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聖武有意無意地掃了楚才一眼,“在我麾下,無論什麼種族,無論什麼信仰,只要誠心來奔,我都願意接受!”又接着道,“無論什麼人,無論先來後到,搶到的戰利品我都公平分配!”
他大笑起來,張開雙臂,“像屈出律這樣的蠢材,一掌權就把一多半的子民百姓推到自己的對立面!像札蘭丁這樣的莽夫,連匹戰馬都分配不好以至於戰前自亂陣腳全軍覆沒!可他們都能稱雄一時,來做我的對手,豈不是上天把這方世界送給我任我馳騁?!”
“的確。我聽說木黎大人正在東方征戰,那些南蠻子尊他爲東方之王,分明是想讓大王猜忌,可大王心胸之廣哪是他們所能想象的……”
“哈哈,木黎有此功業當然可爲東方之王。東方之王都效忠於我,足見我麾下人才、疆土之盛!”
“那些南蠻子當真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可大王在此,當真是百川乃宗巨海,衆星是仰北辰。大王之能之功足可震古爍今、彪炳史冊!”那人又補上一記馬屁。
楚才低下頭去,思索起來,心神有些飄移。
他素慕南人的文化禮儀,可也深知,這南人王朝素來崇文抑武,以文制武,哪容大將在外自立如那陳橋驛黃袍加身的舊事。如此看來,“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的話語當真貼切。
可君子不是該遠庖廚、文質彬彬,無終食之間違仁嗎?楚纔有些迷惘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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茉菲爾神念蔓延開去,俯瞰着野蠻人大軍,卻只見那中軍大旄彷如頂天立地,充滿“視野”。她微感不適,正要離開,突然心神巨顫,似有絕大的危機臨近。
正神遊觀察此處的納爾卡也身子一顫,只覺得前方視野中突然出現了一洪荒兇獸,正虎視眈眈盯着自己。
那洪荒兇獸似有無窮的魔力,吸納着四面八方的血氣冤魂,也吸收着數道神念光華,納爾卡的神念雖欲逃離,卻仍不由自主地向着其張開的巨口中飄去。
只見一道神念無力掙扎,落入那巨口中。虛空中似乎有人慘嘶了一聲,就再無聲息。
納爾卡身軀不由劇烈顫抖起來,身邊的海倫大吃一驚,上前拉住他的手,卻不知如何是好。
守候在茉菲爾身邊的露妮婭也眼見茉菲爾臉色由緊張到驚懼再到有些慘淡,卻始終無力收回神念,不由焦急萬分。
她彷徨無計時,突然想到了什麼,當即跪在地上,開始虔誠地祈禱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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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倫咬咬牙,貼近納爾卡,也釋放出自己的神念,向那遠方而去。
她的神念飄出許久,就無力控制,幾乎就此脫開身軀,卻不管不顧,竭力控制着,極力讓神念向遠方延伸而去。
虛空中,數道神念竭力變幻,卻仍不由自主地向着一處漩渦中投去。
遙遠的高天上突然隱隱有了亮光。一些強者都有感覺,不由擡頭看去。
元聖武狠狠一拍扶手站起:“縱有漫天神明,老子一個也不相信!”他立在那裡,氣勢卻如山如嶽,更有隱隱約約的血紅雲霧繚繞周身,直上青天。
兩道冥冥中就緊密勾連的神念已被吸到了漩渦的外圍,此刻驟然連接在了一起,猛力掙了出來。
這一瞬間,納爾卡真切地看到,不知在何方,趺坐的茉菲爾也睜開眼睛,她身邊,露妮婭正跪地祈禱,一道乳白色的光華從身上蒸騰而起,飄入高天。
這一瞬間,茉菲爾也看到,納爾卡正靜靜立着,透過虛空看了過來。身邊,海倫緊握着他的手,幾乎整個人都跌進了他的懷裡。
“菲兒、露露。”納爾卡喃喃出聲。突然,他意識到身邊還有人,不由一怔,用力握緊了一下手中的玉手,想起什麼,剛欲放開,卻被抓得更緊。
天空中雷霆炸起,兩人的神念連接也驟然斷開,各自迴歸到現實中。
“笨女人!”納爾卡皺眉,輕搖了一下海倫,“還不快收回神念!”
海倫綻出一個勉強的笑容,試圖站直,卻仍舊無力,就這麼軟軟靠在他懷中,一動也不想動。
神念牽涉靈魂根本,若是被斬傷,自然神魂受創;而如果被吞噬,更有失心落魄之虞。海倫於神念運用之道不算精深,冒險讓神念離體及遠,就如同用一根絲線放飛巨型風箏,險些在狂風中沒頂。雖然得納爾卡提醒收得及時,但也極耗心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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茉菲爾回過神來,想着剛纔的那一幕,心中五味雜陳。突然看到露妮婭仍跪地祈禱,不由大急,只是轉過臉看到天色時,又整個人都呆住了。
天空中陰雲四合,電光隱隱,其下則有一片血紅妖異、若有若無的雲彩,竟似乎抵住了這天威。
陰雲之上,那無遠弗屆的龐然意志發現了異常,傾注過來,讓這方空間一點一點沉重起來;而陰雲中,縱橫馳騁的天地能量也意外遭遇了阻隔,竟無處宣泄,只有那電光霍霍,顯示出這股能量正不斷醞釀聚集。
“哈哈,老子不怕你!”元聖武仰天長笑,“老子生在草原長在草原,只有聖山神河,哪有什麼神明垂顧?”
“你們這些寄生蟲,就知道寄居在那繁華都邑那人煙繁茂之處,寄居在那些軟骨頭的腦子裡!可老子纔是真正的天生地養,一無所依也一無所懼!你們又能怎麼樣?哈哈!”他手指蒼天大笑着,看着天上雷霆滾滾,卻始終落不下來,不由笑得更厲害了。
露妮婭慢慢坐直身體,身上氣息不斷攀升,更有縷縷白色光華在身周繚繞盤旋,升到半空又爲什麼所阻隔,落了下來,如此循環往復不已。
隨着那龐然意志的降臨,納爾卡身上氣息一陣沸騰,又如墮冰窖,整個人都冷厲起來。
無論那浩天上君臨萬物的神明,還是那大地上殺人無算的強者,都已超出自己的認知。縱然憤怒之意如焚城烈火,又怎能奈何得了他們?
他靜靜立着,氣息越來越平靜,越來越純粹。還在他懷裡的海倫詫異的擡頭看着他,又輕輕探手撫上他的額頭。
“好燙!”她下意識地挪開手,想了想,又抱得更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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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啊,既然你需要我,我還有什麼不能獻給你的呢?”伯爾尼城的靜室中,教宗格利高裡顫顫巍巍站起,望向東方,又慢慢跪下,舉起雙手。
他身上的乳白色光華雲蒸霞蔚,瞬息就飄了起來,飄向那高高的虛無縹緲的所在。
緊跟着,格利高裡身上光華又是大放,直上高天,驚動無數人等。
他們趕過來時,只見教宗閣下仍跪立不動,已氣息全無。
教廷司庫大臣早有準備,輕輕呼喚格利高裡的名字三遍,又用一個小錘子輕釦其額頭三記,這才站起身來:“教宗閣下已經把一切奉獻給主,迴歸到主的懷抱了。”旋即取下格利高裡指上的漁夫戒指,並用錘頭把它搗毀。
片刻後,伯爾尼城的巨鐘響起,正式將光明聖教教宗格利高裡駕崩的消息昭告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