮手,一個小小的身影便飛奔着跑開了。
蘭豆帶着雷霆和雷雨以及饒青檸從後門偷偷溜了出去,好在現在大部分人都在前門,所以後門倒是沒什麼人,他們很輕易地便離開了蘇家。
“唉,可惜還是沒有幫上什麼忙,到底還是阻止不了。”饒青檸一臉沮喪地說道。
小雨拉了拉饒青檸的手,說道:“青檸姐,你別擔心了。來的時候姐姐都說了,我們不能爲玉姐姐做什麼,也沒有辦法改變些什麼,但是我們還是要來做點傻事告訴玉姐姐,讓她知道還有我們陪着她,所以我們只要做了我們能做的就好了。”
饒青檸點點頭說道:“我也知道,只是到底還是有些擔心,這新婦進了門,她日後可如何過。”
三人一同出了巷子,出巷子口的時候,一直走到最後的雷霆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巷子裡的院落,眼中滿是擔憂。
倒下來的大門,終於被衆人手忙腳亂地擡走了,喜娘重新喜滋滋地扶起新娘子往前走去,大門口,蘇慕白也被人擡着出來迎親。
有人將喜帶捧了過來,許嬌嬌接過了喜帶的一頭,另一頭蘇慕白卻並沒有接過。
“侯爺。”喜娘忍不住喚道。
蘇慕白握着輪椅的雙手緊了緊,說道:“今日是我迎娶許三小姐的日子,但是聖上突然頒下了一道聖旨,無論如何,我覺得應該先告訴許三小姐,再由許家決定,許三小姐是否還要嫁給我。”
聽了蘇慕白的話,衆人皆是吃驚不已,看着蘇慕白神色各異。
許嬌嬌握着喜帶的手緊了緊,隔着大紅蓋頭看着蘇慕白。
“少爺。”小廝身音有些顫抖,袖中沉甸甸的是一份早就準備好的假聖旨。
“少爺,假傳聖旨可是要殺頭的。”
“可是已經來不及了,我不能讓她進門,她會傷心的。可是若不讓她進門,母親又不會允許。所以,我只能讓皇上來做這個壞人了。雖然母親不願,但是卻不能忤逆聖意。”
“其實,少夫人便是做您的二夫人,您對她好一點不就行了?”
“不行,她會不高興。她是我的夫人,便是我唯一的夫人,夫人便是夫人,沒有什麼大夫人和二夫人。”
小廝腦中閃過之前蘇慕白堅定的模樣,嘆了口氣,知道自己也無法再改變他的決定,便只好伸手在袖子裡掏了掏,剛剛掏出一片明黃色的物件,卻聽得一陣馬蹄聲疾馳而來。
“是……是什麼人?”好不容易安靜下來的賓客們被這一陣馬蹄聲驚到了,不由得往門口退去,又想到之前倒塌的大門,一時間是進也不是,退也不行。
“蘇慕白,蘇慕白!我們來了!”追風的聲音剛剛傳來,衆人便看到他騎着馬飛馳而來,馬停下來後,他直接從馬上扛着一人跳了下來,不等那人回過神來,他便用力晃着那人說道:“快宣旨、快宣旨、沒看到人都要進門了!”
“你等等,等等,等咱家歇口氣!”張公公喘着粗氣說道:“咱家這麼大老遠的跑來青陽,這半條命都被折騰完了!”
“張公公。”蘇慕白喚道:“辛苦你了。”
“見過侯爺。”張公公笑着施禮:“打擾了侯爺的喜事真是抱歉,但是陛下頒了聖旨,讓咱家日夜兼程地送過來,所以這就不耽誤了,侯爺,請接旨吧!陛下特意交代過,侯爺免跪禮。”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蘇慕白坐在椅子上低頭叩首,其餘都跪了下來。
“咦,侯爺,您的夫人怎麼不在?”張公公掃了衆人一眼說道:“這聖旨可是給侯爺夫人的,還是勞煩請她出來接旨吧!”
蘇慕白點點頭看向院內,一個小廝匆匆跑了過來在他耳邊說了幾句話,蘇慕白臉色一變,隨即對張公公說道:“內子身體不適,還請公公先宣旨吧。”
張公公心下疑惑,但是也沒有再問什麼,只好將聖旨宣讀了一遍,由蘇慕白代接了。
聖旨宣讀後,衆人皆神色各異。蘇慕白麪向許嬌嬌,說道:“許三小姐,你也聽到了,玉娘與國家社稷有功,所以陛下封她爲郡主,賜封號喜玉,所以她如今身份非比尋常,不可爲妾,不可休棄,她原是我的原配正室,若無聖上旨意,便是降爲側室也是不可。”
許嬌嬌身子忍不住一陣顫抖,強忍着眼中淚水仰頭看向蘇慕白,一字一頓地說道:“我與她,平起平坐,可好?”
蘇慕白搖了搖頭,說道:“玉娘是皇上冊封的郡主,以你的身份,沒有資格和她平起平坐。”
“郡主有什麼了不起的!”許嬌嬌掀開了頭上的大紅蓋頭,歇斯底里地說道:“就因爲她是郡主,你就可以這麼對我…….”
“不是因爲她是郡主。”蘇慕白冷漠地看着許嬌嬌,說道:“因爲她是她,所以你沒有資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