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完左見銘的轉述，蘇可方一陣心疼。
別說兒子還只是個孩子，就是大人看到這樣的情景恐怕都會嚇到。
“澤兒，”項子潤嚴肅開口：“安晉國這麼大，每天都有無數的人在賣孩子，你今天遇到的只是冰山一角，左先生不讓你救是對的，因爲你救不了所有的人，所以今天這事，你不應該自責！”
“爹，我知道。”澤兒眼神一黯，他只是覺得難過。
這種事他也曾聽姐姐說過，當時他只是不敢相信這世上還有這麼狠心的爹孃，今天看到那一家人，他才明白，那孩子的父母是爲了讓孩子活下去纔將他賣掉，不然在家只會餓死。
所以說，他和姐姐是幸運的。
“好了，這事晚點再說，先吃飯，不然菜都涼了。”蘇可方開口道，打算等兒子緩過勁來再跟他說這事。
吃完飯，項子潤又將澤兒帶了出去，傍晚回來的時候，澤兒的神色已恢復了正常。
“你帶兒子去哪了？”晚上睡覺的時候，蘇可方問道。
項子潤脣角勾起一抹自得的笑意：“澤兒的承受能力比我想像中要強得多。”
下午他先帶着兒子去了那戶賣孩子的人家，看看那家人的現狀，然後又去人伢子鋪看了那些被賣的孩子，他的本意是讓兒子能正面面對這世上一些殘酷的事實，沒想到兒子還能對今天那被賣的孩子出言鼓勵，讓他好好幹活，攢了錢就能爲自己贖身，到時候就能回到父母身邊。
那孩子本來哭得死去活來，聽了澤兒的話還真止住了哭聲。
“那就好。”蘇可方鬆了口氣，她還擔心兒子親眼看到人死在自己面前，心裡會有陰影呢。
中午的時候，她還覺得左見銘對澤兒有些揠苗助長，認爲左見銘當時就該把澤兒帶走，也不會讓他看到人死在面前，這會她才發現，在教育孩子方面，自己還很欠缺。
她總是說子潤寵溺兩個孩子，事實上真正寵溺孩子的卻是她。
想了想，她說道：“以後讓左先生多帶澤兒出去走走吧。”
“我也是這麼想。”
兩位使臣休息了一天精神好了一些，不過還是一副病懨懨的樣子，一上馬車就不想動，好在有項子潤在，不斷給兩人服用製成了藥丸的補品，接下來的日子倒也沒耽擱行程。
八月中旬，一行人通過邊關，總算到達杜瓦國境界。
一進入杜瓦國，衆人就被眼前的荒涼景象驚呆了。
杜瓦國的八月中旬還很熱，可眼前一大片的土地竟然看不到一點綠色，入眼的是三三兩兩的泥磚屋子，就連幾個在屋前玩耍孩子從頭到腳好像都被泥裹住了一樣，看不出真正的面目。
“這……這是怎麼回事？不會整個杜瓦國都是這樣的吧？”秦益行目瞪口呆道。
這次他們前往杜瓦國，歐陽睿特意給他們找了一個懂杜瓦國語的人與他們同行，並授於一正九品的小官職。
這位懂杜瓦國語的官員姓田名資正，年紀與秦高兩人相仿，項子潤讓一個侍衛陪着田資正前去打聽一下。
沒一會，兩人就回來了。
“國公爺，杜瓦國南邊半年前就鬧乾旱，所以杜瓦國以南的地方大多都是這樣的景象。”田資正回來後向項子潤回稟道。
“怪不得，原來是乾旱。”秦益行與高俊傑感慨道。
乾旱和水災都是最要人命的天災，無論發生在哪個國度都一樣。
“看來我們這一路不會太平了。”秦益行憂心忡忡道。
他們這次出使杜瓦國帶了十幾二十車的禮物，其中有不少吃食，他們一行人這樣招搖的前往杜瓦國國都，遲早會被這些受災的杜瓦國百姓給拆吞入腹的。
秦益行和高俊傑都如此擔心了，更不用說曾經經歷過被災民搶劫的項子潤和蘇可方了。
項子潤稍作沉吟便發話道：“路上若遇到災民哄搶東西，一定不能跟他們硬碰硬，如果實在沒辦法，就保證自己的人身安全。”
“可是這些禮物……”高俊傑回頭往身後那並排的車子看了眼，爲難又肉疼道：“要是皇上知道我們沒把禮物送到杜瓦國國君手中，會不會責怪我們？”
項子潤看了他一眼：“難道高大人還有其他辦法？又或者說，高大人準備捨身取義？”
高俊傑一噎，頓了頓，苦笑道：“國公爺，捨生取義就算吧，這樣死多不值得？”
高俊傑的“坦誠”把大家都逗笑了。
“國公爺，剛纔我問過了，杜瓦國這乾旱已經有半年多了，這附近原本有上百戶人家，不過部分百姓不是餓死就是渴死了，也不不少人遷往北地，剩下不到二十來個人，前面一些村莊的狀況應該也一樣，所以應該不會遇到大批的災民。”田資正將剛纔打探到的消息如實稟報。
他們一行人，包括項子潤所帶來的護衛，足足有上百人，而且個個武功高強，若是小批災民根本耐何不了他們。
“話雖如此，不過卻不能低估了災民們的求生意志。”項子潤抿脣提醒道。
怕那些災民看到的不會是他們這百來個人，而是那一車車的禮物，這點沒有歷過的人是無法理解的。
田資正打探的消息沒有出差錯，只不過他們一路過來，引來不少災民跟在隊伍後面，虎視眈眈的盯着那些車子。
到傍晚的時候，隊伍後都跟了七八十人了，個個都瘦成皮包骨，可每一雙眼睛都散發出如兒狼眼一樣的綠光，死死的盯着那些車子，讓秦益行和高俊傑看得膽顫心驚。
“國公爺，夫人，我們棄車吧？”災民們的眼神太滲人了，高俊傑覺得心驚肉跳。
秦益行雖然也害怕，可是卻沒有棄車的念頭，聽到高俊傑這話，氣得喝斥道：“高大人，你能不能有點出息？你怕這些災民，就不怕皇上知道我們輕易棄車而要我們腦袋？”
就算要棄車，也得到不得已的時候才能棄！
他們可是代表着安晉國，若是空着手見杜瓦國國君，到時候丟的可是安晉國的臉，國公爺是皇上跟前的大紅人，皇上當然不會治他的罪，到時候肯定會找替罪羔羊，那就只能是他們這兩個使臣，他可不想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