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數萬人同時注視，還能夠保持冷靜不慌張，這需要很強的心理承受能力。
如果是普通人的話，可能光是面對着這樣的場面，身體就已經開始不受控制的微微顫抖，開始驚慌失措，甚至是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這都是很正常的生理反應。
林默表現的很淡定，畢竟相比於今天的場面，之前他已經經歷過在全國，乃至全世界人民面前直播講述他們一家人的故事。
很多事情經歷過之後，都會變得成熟跟冷靜。
林默忽然想起之前經常在互聯網上看到過的一句話，人生沒有白走的路，以往走過的每一步都算數。
他曾經承受過的非人遭遇，以及那些看似一個個無解的困局，當他一步步走出來的時候，那些看似無形的經歷早已經融進他的血液當中，變成他生命的一部分養料。
“大家請安靜一下，讓我把話說完。”
林默身體站的筆直，一雙深邃的眸子望着正前方的人羣，深吸一口氣，沉聲道，“我知道大家也有很多話想說，也很關心我，甚至希望我現在就能離開警局，以一個正常人的身份生活下去。”
林默並沒有直接進行安撫，而是試圖尋找他跟面前人羣的共同點，只有把這些共同點全都說出來，雙方纔能進一步的拉近關係，民衆才能更加認可他所說的觀點。
這一次林默沒有再給別人插嘴的機會，直截了當的繼續說道，“我既然是來自首的，就說明我願意接受調查，也願意解釋清楚自己曾經做過的事情。”
“至於大家最關心的，也就是最後會對我如何判刑的問題，這一點我想請大家放心，也不用去爭取什麼，更別指望着用現在這種方式來幫助我。”
“因爲我已經做好面對任何結果的準備，我相信法律正義的判決，也相信我們的國家。”
“請大家散了吧，不要再給本就不算充足的警用力量再製造更多的麻煩。”
“他們應該在抓壞人，在緝毒，在指揮交通，在調解矛盾，而不應該是全都匯聚到這裡，幫助大家指揮交通。”
“你們說對嗎？”
說完，林默規規矩矩彎下腰，向着民衆深深鞠了一躬。
講真的，雖然這其中有他之前的安排，可是林默還真是沒有想到，這麼短的時間裡竟然能聚集這麼多人。
就算是這些人當中大部分是來看熱鬧的，但是從結果而言，他們毫無疑問也的確幫到了林默。
這就足夠讓他感謝的了。
更何況林默還在人羣中發現了一些熟悉的面孔。
他看到了李玲玲，看到了姐夫劉淼，看到了好兄弟張義華.
除此之外，他還看到了好幾個張莊的村民，以及好幾個曾經跟着父親一起在工地工作的工友。
相比於陌生人，他們來的時間更早，所以站的也比較靠前。
林默聽不清楚他們在說些什麼，但是能夠清晰的看見每個人臉上真摯的擔憂。
人生難得一知己。
而自己能夠被這麼多人關心跟關注，這就真的足夠了。
“林默說的對，我們不能在這裡添亂，更不能給官府添亂！”
第一道鏗鏘有力的聲音在人羣中響起。
說話的不是別人，正是林默的表哥劉淼，而隨着他的聲音落下，越來越多的聲音跟着響了起來。
“對對對，林默肯定有自己的想法，我們不能用他不願意方式來幫助他！”
“散了散了，時間也不早了，該回家吃飯了！”
“林默，你一定要照顧好自己，我們在外面等着你安全出來！”
“老林，伱能不能透露一下，你家人現在情況怎麼樣了！”
“加油！我們永遠支持你！”
“加油！”
“相信林默，相信官府，相信正義！”
人羣再一次開始吶喊，而且站在最邊緣的民衆已經漸漸開始向着四面八方的馬路離開。
倒是還有一部分人覺得熱鬧沒有看夠，並不想走的。
可惜他們的人數太少，在看到大部隊已經離開之後，他們自然也就沒有了再留下來的勇氣。
人多的時候官府或許還不會處理他們，但是人數只要少下來，誰也不敢保證待會會不會給他們來一個尋釁滋事罪。
院子裡。
看着逐漸散去的人羣，白鋒感慨道，“林默，沒想到你連演講都這麼出色。”
“這可是我最弱的地方，每次搞什麼大型演講，我只要上臺就臉紅，竟然是緊張的半句話也說不出來。”
“教教我唄，你是怎麼做到的？”
難嗎？
林默回憶了一下曾經的經歷，好像從他第一次公開演講就是被逼無奈，面臨着不講或者是講不好的話就會死的局面。
當時也顧不上緊張，一開講就全神貫注在跟觀衆的互動當中。
一直到現在，林默雖然擁有着不俗的演講能力，但是你如果真的是讓他來總結，他還真是不知道該從什麼地方開始講起。
仔細想了想，林默笑着說道，“多練練會好點的，要不下次有這樣的機會讓你上。”
“畢竟都是局長了，也該着重鍛鍊鍛鍊這方面的能力了！”
白鋒搖了搖頭：“沒興趣，我現在就想見杜楠雪，你有電話沒有，我能不能跟她通個電話！”
雖然上級不太想讓白鋒在這個時候詢問太多私人的事情，可是他們也都知道白鋒跟杜楠雪曾經的事情，所以也沒有太過於嚴格要求白鋒。
更何況這種事情誰都忍不住，
如果他們有一個摯愛女友因爲任務消失，都以爲她已經死了，但是多年後又能找到她活着的線索，誰都會非常激動跟緊張。
白鋒現在還能坦然自若的跟林默交流，並且協助解決了門口人羣鬧事的問題。
這就已經非常不容易。
“你還真是個情種。”林默無奈的說道，“電話我倒是有，但是我不能告訴你。”
嗯？
不能說？
這是什麼意思？
兩個人已經進入餐廳，往日裡人很多的餐廳，現在就只有白鋒跟林默兩個人。
很明顯是故意這樣安排的。
打飯窗口倒是站着很多工作人員，不過卻不是餐廳裡常見的打飯大媽跟大爺，而是一羣留着平頭，容光煥發，身材筆直的年輕人。
很明顯是因爲林默來的，才特意被安排來執勤的。
畢竟林默現在是非常特殊的犯罪嫌疑人，雖然有一定的自由，但是周圍的安保人員肯定也不會少。 這些人爲的就是看住林默，防止出現任何意外。
這個意外包括林默逃跑，也包括可能會有人對林默不利。
虎死威猶在。
雖然陳山河已經離開大夏長達兩年多的時間，表面上來看陳家的生意都已經被其它大家族分的一乾二淨。
以前那些陳山河的心腹，也都已經被他一次性全部炸死。
可是誰敢保證暗地裡還有沒有陳山河的忠心手下，一門心思就想爲他報仇的存在。
秦檜尚且還有三個朋友，更別說是擅長收買人心的陳山河。
所以只要這種可能性是存在的，作爲官府就必須做好萬全的準備，防止出現一些不必要的麻煩。
兩人端着餐盤找了個位置坐下，白鋒急不可耐的問道，“爲什麼不能告訴我，難不成杜楠雪有什麼危險?”
林默搖頭：“那你倒是多慮了，她安全的很，而且是人家特意交代我的，不讓我告訴你她的聯繫方式，她說她要想明白一些問題，還要去處理一些事情，大概也就幾天的時間。”
“等這些都忙完，就來找你了！”
處理事情？
白鋒一下子慌了起來，生怕杜楠雪一時衝動做出什麼出格的事情。
她以前是臥底警員，如果只是在被囚禁的期間爲了活命做出一些好行爲，完全是可以理解的，也能跟組織上交代跟解釋。
就算要追究責任，大不了就是不再當警員，肯定不會有牢獄之災。
可如果她現在獲得自由，再做出什麼不可挽回的事情，那情況可就難辦了。
林默看出了白鋒心中的想法，微笑着說道，“放心，你考慮的那種情況肯定不會存在，她就去辦一些私事，應該很快就會聯繫你。”
“而且她的仇人都已經被陳山河自己給炸死光了，她能找誰報仇？”
白鋒一聽也確實是這個道理，心裡的焦慮被平復不少，但是還是很亂，很想立刻就能見到杜楠雪。
種種情緒的影響下，讓他的狀態有點低落，悶着頭吃飯，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看着他這種狀態，林默也只是無奈的搖了搖頭，沒有再勸說什麼，也開始吃起了自己打來的飯菜。
這種情況不好勸，而且勸說也沒有什麼用。
等到杜楠雪跟他取得聯繫，白鋒的心情自然就能變得高亢起來。
與此同時，帝都。
軍用機場。
一架小型軍用客機以極快的速度衝出跑道，到達起飛速度之後，又以非常標準的姿態高高躍起，直奔上千公里之外的羅剎軍用機場。
機艙內。
不同於土豪專機上花裡胡哨，動輒鋪黃金鑲鑽石的粗暴裝修，這架專機機艙裡的佈置非常的樸素。
幾張質樸的實木沙發，一張辦公桌，一張小型會議桌，剩下的就是一些綠色植物的點綴，看起來很像是80年代電視劇裡公務人員辦公室的裝扮。
此時，劉利民坐在會議桌的主位，邊聽着手下的彙報，邊看着屏幕裡林默跟白鋒交流的全過程。
他就是剛纔帝都遠郊別墅會議室裡那個最年輕的官員，而且也是主動請纓接下了來跟林默談判的先頭部隊。
如果只是說級別的話，那麼他完全能夠滿足林默口中的大人物。
屬下彙報的資料跟劉利民之前瞭解的也差不多，所以他聽得並不是那麼認真，反而是一直在回憶着剛纔帝都會議的細節。
這次是上面直接任命，又是他主動請纓，所以能不能做好這件事情，能不能讓林默好好配合非常重要。
就在他陷入沉思時，最後一名講解完林默詳情的手下忍不住說道，“首長，你說真的有那位說的那種可能性嗎？”
“我越是整理資料越覺得，是不是林默的家人已經遇難，他單純就是沒有地方去了，所以只能迫於無奈回國，並且試圖尋找官方的幫助。”
“他之前的一切，都是在故弄玄虛！”
“畢竟如果從資料上來看的話，這種情況不但存在，而且可能性非常大。”
虛張聲勢？
狐假虎威？
林默做的一切都只是爲了保證自己還活下去？
講真的，
劉利民在之前的想法還真就跟這名手下差不多。
畢竟無論是林默的狀態，還是到目前爲止他透露的消息，都太像是胸有成竹。
要不是那位太過於篤定的話，劉利民恐怕在會議室裡，就已經把自己的想法說了出來。
他想了想說道，“先不要掉以輕心，一切皆有可能。”
“而且你難道沒有發現，林默這個傢伙確實有一點非常不對勁的地方。”
“明明之前跟審訊人員不可能見過面，也不會有任何交集，而且宋京南在抵達羅剎市警局的時候，自己都不知道他會去審問林默。”
“可是在這種情況下，林默依舊能拿出他犯罪的情報，你覺得這說明了什麼？”
這個問題的確是林默現在身上最大疑點，很多人都在思考這個問題的答案，而且大家都覺得只要能解決這個問題，那就能解鎖林默身上大部分的謎團。
可是，
問題是問題，答案卻未見的那麼容易找到，因爲總有一個原因是永遠存在的，那就是一切都是巧合。
這也說得過去。
如果是林默在調查別的時候，恰好知道了宋京南的犯罪證據，剛開始沒有什麼用，但這次碰巧是宋京南作爲主審人員，所以纔有了他們看到的一幕。
而且林默明顯不在乎他們知道這件事情。
因爲林默是個聰明人，他現在肯定知道除了審訊室之外，肯定還有無數雙眼睛正在盯着他。
他的一舉一動，都會被無限放大，直到找到一些足以敲開他嘴的證據。
如果是在這種情況下，那麼林默之前是在演戲的可能性，可就非常非常強了。
另一人忍不住說道，“你們說的兩種可能性都存在，但其實還有第三種可能性。”
“只不過就算是我，也覺得這樣的可能性，實在是太過離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