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葉將泡好的茶放在糕點旁,給宋辰衍倒了一杯茶,宋辰衍接過,看了一眼蘇葉,見她一臉求表揚的樣子。
他也不好拂了她的心願,或許是,他不大願意拂了她的心願,是以在他喝下一口碧螺春後,對蘇葉點了點頭,聲音低沉而悅耳:“茶泡得還不錯。”
聽了這話,蘇葉臉上的笑意就綻放開來,宋辰衍看了看,有些晃眼,她笑得太明媚了,讓他不得不微微移開視線。
視線一移,便看到了桌上的糕點,宋辰衍便問道:“這糕點,是你做的?”
蘇葉聽了這話,把頭搖得波浪鼓似的,忙說道:“這怎麼能是我做的呢,大人你又不是沒見過我做的糕點,這是林嬸做的呢。”
宋辰衍看着她,說這話的時候,臉上笑意未減,一派的天真坦蕩。
讓他不得不綻起笑意。
蘇葉看着宋辰衍,覺得他心情好像不錯,就聽見他說:“那你跟着林嬸,好好學。”
蘇葉點點頭道:“林嬸已經教我怎麼做了,所以我再做的糕點絕對不會像上次那樣了。”
宋辰衍看着她微微昂起的頭,一臉的自信,嗯,他莫名地有些期待,不過這個事情,他是不會說出來讓她知道的。
蘇葉看着宋辰衍又吃了一塊黃金點翠糕,又喝了一杯茶,便不再吃糕點了,只喝茶。
她饞饞地看着那些黃金點翠糕,在心裡衝着宋辰衍吶喊,你不吃就給我啊!我可是隻吃了一塊!
彷彿聽見了蘇葉的心聲,宋辰衍扭過頭看向她,蘇葉猛地一顫,不會吧?他能聽到她心裡說的話,這算不算心有靈犀一點通?
蘇葉正想着,就聽見宋辰衍問她:“我吃好了,這些糕點你要不要?”
蘇葉猶豫了片刻,問道:“大人你是不是能聽到我心裡說的話啊?”
宋辰衍先是一愣,隨即笑道:“我怎麼會知道你心裡的想法?”
話是這樣說,可是宋辰衍覺得他要猜她的心思還是很容易的,她不是心思深沉的人,有什麼都顯露在臉上,自己卻不自知。
蘇葉還是不解:“那你怎麼知道我想吃黃金點翠糕啊?”
宋辰衍擡眼看了看蘇葉,略有戲謔:“哦,原來你很想吃這糕點啊?”
蘇葉心虛地垂着頭說道:“沒有很想吃吧,就是一點吧,一點。”
宋辰衍不理會她是很想吃還是隻有一點想吃,他只是將碟子推過去了些。
蘇葉有些不好意思地坐了下來,小口地吃着黃金點翠糕,一邊享受着美味,一邊在心裡感慨,她以前的那些豪邁都去哪裡了啊!
蘇葉心緒不定,眼神也隨處亂飄,這眼神一亂飄,就看見了亭子西面角落吊着的藤椅,很像鞦韆,她突然想起自己已經很久沒有蕩過鞦韆了。
蘇葉也不知道自己是哪裡來的勇氣,興許是現在的宋辰衍讓她覺得很容易親近,於是話就這樣脫口而出,她說:“大人,你現在可不可以猜到我很想坐藤椅?”
她可以把“很”說得很響。
宋辰衍隨着她的視線,就看到了那個藤椅,小孩子玩的東西吧?
不過既然她想,倒也不是不可以。
蘇葉看見宋辰衍猶豫了一會兒,隨即微微頷首。
這是同意了?蘇葉開懷一笑,就向那個藤椅奔去。
蘇葉走近了才發現,這個藤椅大概已經上了年頭了,不過有僕從打掃,看上去陳舊卻很乾淨,蘇葉忙坐了上去,輕輕地晃動着。
很快,她就不再滿足於這輕輕地晃動,她想像小時候那樣,讓鞦韆晃得很高,這樣她也可以晃到高處。
她有些猶豫地看了宋辰衍一眼,這一眼看過去,正巧和宋辰衍對上視線,他在看她?
這個念頭一出,蘇葉就不好意思再看宋辰衍了,她收回視線,自己嘗試將鞦韆晃得更高一些,但卻沒有用。
她正懊惱,就聽見宋辰衍清潤的嗓音響起,如在耳畔,他說:“又要做什麼?”
蘇葉頓了一頓,嚥下那句即將脫口而出的“沒什麼。”
她想,反正是宋辰衍先問的她要做什麼,況且她先前還下決心哈甌江自己以前的厚臉皮修煉回來,如此想着,她便欣然道:“我剛剛是想將藤椅蕩得高一些,但是,我好像不行。”
宋辰衍皺着眉思索着,所以呢?她不行,就是要他去幫忙嗎?
宋辰衍復又飲了一口茶,好吧。
蘇葉正等着他的回答,但卻沒得到宋辰衍的迴應,但片刻後,便看到了宋辰衍的雪白衣袂。
蘇葉忍不住要笑,忙抿起脣,她怕自己笑得太開懷,會嚇到宋辰衍,然而笑聲可藏,她心裡那氤氳出的暖意和甜意,卻如何都擋不住,慢慢的,那奇異的美妙感覺漫過全身,她整個人都像被熨帖過一般,越發覺得自己沒有力氣晃藤椅了。
宋辰衍走到藤椅的後邊,問道:“要多高?”
蘇葉毫不猶豫地開口:“能多高就多高。”
宋辰衍沉吟片刻,看了看這有些陳舊的藤椅,才說道:“不可太高,這藤椅有些舊了。”
蘇葉有些失望,但最終還是乖乖的答應了。
她手抓住了兩側的藤條,任由宋辰衍將她推向高處。
藤椅晃動起來的時候,她才發現,宋辰衍並沒有將藤椅晃得太低,每一次晃到高處,她都可以看到那一牆之隔的杏花,正處盛開之際,探過牆頭,看見這樣的景色,感受着微風拂面時涼意與暖意並存的愉悅,蘇葉緩緩閉上眼,卻展開了笑顏。
片刻後,藤椅慢慢地緩了下來,晃得也不如先前高了,蘇葉的好心情,讓她變得直白大膽,她問道:“大人,剛開始那個高度,你用了最大的力氣了吧?”
藤椅突然不晃了,宋辰衍的手抵在了靠背上,蘇葉彷彿能透過椅背感受到他手心的溫度,莫名地,臉又有點燒。
宋辰衍居高臨下地看着蘇葉頭上泛着柔和光澤的白玉簪,心裡想着,她居然在質疑他?
這個念頭一產生,宋辰衍就覺得自己並不那麼愉快,居然,被她質疑了?
宋辰衍猛然發現,他不想被她質疑,旁的人他或許不在意,可是此刻是她,那便不行。
所以,宋辰衍決定停下來了。
蘇葉驚訝極了,她只是這麼問了一句,他就不開心了,所以,他是罷工了嗎?
可是她還是沒玩夠啊,所以她就弱弱地問了一句:“大人,你這是罷工了嗎?”
沒有迴應,所以宋辰衍的的確確是不開心了,真是小氣啊!蘇葉在心裡感慨。
過了一會兒,蘇葉就像起她爹也這樣,時常因爲她孃的一句話不對口就慪氣,最後娘還要去哄他。
好吧,興許宋辰衍也像她爹那樣,既然如此,她就哄哄宋辰衍吧。
蘇葉思索了一會兒,覺得自己想到了最好的讚美宋辰衍的話,她趕緊轉過頭,對宋辰衍說道:“大人,我剛剛那句話是開玩笑的,你定然是力大無窮的。”
宋辰衍看着她因爲玩得開心而微微泛紅的臉頰,一雙眸子亮晶晶地看着他。
再一次,讓他不忍心拂了她的心願。
宋辰衍扳過她的頭,讓她坐好,再一次蕩起了藤椅,回答了蘇葉的問題:“我不是你的工,你纔是我的工,所以記住,今日下午的糕點,莫要罷工。”
得到了宋辰衍的迴應,蘇葉便知道他並沒有生氣,隨即便笑着回答:“大人放心,我定不會罷工。”
蘇葉銀鈴般的笑響起在他耳畔。
他閉了閉眼,他自認沉着冷靜,而今卻思緒翻飛,不受他控制,腦海裡浮現的,是她那一雙顧盼分明的雙眼,還有微有些凌亂垂在耳邊的髮絲。
他睜開眼,不去想這些事,只管蕩好藤椅。
蘇葉發現,這次的藤椅蕩得比第一次要高得多了,宋辰衍他果然,力大無窮啊!
過了一會,宋辰衍想起明日還要去參加夕月公主的宴會,也順帶着想起了昨晚蘇葉問他的問題。
隨即他便問道:“昨日,你爲何要問我與夕月公主的事?”
蘇葉冷不丁地被他一問,嚇得連拽着藤條的手都放了,人差一點就要撲向前方的地面,還好宋辰衍眼疾手快,抓住了她的肩。
只不過蘇葉現在纔沒空關心宋辰衍與她的肢體觸碰,她費盡腦汁地想,該怎麼回答這個問題。
懊惱的情緒瘋狂地滋生,蘇葉久久沒有回答,宋辰衍的手也居然一直停留在她的肩上。
時間彷彿靜止了一般。
又過了很久,蘇葉才扯出一個答案:“這個事啊,我也是聽誰無意間提起的,坊間傳聞罷了,大人不用在意,我之所以問大人這個事情,也是出於好奇。”
她說得磕磕絆絆,漏洞百出,宋辰衍居然也沒有起疑,蘇葉原本一直擔心他尋根問底,但最終只聽見他說:“坊間傳聞不可盡信,你覺得我會心悅夕月公主?”
蘇葉的思緒隨着他走,忙問道:“爲何不會心悅夕月公主?聽聞夕月公主容貌秀美,才情出衆,性格溫婉。”
說完自己都有些泄氣,她和夕月公主相比,那真的是一個天一個地啊!
聽聞蘇葉的這個問題,宋辰衍不由得沉思,他剛剛這般確定他不會心悅夕月公主,是爲什麼?
坊間傳聞中夕月公主無論是出生,容貌亦或是性格,全挑不出錯,他能夠這般篤定,究竟是因爲他無心兒女情長,還是如他前面說的坊間傳聞不可盡信,抑或是因爲他心悅的,另有其人?
想到這裡,他趕緊抽回來放在蘇葉肩上的手,默然不語,只繼續慢悠悠晃着藤椅。
蘇葉沒等到回答,也就算了,反正他說不會喜歡夕月公主,那就定然不會喜歡,至於原因,一點也不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