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韓淨身後是農墾場的大鐵門,上面鏽跡斑斑的,透過鐵欄杆就可以看見農墾場的田地,而第一次來這個地方的杜迦一卻對農墾場一眼也沒有看,反而是看着很遙遠的地方,像是在想什麼一樣。

韓淨楞了一下之後,不由自主的笑開了,點點頭說“:認識的,他是個醫術很高明的醫生。”

杜迦一嘴脣一抿,讓人看不出來是笑還是生氣,他用東北味很重的話說“:你怎麼不說他是個特別陰險的人呢?”

韓淨看着他,過了一會兒才說“:我覺得他是個好人。”

杜迦一揚揚眉毛,做了個手勢,眼睛看着前方的麥地,只是說“:帶路吧,韓淨同志!”

等到了食堂,劉解放和小王正在面紅耳赤的爭論呢,只見小王站在桌子邊,大聲的說“:你剛纔吃麪的時候沒唱東方紅,我要舉報你!”

劉解放也不示弱,抹抹嘴,不服氣的回敬他“:你不是也沒唱完就開始吃了?還好意思說我?”

小王氣的拍桌子“:要不是你先吃,我怕你吃完了,我會不唱完嗎?”

劉解放翹着腿,指着小王“;爲了麪條就忘記東方紅了,好小子!你這叫革命意志不堅定,我本來就是考驗你的!”

小王罵“:呸!你這不講理的老男人!快把那個饅頭給我!”

劉解放一個三十歲的老兵竟然和小王一個脾氣,死抱住饅頭,你死我活的搶奪……

最後在小王馬上要搶走的時候,用兩秒鐘的時間,狼吞虎嚥的把饅頭塞到嘴裡,結果噎的背過氣去了,差一點爲了一個發酸的饅頭光榮獻身……

韓淨有些尷尬,不知道怎麼像杜迦一解釋眼前的這有些荒唐的一切,這幫調皮搗蛋又性格各異的傢伙們,恐怕讓今天新來的黨員很詫異吧。

誰知杜迦一竟一點反應都沒有,就跟什麼都沒看見一樣,泰然自若的找凳子坐下來休息。

杜迦一剛剛把帽子放在桌子上,徐若飛就從後門進來了,他也沒看見有人在,(像劉解放小王那樣的基本上可以忽視……)就一個像燕子似的飛奔,直接撲到韓淨的懷裡,撒嬌一樣的蹭蹭韓淨的脖子,然後故意粗聲說“:幹什麼去了!這麼久,從上午就沒看見你,我還等着你和我一塊去檢修機器呢!

韓淨覺得自己的臉有些紅了,畢竟在一個不熟悉的人面前和徐若飛這麼親密,實在是不好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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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淨暗暗的推開徐若飛,指指杜迦一,解釋到“:我去接一個新同志了。“

徐若飛轉過身,這纔看到杜迦一,他俏皮的眨眨眼,裝模作樣的伸出手說“:你好,奧斯托洛夫斯基同志,我想你已經很久了。“

那杜迦一的右眼眨了一下,冷冷的說“:託你的福啊,把我折騰到這兒來了。”

韓淨看看杜迦一,再看看徐若飛,驚訝的說“:你?是你?你就是楊中華的心上人?”

此話一出,本來因爲一個饅頭已經撅過去的劉解放同志,又坐了起來……

小王的反應就是一句“:詐屍啊~~~~”

徐若飛捅韓淨一下,笑着埋怨他“:你啊,總是這樣,說什麼話那麼直幹嘛啊?”

再看杜迦一,他竟然還是面無表情,從大大的揹包裡掏了幾下,拿出一瓶兩瓶三瓶罐頭,還有一袋奶粉,最後竟又掏出來一瓶高級煉乳!!!把小王的眼都看直了。

杜迦一還是冷冰冰的,指指那堆東西,丟出來一句“:奶粉和煉乳是給你的,罐頭給天下。”

徐若飛開心的把那堆東西抱在懷裡,衝杜迦一露出一副燦爛的笑容,甜甜的說“:哎呀,瞧你,這麼客氣幹什麼,真不愧是黨員啊,把共產國際的互幫互助的精神貫徹到底啦!”

杜迦一嗤了一聲,很厭煩的說“:拜託了,‘大麻煩包袱斯基’同志,你以後別再給我惹麻煩了,少找點事兒!”

徐若飛調皮的吐吐舌頭,把罐頭塞到韓淨懷裡,衝杜迦一擺擺手“:那我走了啊,你是在這兒歇着,還是去楊中華那兒?”

杜迦一站了起來,顯得有些疲憊,這是他的神情第一次露出放鬆的樣子,他大手一揮“:當然是去找他了。”

徐若飛忍着笑,給杜迦一指了指楊中華住的地方,看着杜迦一魁梧的身軀漸漸遠去,韓淨說話了“:原來他對你很好的是不是?”

徐若飛扭頭看着他,眼睛都笑成了一條彎彎的縫,這時看上去特別可愛,他對韓淨說“:哦?是啊,那你看他對我那麼好,心裡就沒什麼想法?”

韓淨被他逗樂了,也笑着說“:你想讓我有什麼想法?”

徐若飛的眼睛滴溜溜一轉,把食指伸到他面前晃了晃,歪着腦袋說“:你就不擔心我被人搶跑了?”

韓淨覺得這時的徐若飛簡直可愛極了,伸出手握住他那根晃來晃去的手指,說:“不擔心,人家看上的是你哥哥,這個我可知道。”

徐若飛吐了吐舌頭,背過身去,假裝生氣,忽然聽韓淨很沮喪的說“:若飛,我不能給你買那麼多好吃的,心裡實在是很難過。”

徐若飛馬上轉過來,雙手搭在韓淨肩上,搖搖頭“:你別這樣想,我知道你對我很好很好的,真的,我都知道的。”

韓淨沒有說話,只是看着他,沉默了一會兒,韓淨看着遠處飛起來的鳥羣,還有天上淡淡的雲彩,對徐若飛說“:其實,杜迦一也是個像楊中華那樣的人吧!就是那種外冷內熱的人,表面上很冷酷,實際上還是個好人。”

沒想到徐若飛這次卻立刻激烈的反對“:我是你這次可真是看錯人了!楊中華是很陰險,可就是做事的時候,你也知道的,實際上沒他設計的那麼壞,但奧斯托洛夫斯基不一樣,他是個真真正正的鐵腕人物,心狠手辣,自私自利,他腦子裡的主意不如楊中華多,可他想的比誰的都壞,做的也最乾脆。”

“他們在燕山的時候,有人對楊中華不利,楊中華自己光是想想,把抱怨的話說一說,還什麼都沒打算做呢,他就把那些人給收拾掉了,用的方法,都是楊中華腦子裡想的那一套,只不過真實踐出來,讓人看了都害怕。”

徐若飛說完,脖子縮了縮,彷彿又到了那個時候一樣,最後他補上一句:“雖然那些人也是罪有應得,真真正正的□□分子……要不是奧斯托洛夫斯基行動果斷,那些人真的會在燕大放火燒樓……”

韓淨搖搖頭,很認真的說“:不,不是的,雖然我不瞭解他,但是他那麼老遠的給你們背東西,而且是這麼貴重的東西,光是弄到糧票,那就得費多大的勁兒啊!還有那瓶煉乳,得要花多少心思,可見他不是一個無情無義的人。”

徐若飛若有所思的想了一會兒,大眼睛眨巴眨巴的,“也許吧,他的事有些是我親身經歷的,有些是哥哥告訴我的,我覺得他這人其實是個不折不扣的利己主義者……可你說的也對,他對我和胖子一直都特別好,一直把我們當成親弟弟對待,他對我哥,那就更不用說了,前幾天你不是說有人會爲了別人犧牲自己嗎?我當時不信,可現在想想,奧斯托洛夫斯基一定會爲我哥做一切他能做的犧牲,哪怕是命也能!”

韓淨已經看不見杜迦一的身影,估計是到楊中華的診所了,他嘆了口氣,說“:若飛,這應該就是你願意你哥哥和他在一起的願因了吧?”

“嗯,我覺得既然他那麼愛我哥,我就應該祝福他們。”徐若飛鄭重的回答。

韓淨表示同意,微笑着說“:現在你應該明白,如果有愛的話,人是會爲了自己心愛的人犧牲一切的,哪怕是自己的生命也在所不惜的。”

韓淨頓了頓,又繼續說“:杜迦一會爲你哥哥做這些,你哥哥也會爲了你做這些,我對你,那也是一樣。”語氣是前所未有的鄭重其事。

徐若飛楞楞的站着,好像被韓淨這番話跟震傻了,半天才消化,結結巴巴的說“:謝謝……”

徐若飛的腦子裡已經是一團爆炸,畢竟聽到這種話,太震撼了,而且徐若飛知道,韓淨說出的話,絕不是花言巧語,既然他這樣說就代表他真的是這樣想的,不由心裡被感動的一塌糊塗……

徐若飛還處在暈乎的狀態裡,一個黑影就竄到他倆面前,韓淨一愣,剛剛看清是胖子,手裡拿着的一瓶罐頭就被他一把搶走,胖子這廝連話也不說,轉身就往女知青的倉庫跑。

韓淨看着剩下的那兩瓶,怔怔的問徐若飛“:他怎麼知道這是給他的?”

徐若飛看着胖子飛速遠去的目標,很無奈的解釋着“:現在的普通罐頭不是山楂就是梨,而且就連這都算是高級奢侈品。”

徐若飛指指韓淨手中拎着的那剩下的兩瓶荔枝罐頭,嘆了口氣“:像這種費盡心思買來的荔枝罐頭,平常人哪能見到啊,一看就肯定是奧斯托洛夫斯基送給他的。”

韓淨晃晃那兩瓶剩下的罐頭,說“:那這兩瓶怎麼辦啊,他忘拿了,我們給他送去?”

徐若飛冷冷的說“:不用了,他拿走的那一瓶是山楂的,專門糊弄姑娘用的,剩下的這兩瓶荔枝罐頭,他晚上就會來拿的。”

看見韓淨一臉不解的表情,徐若飛不由感嘆世界上真有這種善良的物種存在,只好解釋到:“這廝一向是最好吃的要留給自己。”

韓淨無語了……

到晚飯的時候都沒有再見到杜迦一,楊中華也沒出現,胖子到了晚上果然來拿罐頭了,徐若飛又理所當然的損了他一頓,到了晚上,徐若飛遲遲不走,一直和韓淨說話,直說到所有的人都睡下了。

韓淨也困了,睜着紅紅的眼睛,沙啞着嗓子對徐若飛說“:若飛,你快回去吧,太晚了。”

誰知徐若飛一反常態,脫了外衣就往牀上擠,韓淨嚇了一跳,忙問怎麼了。徐若飛可憐巴巴的看着韓淨“:今天楊中華託人告訴我讓我別回去了,就睡這兒吧,反正這本來就是我的牀鋪嘛。”說完,就拉開被子,利索的鑽進被窩,然後對韓淨說“:好了,你還楞什麼啊,睡吧,明天還要幹活呢!”

韓淨看着他倒頭就睡,不明白怎麼回事,但現在他基本上已經能控制對徐若飛的慾望了,而且不合睡就要好多了,徐若飛要睡這裡也沒什麼。

這麼想着,韓淨也躺下了,但是還是不由自主伸出胳膊,從後面摟住了徐若飛瘦弱的肩膀,這真是一種很奇異的感覺,韓淨摟着徐若飛,心裡就感到前所未有的滿足,哪怕只是這樣,就很開心很幸福了,心窩裡都是暖暖的了,也許這就是愛情,不是單純的佔有,韓淨把下巴放在徐若飛的肩窩上,很沉的睡了。

這一夜韓淨和徐若飛都睡的很香很香,第二天醒來時候,兩個人也是神清氣爽的,高高興興的去上工了。

而到了中午,韓淨驚訝的發現,有人完全不像他和徐若飛那樣幸福,杜迦一渾身散發着一股霸氣,大模大樣的坐在食堂的桌子上,看上去那叫一個不可一世,而楊中華也露面了,卻是另外一種光景,他臉色極差,幾乎蒼白到一點血色都沒有,神情也不像往常那樣總是笑眯眯的,反而是一臉憔悴。

韓淨一聯想昨天他們兩個人在一起,再掃一眼楊中華手腕上紅色的痕跡,大概也猜出來發生了什麼事,偏偏這時徐若飛湊過來問他“:到底怎麼回事兒啊?楊中華咋一副慘兮兮的樣子,奧斯托洛夫斯基一向對他很好的啊,不會是他們兩個人打架了吧!”

韓淨一時語塞,不知道說什麼纔好,只好硬着頭皮解釋“:應該是兩個人好久不見了,杜迦一太熱情,結果你哥受不了了。”

“哦~原來是這樣啊~”徐若飛恍然大悟,大大方方的走過去,韓淨還來不及阻止,他就拍拍杜迦一的肩膀,笑着說“:你以後對楊中華可別那麼熱情了!”

結果,楊中華氣得渾身發抖,杜迦一很邪惡的壞笑着,衝韓淨豎起了大拇指,然後轉過頭來對徐若飛說“:是啊,昨天是我不好,因爲好久沒見到楊楊同志了嘛,可是昨天他雖然裝的很冷漠,其實我知道他心裡也很熱情的。”

楊中華的手都抖了,杜迦一不露痕跡的伸出手去握住他的,卻被他狠狠的把手抽出來,還送給杜迦一一個大大的白眼,而杜迦一還是笑着,再把他的手握住,那是相當的有風度,相當的深沉……

看着完全不明所以,撓着腦袋思考的徐若飛,韓淨哭笑不得,在心裡感嘆到,這個徐若飛呀,還真是個大麻煩啊~

作者有話要說:努力更新中,有什麼意見儘管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