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法

前方開闊地有一個道觀,道觀很小很破舊,聲音就是從道觀裡面傳出來的,我輕步走向道觀通過窗戶的縫隙向裡面打量,只見道觀中間有三尊三清法相,下面坐了一個道士,看年齡能有六十多歲,令我感到驚訝的是房中出了這個道士就沒有別人了,這荒山野嶺的他念經給誰聽呢?

正在疑惑不解的時候,道士忽然停下了唸經聲,窗外之人既以來此,何不進房中一敘?原來這個道士早就發現我了,想到這裡我也不在隱藏走到門口,推門而入。

我走到道士對面坐了下來,道士並沒有說話,我也沒有說話,沉寂了片刻還是我忍不住先開口:道長孤身一人在此,唸經爲何?

想念即念,何須爲何?道士連眼睛都沒有睜開,回答完我就不說話了,見他不說話我也不知道說什麼,又坐了一會想到李思雨可能快醒了,起身就要回去,就在我剛要起身要離開道觀的時候身後傳來了道士的聲音。

爲何要離開?離開是你的本意嗎?聽到道士這麼說我回頭疑惑的看向他,道士此時已經睜開了眼睛注視着我,道士的眼睛很清靜對視之後讓我有一種輕鬆的感覺,加上心中疑惑,不由自主的又坐了回去。

回來坐下是你的本意嗎?道士見我坐了下來又開口問道。

道長所言是何意?我已經被他搞糊塗了,什麼本不本意的,我非常不喜歡這種感覺,所以問話的時候言語之中帶着不滿。

方纔你要離開,是因爲山中有人令你掛念,現在你又回來,是因爲你看到了我的眼神,聽到了我的問題,心中疑惑,所以纔回來,出去和回來都是因爲外因,那麼你的本意又去了那裡呢?道士並沒有在意我的不滿,不緊不慢的說道。

出去和回來都是我的本意,如果這個不是我的本意,那什麼又是我的本意呢,道長何出此言?我疑惑的看向了道士

你的本意就是你那永遠都不會衰敗的東西,說完瞪着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我,我被他看的很不舒服,晃了晃身子沒有接他的話,關鍵是我不知道怎麼接。

你這身軀如今猶存,那麼,我問你,你這肉質身是像石頭那樣常存不壞呢?還是會衰變毀壞呢?道士見我不說話又開始發問。

我的身軀當然會毀滅啊,我說完滿臉疑惑的看向了道士,心想我倒要看看你要和我說什麼

你還沒有滅絕,爲什麼就知道你會滅絕呢?過了片刻道士又開口說道

我這變易衰壞的身軀,雖然現在還沒有毀滅,但是我看到面前一切,都如心念一般此起彼伏,變化不停息,它們像燃燒著的火焰,逐漸成爲灰燼,隨即也就熄滅了、毀壞了,從而使我知道這肉身一定會滅絕的。見道士又開口發問,我想了片刻回答。

看你的容顏,從嬰兒的時候到現在,不像是突然就變的如此衰朽的吧?道士縷了一下鬍鬚

身軀的變化隱約不顯,我確實感覺不到,但是寒來暑去,就到了如今這個年齡,這是爲什麼呢?當我十歲時,雖然仍舊是少年,但是已經比我五歲時年長了,到了十五歲,又沒有十歲時皮膚光滑,現在我二十二歲了,返觀十八歲時,覺得那時候仍然比現在有活力的多。我看到身軀的隱約變化,甚至直到它的毀損破壞,這當中的變化流易不過以十年爲一限。如果我再仔細的感知,那它的變化時限豈止是十年、二十年,實際是以年爲限的,又豈止是以年爲一限,簡直是月月在變,日日在變的。如果我再沉觀細察,這變化簡直就是瞬息之間的事,就是念念剎那之間的事,沒有任何停息的時候,所以,我知道我的身軀終歸要變易以至於滅絕,我口若懸河的回答了道士的問話

道士沉吟了片刻又問道:你看到了變化,這變化遷移流轉不曾停息,從而起啓發你知道自己終將滅絕。然而,你可曾知道就在你的身軀正在遷謝變易之時,你身中還有不曾滅絕的東西嗎?

我想了想,不知道該怎麼回答,是啊,我的身體每分每秒都在走向滅絕,還有什麼是不曾滅絕的東西嗎,我搖了搖頭,等待道士繼續開口

過了一盞茶的功夫道士睜開了微閉的眼睛幽幽開口,你五歲時所看見的太陽,和你現在所看見的太陽有什麼不同嗎?我搖了搖頭,道士又開口:你現在認知的太陽和你童年所認知的太陽可有不同?

沒有不同,我下意識的開口說道,道士見我回答完畢也不急着繼續說下去,閉上了眼睛見他閉上了眼睛,我有一股衝上去把他鬍子拔下來的衝動,要說就快點說唄,慢吞吞的要急死人,李思雨此時恐怕早已經醒了,如果沒有見到我不一定會急的什麼樣子,想到這裡我開始坐不住了,就在這時道士終於又開口了:小子墨跡,你那同伴暫時無礙。

道長如何得知?我語氣焦急疑惑的看向道士。

天下之事貧道莫不能知莫不能曉,你且勿急聽我說完,道士面帶笑意的說道

還請道長速速道來,此時我的心中疑惑萬千,這個道士看樣子在爲我傳法,可是我們非親非故的他爲何爲我傳法呢?

正在我疑惑的時候道士又開口了:雖然你的容顏衰皺了,但是你的認知觀見的精微本性並沒有衰皺。衰皺就是遷變,沒有衰皺的就是沒有遷變。遷變的事物會滅絕,那沒有遷變的事物,本來也就沒有生也沒有滅。如此來說,爲什麼要把自己的生死置於那生生滅滅之中,說完只見道士垂下手臂,將手指向下指示,你現在看到了我的母陀羅手,是正還是倒?

倒!我不加思索的回答,這個道士簡直是在侮辱我,是正是倒難道我還分不出來!!

如果你以這樣子爲倒,那麼你以什麼樣子爲正呢?

將手臂豎直,將手向上指向天空,這就叫做正。我沒好氣的回答道士

假如這樣子爲正,那麼不過是與剛纔的樣子顛倒過來,上下交換而已。你仔細觀看,就會知道你的身體,與清淨法身比較起來,法身叫做正遍知,即真正覺知一切法,以及覺知的圓明不有分別。而你的身體呢,則叫做顛倒,即以妄爲本,以無常爲常的煩惱根本,你再仔細觀想,你本來清淨的身軀,被稱做顛倒,這顛倒之處究竟在哪裡?又爲什麼要被稱作顛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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