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語無精打采地回到了蘇府別院,進門便回房間躺着。
“少爺,少夫人回府了。”小廝匆匆跑到蘇慕白麪前說道。
蘇慕白集中在書本上的精神一瞬間便被打散了,他卻仍是頭也不擡地說道:“回來了便回來了,你這般急是作什麼?”
小廝呆呆地站住,不知該如何回話,不能怪他急啊,而是少爺整個下午便已經問了他三次少夫人回府沒有,雖然是若無其事,但是三遍,足以引起重視了。“少爺,少夫人好像心情不暢快,這會已經回房了。”
她心情不好?許是遭到打擊了吧?小姑娘家的,哪裡懂得生存的艱難,更別說賺錢了。那錢,豈是這般好賺的。
蘇慕白繼續看着手上的書,彷彿什麼都沒聽到,不過問,不在意。
小廝這下就看不懂了,少夫人沒回來的時候總是問着,這回來了反而就不急了,真是怪。
蘇慕白翻了翻書,卻覺得有些看不進去,想是看得乏了,便隨手換了一本,再翻開看着,只是思緒卻怎麼也回不到書上。
過了一會兒,那小廝終是忍不住,再次開口道:“少爺,您……”
“沒什麼事,只是一些小小打擊而已。”蘇慕白說完便愣住了,自己說的什麼啊。
小廝也呆住了,只是疑惑地指了指蘇慕白手上的書,說道:“少爺,您的書拿反了。”他幼時跟着家裡兄長識過幾個字,雖認不全,但正反還是看得出來的,可是少爺這個天天讀書的人卻沒看出來,怪哉、怪哉!
蘇慕白放下書,說道:“推我回房吧,看書久了有些累。”
小廝這才明白,原來少爺是累了,那麼是要回屋歇着吧。
“把晚飯送屋裡來。”蘇慕白又說道。
小廝連連應了。原來不是乏了,是餓了。
蕭語有氣無力地趴在桌子上,不時得嘆一口氣,聽見蘇慕白進來,卻是動都沒有動一下。
蘇慕白坐到蕭語身旁,說道:“該吃飯了。”
“不吃。”蕭語答道,“不想吃。”
蘇慕白皺了皺眉頭,接過丫環呈上來的飯,遞給蕭語,說道:“那你伺候我吃飯吧。”
蕭語快速坐了起來,看着蘇慕白如面癱一般的臉,見他不是戲謔也不是開玩笑,連忙說道:“那我還是吃飯吧,我肚子餓了。”
晚間,蘇慕白讓人將用蕭語嫁妝換的銀錢給蕭語,還往裡頭添了一些,卻囑咐人不要聲張。蕭語自是不知道的,也沒過問,反正那些錢夠她開起一家小店了。
蕭語由於那兄妹倆的事始終有些耿耿於懷,便獨自一人沿着小徑散着步,也不知走了多久,待走得有些遠了,蕭語才發現,竟是走到一個陌生的院子前面來了。她本想轉身往回走,卻見那院門被藤蔓佈滿依附而生,倒是有些美妙,便耐着性子走了進去。
月光盈盈如水,驅散了白日的炎熱,一陣陣夜風吹過,倒是叫人十分爽快。寂靜無人的院子裡擺放的物件也很雅緻,大多數都是些盆景。倒是原本該有的裝飾品一樣也見不到。
蕭語知道這裡是離思院。便也不奇怪,這裡哪會有值錢的物件。便是原來有的,也被他人順走了。
“小丫頭,你這麼晚到我孃親的院子裡來做什麼?”蕭語面前突然出現了一人,在那濃郁的夜色中,伴着月光而來。
蕭語嚇了一跳,便直接踢了一腳過去。
那人微微側身,說道:“小丫頭這是做什麼,這麼野蠻,可看清我是何人了?”
蕭語看着蘇錦城,嘴角翹起,說道:“看清了看清了。”邊說着,一邊狠狠地一腳踩在了對方的錦鞋上,“就是看清了纔要野蠻呢!”
蘇錦城連忙退後兩步,哈哈笑着說道:“丫頭還是爲上次的事氣我呢,好了,上次是我不對,您大人有大量就放過我一馬吧!”
看他那張絕美冷清的臉龐此時一副討好的表情,蕭語忍不住笑了,卻仍是賭了氣說道:“那你要賠償我!”
蘇錦城看着蕭語古靈精怪的樣子,眼中的笑意更甚,說道:“要什麼,你說。”
蕭語擺擺手,嘆着氣說道:“我要的東西,你可能也沒有。”
“說說。”蘇慕白說道。
“有個人腿受了傷,大夫說命還在,只是腿卻可能恢復不了了,我想讓他好起來。他自己也才十五六歲,他的妹妹更是隻有十來歲。所以,我不希望他們還要遭到這種打擊。
蘇錦城點點頭,說道:“是挺可憐的,不過還好啊,至少命還在。”
蕭語聽了他話有些不悅地說道:“可他不是富貴人家的少爺,若是走不了路,如何活得下去,如他們這般本就是可憐之人,如今遭了此禍,便是撿回了一條命,也不過是徒增折磨罷了。”
蘇錦城帶着笑意看着她,沒有說話。
蕭語便接着說道:“身非吾身,心爲形役,毋寧死。”
蘇錦城斂去笑意,目光有些嚴肅地對上蕭語的雙眸。良久才嘆了口氣,似感嘆一般地說道:“螻蟻尚且偷生,何況人乎!這世上有太多的身不由己,不是一句毋寧死,便可理得清。如你說的那少年,也許他一死求得自得自在,可是他的幼妹該如何?他可能放得下?”
哪有那麼容易便能放得下?那一年,他看着母親從錦華苑搬到這偏僻的離思院,看着母親對着那似錦繁華無聲地落淚。小小年紀的他便知道母親放不下父親。而父親呢?那些年繁星點點的夏夜、寒風刺骨的冬日,站在院牆外滿懷惆悵又是爲何?只是,放不下罷了。
蕭語愣愣地看着蘇錦城,低聲笑了起來。
蘇錦城也笑了起來,說道:“我倒是跟你這丫頭當真了,不過是一時衝動而已,你纔不會捨得死呢。”
“我哪能死啊,我有銀子花,有人伺候,還有親人,多好過日子,哪裡放得下。”蕭語鄭重地說道。
蘇錦城忍不住給了她一個白眼,他所說的放不下的豈是這些?便也打趣着說道:“是是,還放不下你那夫君是吧!”
“對了,你怎麼回來的?父親不是在通緝你麼?難不成你爬牆回來的?”蕭語指了指牆頭,這也太高了些吧!
蘇錦城神秘地一笑,倒是沒有回答她的問題,而是突然說道:“我可以給你能治好腿傷的藥,不過多重的傷,都可以治好。”
蕭語猛地看向他,這傢伙。“不信。”
蘇錦城斜着眼看她,一副你真沒眼光的表情,說道:“你以爲就憑你也能從竹婆子那裡拿到藥?”
蕭語一驚,看向蘇錦城,才恍然大悟,說道:“那蓮姨娘也是你的人?”
這回換蘇錦城吃驚了,“你怎麼知道?”
“廢話,不是她,我能知道人蔘在竹婆子那裡麼?”
“倒是夠伶俐,不過這事你別說出去好麼?就是對你夫君也別說,就當不知道好了,若是以後遇着什麼難事也可以私底下找她們幫忙。”
“你到底是什麼人?”蕭語問道,這人果然不簡單。
蘇錦城微微一笑,說道:”你還不知道啊,那就不告訴你了。今晚見到我的事,記得保密。藥明天送到。”
蕭語見他要走,連忙喚道:“蘇錦城,你有沒有......”
有沒有能治好蘇慕白的腿的藥?
“沒有!”蘇錦城回頭說道:“若是有,就不用等到今日了。畢竟那傢伙也是我的侄子,所以,按輩分,你該喚我叔叔!”
說罷,蘇錦城便躍上牆頭,飛身而去。那白色的身影,便很快消失在夜色朦朧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