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麼在這兒?”
林莫竟沒有什麼反應,反而輕輕一笑:“我?我在這上學,當然是在這兒啊。怎麼?很意外嗎?”
我正想這話怎麼聽着這麼耳熟,她倒是先接着開口了,還是那般恬靜地微笑着,不過這次不同的是聲音裡依稀好象多了點以往沒有的靈動:“對了,這麼晚了你怎麼會還在這裡呢?”
“啊……哦,我是回來拿東西的。”剛想起來就是上次在初中四人聚餐時聽到說起過這句話。心裡還沒來得及樂就聽到她的問話隨口就答了,順便帶着剛剛反應過來的笑容。
回答到是沒問題,不過配上我那笑就有點怪異了。壞的方面是很可笑,好的方面就是此時面前只有一個人而且讓她微笑平常難見地燦爛,讓我禁不住看得有點犯傻。
“你笑什麼?”
“啊?沒有啊。”
“是嗎?可是我剛剛親眼看到了。”
“天黑看錯了吧哈哈。對了,你到哪兒去啊?”
“呵呵……我剛到那邊找人,現在去吃飯呢。”
“哦……”
“……”
“那一起走吧,我也還沒吃飯正要去食堂。”
“嗯。”
這可能是從我們兩個人初中那兩個月同桌之後說話最多的一次見面了。這是個好的開頭吧。我心裡還在蹦。
不過接下來還是有點不容樂觀,走出來走了十來步兩人還在沉默當中。我也正在心思電轉中苦思破除此時尷尬的良策,並已經開始後悔剛剛那句憋出來的邀請話了。
就在我與人一相處就被動的劣勢表露無遺的時候,也仍然是老樣子,還是善解人意的她首先解除了這種也是很久沒見的狀態。
“洛文明。”
“哎……什麼事?”正玩命攪腦汁的我一聽到這聲召喚馬上立正,差點一聲到字就脫口而出,還好懸崖勒馬,差點就掉了鏈子。馬上換好心態,轉頭集中精神開始發言。
“你現在是籃球隊的了吧?”
“啊,是啊。”
“以前初中的時候也不見你怎麼打球,很厲害啊。”
“也不行,不知道怎麼就進去了,在裡面混一混吧。”
“是嗎?”她忽然看着我又笑了,這次笑得我很莫名其妙。
“怎麼?”
“沒什麼。”她帶笑扭開了頭,轉開了話題,“孟俠飛好像也加入了?”
“嗯,對。”還不知道她到底要說什麼,我小心翼翼地答。
“上次看了他的比賽,想不到他也十分厲害,以前也不知道。”
“比賽?”
“是啊,就是那場你和我說的球隊內部的小比賽啊?”
“呃……不是這個,只是有點驚訝那個……你也愛看籃球嗎?”
“……是啊,你不知道嗎?以前和你提到過吧。”
“啊……是嗎?好像有點不記得了……”
“對了,那天的比賽,好像你沒去吧?”
“哪場?”說完我就想了起來,忽然轉頭看她,她的臉沒有轉過來,依然靜靜地望着前面。相當拿不準她的這個問題到底會是個什麼意思:“是……我正好有點事情,所以……呵呵。”
她忽然也轉過頭來,對我輕笑了一下:“是啊……你最近好象挺忙的啊。”
“是是是,差不多吧。”我連連上下抖頭。
雙方繼續沉默了。我們垂着頭又走了一段,眼前的燈光忽然一亮,原來已經走到了球場邊。此時的球場已經冷清下來,我們不約而同地放慢了步子,無言地在輝煌的燈火邊緣望着裡面。
“說起來……”一直將這一段路走完,她才終於首先收回了自己的目光重新開口,“和你作了半年同桌,除了學習,好象真是不太瞭解你呢。”
我不好意思地抓抓頭,傻笑:“是嗎?不過我好象也沒那麼愛學習吧?”
我們兩個人對了一眼,忽然都笑了起來,一時間凝固的氣氛難得地活了,人也好象都放鬆了下來,輕鬆隨便地一句句聊了起來。當然,主要就不是聊學習,而基本上所有話題都是在我們新開拓出的領域裡了,那就是籃球。
不過讓我驚奇並驚喜的是她對我打籃球的興趣好象一點也不比我對她的興趣小。於是我在收集到足夠多的信息的時候自己的底細也已經基本上被套光了。
另一面的林莫好象從未見到過,談起這些輕鬆興趣的話題的時候,臉上的溫柔恬淡消不散,但是明顯增加的話語和笑容都讓今晚夜色下的她多了些許靈動,確實讓我眼前一亮啊。
平時跑完都要出汗的漫長校道今天終於出現了傳說中的變化,就在我們兩人過程可謂跌宕起伏的相伴與對話中匆匆短暫地到頭了。最後在路口看着她走向大食堂門口的時候,心裡一時有點空。
收拾一下心情我才重新往小食堂行去,剛拐過門一條大黑影就向我飛快地撲來,還好我反應夠快,身子一側就跳到了一邊,那邊一聲慘叫不過人也挺不賴,順着勢子就是一個轉身,貼着我就竄了出去,踉蹌了三四步才停下來。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這時那邊才能回過頭來,我正琢磨着這到底是哪位白癡聲音也耳熟,那傢伙兩句不好意思之後後來就沒氣兒了,然後人已經直接湊上來,還沒等我說話搶先開始嚷嚷了:“你怎麼這時候纔到?菜都黴了!”
我直接伸手挾着那傢伙的頭就往裡面走去:“死胖子,慌什麼?不是還早嗎!”
胖子掙開我的手:“還早!你是夜行動物嗎?我們都快餓死了,還不是等你!”
看着兄弟的臉再想想方纔那段已經完全失去了時間觀念的奇妙旅程,確實還有點要被感動了。但是這感動只持續到站在他們桌前以後。我看着一片狼籍的桌面,上面只剩下稍微整齊點的一碗麪條,面上蓋的肉片還有點凌亂。我只有無語:“你們就這樣等我?”
已經在擦嘴的韓少拿着紙一臉茫然地看着我:“怎麼了?這麼晚胖子還說你不會來了,還好跟你剩了一碗,快吃吧。”
我回頭對胖子橫了一眼,他一臉賠笑地往邊上縮。
匆匆吃完那碗已經冷掉並且缺了不少料的麪條,拖着他們倆就跑了。本來就看得沒食慾了,加上兩個白癡就連吃個面也在旁邊鬧得讓人不能消停,實在讓人受不了。
回去的路上他們倒忽然理解了我,兩個人靠邊去互相鬧沒再管我讓我安靜呆着消化去了。去宿舍的路上人比體育館到食堂多多了,走在相同的道上卻感覺是不相界的另一個世界,連才聽和說了不久的那些話語也迅速地變得不清晰。
“我嗎?我從小就很喜歡籃球啊。”
“可能是性格原因吧,我很少運動,所以很喜歡看運動啊。”
“你很差嗎,我可看不出來。”
“你是爲什麼而打球會連自己都不明白嗎?那你確實很差。”
“你妹妹很幸福。而你,很笨。”
“以前怎麼沒發現你也這麼笨呢?”
我真的很笨,什麼都不清楚嗎?我伴着腳步搜腸刮肚。忽然一左一右兩支手搭上我的肩膀,兩支腦袋同時探了上來,胖點的那個腦袋很稀奇地沒有嬉笑的神色:“如何?今天過得高興嗎?”
我剛經歷完時間迴流,心理時間還沒有調整到正常狀態,聽到這句好象突然從天外掉下來的問題,順口就接了:“很高興,謝謝。”
說實話這句回答無論是得體的語言,溫柔的語氣,和我臉上與其相配合的微笑着實可算是完美。但是這個僅是針對某個過去時段來說。而在現在的這種環境下,這確實可算是極端地異常。
看到他們兩個凝固的表情我方纔終於回神發現局勢的怪異,好象是出錯口了。
三人就這樣在校道中央以這個極其怪異的連頭嬰造型接受了數分鐘來往同學的瞻仰。然後慢慢分開,首先還是胖子顫抖的發問:“你……剛剛是在……和我們說話嗎?”
我看着兩人都還是一副相當接受不了的德行,看來這句最正常的回答對於我們最不正常的友誼來說確實刺激太大了,不過到這時候也只能撐下去了,用同樣顫抖的聲音:“怎麼?不是你問的嗎?有什麼問題?”
“啊!”兩人一聲慘叫猛地跳離了我的身邊,然後又誇張地湊上來對我上下一陣亂摸。
“你們幹什麼?別噁心!”我嚇得趴開他們的手就跑起逃開。他們在後面追上來:“只是看你是不是出了什麼問題,慌什麼啊!”
還是應該慶幸飛子出去以後沒這麼早回來的習慣,因爲光這兩個就已經讓我快瘋掉了,此刻我已經開始萬分後悔我的脫口而出那句話了。還好我在上鋪居高臨下易守難攻,不然早就被他們抓摸致死了。
終於最後他們在我堅若磐石的嘴下放棄了,我當時就直直倒在了牀上。飛子還沒回來,所以能抓緊時間這麼早就睡。我很快就半眯住了眼睛,一手迷迷糊糊地伸在枕頭下摸索着。
看到那張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臉龐,我不由得精神微微一振,看着那面容又不自禁地出神好一會才緩回來。
“你說,老哥我真的很笨嗎?”
“噢對,你好象以前也說過。”
“那你真的很幸福嗎?”
“那我知道了。”
“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