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這兩位少女出身在巴魯城的詩書世家,按照其家族所傳的說法,“餓死事小,失節事大”。在卡桑勒令下,家族把她們送給志願軍團做賠禮時就已經算是死別了,在虎狼之師中呆了兩天再回去,哪有可能說得清?頂多也就是一個以死自證清白的結局。
海倫說的則是,在卡桑等人手中,她們即使保住性命,只怕也是被糟蹋得不成樣子後賣做奴隸,還不如留在納爾卡這裡,至少還可以留住清白以後有機會再找個好人家。
“有時候怕麻煩也沒用,想躲也躲不過去。”海倫含笑道。
納爾卡最終也沒能把兩位少女送回去,只得任由她們留下來。
何況海倫此刻好了不少,但仍有些虛弱,還需要兩位少女服侍。
只能等她痊癒了把這對姐妹花帶走了。納爾卡想。
大概是這兩天相處熟稔了,這個晚上他就聽到大概是妹妹跟姐姐在說悄悄話:“幸好那什麼桑把我們送到了這裡,否則落到那樣的兵痞手裡,怎麼活得下去?”
“剛纔還聽主人吟道‘今人不見古時月,今月曾經照古人。’這可是趙國詩歌中的名句。雖然身在軍中,但也很有文采,真是值得託付呢。”
“就是就是。主人心腸好,長得也端正,就算在家族裡也挑不到這樣的如意郎君了。”
納爾卡聽得一陣心悸,真想離她們再遠點。
軍營外的遠處,茉菲爾收回神念,幽幽道:“我真不想去見他。”
露妮婭也勉強笑了笑,沒說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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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後志願軍團一路東行,沿途城池果然有求必應,但軍團統帥卡桑伯爵卻不見了蹤影。
據羅斯克說,當前國內情勢緊張,卡桑伯爵趕回去共議國是了。
所謂緊張,是指莫迪與當地光明聖教大主教協商後開始大興義兵,以兩位皇子爲號召,要進軍君坦城,驅逐帝國皇帝哈良。
原來伊莎遠走阿弗爾之時,還攜去了兩位皇子,看似母子情深的戲碼,此刻卻發揮了巨大的作用。
面對來勢洶洶的叛軍,哈良一開始還強硬以對,但他爲安提諾斯樹立的紀念碑、雕像剛剛在全國範圍內立起,其辯解哪有什麼說服力。
英諾森臨時代理了志願軍團統帥的職位,召集衆人說起國內情勢,不由直搖頭嘆氣。
其實,按照英諾森的說法,圖爾蓋帝國都易主了,還千里馳援個什麼勁,但回去又能幹嘛,打內戰?英諾森連想都不敢想,就按照既定方針磨磨蹭蹭往前走吧。
這一路上,英諾森眉頭越鎖越緊,據他說國內局勢也一天壞似一天,內閣重臣、幾大軍團統帥之間各有立場,劍拔弩張,眼下看來是沒有可能派出大軍去國千里去對抗野蠻人了。
納爾卡對此不甚在意,卻對這片小國的風土人情深感興趣。
原來圖爾蓋帝國崛起之時,自遠方一路西征至此,強行推行穆罕教。此後特蘭斯帝國又組織數次光明東征,反覆拉鋸中,雙方最後終於達成妥協,對這片緩衝地帶的信仰問題不再過問。
這世間有強大到堪與光明之神相比的僞神異種嗎?納爾卡心中很是納悶。
他當然聽說過穆罕教,知道其教徒大多是驍勇的戰士,但也在以特蘭斯帝國爲界限的文明世界面前碰了壁。
據說後來雙方相持日久,交流通暢,圖爾蓋帝國內部頗有一些王公貴族皈依了光明聖教,其中就包括當前已被幽閉的帝國皇帝魯古。若非如此,特蘭斯帝國哪肯答應舉傾國之力前去救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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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志願軍團東進的時候,野蠻人大軍正無情地掃蕩着視野所及的一切城市和平民。
在沙布爾城,野蠻人大軍連貓狗都殺掉,一草一木也沒有留下。野蠻人甚至將被殺者的頭顱按男、女、兒童分開堆成金字塔形。據說,當看到由兒童頭骨堆成的金字塔時,就連隨軍觀戰的野蠻人公主都忍不住哭了起來。
花爾汗平靜的立在城牆上,望着遠方。
在他的視野裡,一縷氤氳血氣從遠方飄來,不知裹挾了多少冤魂,最終停駐在那高揚的大旄上空。
那裡就是野蠻人中軍大帳所在地。
氤氳血氣慢慢散開,變成血色雲彩,盤旋許久,突然融入大旄中。
那一瞬間,大旄驟然爆發出一道血色光柱,頂天立地,似乎震動諸天。
但花爾汗再仔細看去,血色光柱已化爲烏有,彷彿什麼都沒發生。
“好凶厲的邪法。”花爾汗喃喃自語。
他誓言守護撒罕城,但也只能守護這一隅,而且,看情勢,只怕也守護不了多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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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上一道流光飄落。
納爾卡停下踱步,仰看青天,又低下頭去,審視自身片刻,就聽一個少女的聲音朗聲吟道:“日月光華,旦復旦兮。明明上天,爛然星陳。”不知道是雙胞胎的姐姐還是妹妹。
納爾卡至今分不清二人,但聽得這句,還是不由把目光轉了過去。
“日月光華,弘於一人。日月有常,星辰有行。”另一少女也吟道。
納爾卡看看二人,又遙望星空,只見覆野天穹,垂地星磊,當真一時不知身在何處。
此刻志願軍團已經距離傑赤城不遠,可沿途都相當蕭條。
大批逃難的人羣到了傑赤城,又因爲信仰的問題繼續奔逃不已。
“如果撒罕城完蛋的話,圖爾蓋帝國也就完了。”看着這一幕,羅斯克喃喃道。
屈出律在傑赤城的折騰實在不得人心,雖然篡位後召集起了一批從故國逃至此地的殘兵,卻徹底失去了當地的民心。
“圖爾蓋帝國原本奉穆罕教爲國教,但那只是王公貴族的事,他們中有的人甚至根本不希望治下的子民也信奉穆罕教,因爲一旦同爲教民,他們就要彼此平等對待。”雙胞胎中的姐姐薇薇安道。
“穆罕教信奉的唯一真神是亞伯。”妹妹薇琪接着道,“爲此圖爾蓋人曾與特蘭斯人打得不可開交,後來才和平起來。當時雙方可能都已經精疲力盡了吧,但真正能和平起來的契機是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