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坦言

韶華舞流年

黑暗中,溟兒晶亮的眼眸在他眼前,如兩點星芒,熠熠生輝,透着自信坦然的神采,聽了溟兒的那番話,他只覺心底溢出從未有過的安然滿足,即使當初在江湖中如何叱吒,又回到朝堂從父兄手中奪得蒼赫,登上九五之位,都只是遊戲人間罷了,不能讓他生出半點興奮期許,閱盡天下男女,也只覺無趣,唯獨溟兒,顛覆了他所有的認知,自他出現,方覺世上仍有能使他心動之物,隨之,卻不由自主陷落進去,到了今日,溟兒於他,已是不可或缺之人,那般相屬之感,令他無論如何都不想放手。

“溟兒總是讓父皇無話可說,”微嘆一聲,祁詡天撫着懷中之人,翻身將他摟在了身側,“連着幾日趕路,溟兒定是累了,早些安睡吧,父皇已命劉易將你的冠禮延後,明日起不必急着趕路,我們坐馬車回去可好?”一路行來他都收到信報,知溟兒少有停歇,就爲趕回曄耀城,路途之上又無人照拂,不知受了多少辛苦,便覺心疼不已。

父皇已至,他也不必再爲其他煩心,點了點頭,祁溟月放鬆心神,在熟悉的懷抱中安然入睡。

撫着懷中之人的長髮,祁詡天的眼中顯出了溫柔之色,雖然衣衫未解,但見溟兒沉入夢中,唯恐驚醒了他,便也不動,懷抱着溟兒的身子,將被褥掩好,和衣睡了。

翌日早晨,待祁溟月醒來,驀然發覺自己已身在馬車之內,知道父皇定是又乘他熟睡之時點了他的睡穴,想要他多睡片刻,再看簾外天色,竟是已近正午,不由無奈的望着身側之人,“父皇。。。。。。”這回恐怕晚上便要睡不着了。

祁詡天狀似無辜的聳了聳肩,“父皇只是怕溟兒累着,不想吵你,”在他脣上輕吻一下,又爲他理了理微亂的發,取過一邊的衣袍,“來,父皇爲你穿衣,一會兒到了客棧歇腳,梳洗一番再用午膳,若是溟兒現在便餓了,這裡還有點心。”

“父皇真當溟月是孩童不成,些許瑣事,何必勞煩父皇。”口中這般說了,他卻並未拒絕,擡手讓祁詡天爲他穿上了衣袍,雖是自己可爲之事,但分別多日,令父皇想要多加照拂於他,此番心意他豈會不知,靠在父皇的懷裡,聽着馬車外的喧囂,想到將要行加冠禮,還有儲君之儀,有一堆繁雜禮儀在宮裡等着他,便覺幾日之後定會忙碌不已,興許還是該趁眼下有閒,多休息片刻。

不一會,馬車緩緩停下,祁溟月擡起眼,朝外望去,見騎馬跟隨的無爻已先行進入了酒樓等候,不覺微微詫異,近日來,無爻已有了些許改變,似乎添了幾絲人氣,再不似往日那般虛無,不知是否因那日在客棧外所見之人的緣故。

從車內下來,祁溟月轉身去看祁詡天,卻見他已覆上了那半張面具,淺金的顏色在陽光下無比耀目,思及父皇往日在江湖中便是如此打扮,祁溟月不禁感嘆,面具之上的異獸如此霸道詭秘,使人過目難忘,加上父皇向來的手段,定然讓人印象深刻,即使久不現身於江湖,若是被江湖中人瞧見,恐怕仍是會認出,到時又要生出事端,雖不介意別人找麻煩,但眼下趕着回宮,並非適宜之時,而蒼赫帝相貌如何倒是不會有太多人知道,想着是否還是讓父皇把面具取下,已聽見酒樓之內傳出一聲低呼,“天吶!是他!”

祁溟月往裡走去,瞧見不遠處有一羣江湖人士圍坐一桌,顯是已見了父皇,也認出了他在江湖中的身份,聽得他人議論父皇,祁溟月不由凝神細聽。

“什麼是他,你說的是誰?”

“瞧你嚇得,到底何人?這般可怕?”

“噓,噤聲!你們不要命了,若是被他聽見就慘啦!”

“何人能讓你這老江湖如此驚慌,上回不還說就算火煞樓樓主來了,你也不怕的嗎?難道此人更爲厲害?”邊說着,已有人探頭張望,卻被先前之人給拉了回去。

“你真是找死!若冒犯了他,幾個火煞樓主也抵擋不住,雖說梵皓當年確實也可與他比肩,但火煞樓是江湖組織,梵皓也只是在江湖之中逞威罷了,此人可不得了,敢同朝廷對着幹呢,而朝廷至今都拿他沒有辦法,你們說,如此人物,我等見了,是不是該小心謹慎些?”

“難道。。。。。。你說的便是當年。。。。。。”似乎有人想到了什麼,也露出了驚異膽怯之色。

“不錯,便是他!方纔我可瞧見了,那人竟又現身江湖,不知是福是禍啊。。。。。。”

“你們究竟說的何人?他真有那麼可怕?”

“小老弟,你不知道,那人當年在江湖中可是叱吒一時,攪起無邊風浪,處事又正邪難辨,若是惹上了他,還是自絕來的爽快一些,否則,待他手下血影一現,便無人可以活命,觸怒他的下場,只有一個死字。”自詡老江湖之人,搖了搖頭,似是十分感嘆,至今仍心有餘悸的模樣。

“看你說的如此可怕,此人究竟是誰?爲何我未曾聽過?”

“那是十幾年前的舊事了,你自然不知,那會兒只要有他現身之處,便無人敢質疑他的話,他行事詭秘,殺人無數,但只要不去惹他,也不會有事,可惜許多人都是自尋死路,那時有人對他畏懼萬分,也有不少人被他的手段折服,進而追隨,他的手下能人衆多,在江湖中的地位簡直無人可及,便有許多人稱他爲暗皇。”

“暗皇?這就是他的名號?他的膽子也太大了吧!這不明擺着與朝廷作對?”

“他沒有名號,”老江湖哈哈一笑,故作神秘的繼續說道:“無人知道他的相貌年齡,也無人知道他的出身來歷,便是連暗皇的稱呼也是私底下叫的,在他面前,敬畏他之人都同他的手下一樣,稱他一聲尊主。”

“你方纔說見着他了?既然不知年齡相貌,你怎知那人是他?”

“我當時見過一回,怎會不知,他戴的面具如此特殊,有何人不識,還有那身形,那氣勢,江湖中有幾人相似,小老弟啊,等你到了我的年歲便知道了,闖蕩江湖,看人可不能只憑雙眼,還得靠別的。”得意的輕笑幾聲,老江湖顯然對自己的眼力十分自信。

祁溟月隔着屏風,放下手中的酒盞,聽到此處,他纔對父皇當年之事有了大約的瞭解。

“溟兒都聽見了?”祁詡天爲他添了些菜,見他不曾動筷,伸手取過他的酒盞,將其中的殘酒一口飲下,“你還未曾進食,不宜飲酒,父皇替你喝了。”

祁溟月纔要答話,面前酒盞已被拿了過去,眉梢輕揚,眼中顯出幾絲狡黠,他微微探身,將身前之人的酒盞取到手中,“禮尚往來,既然如此,溟月也替父皇喝了吧。”不等祁詡天阻止,他已將杯中酒液緩緩飲下,舔了舔脣邊的滋味,他擡首一笑,“父皇不也未曾進食嗎?爲何只顧着我?溟月不是那般嬌弱之人,幾杯酒還不至讓我倒下。”

祁詡天搖了搖頭,眼中帶着笑意,繼續爲他佈菜,口中輕斥了一聲,“還不快吃,若是餓着了溟兒,心疼的可是父皇。”

祁溟月舉筷,見到身前之人臉上的面具,又想起方纔聽聞的話,開口說道:“今日才知父皇當年是何等的厲害,竟讓桀驁難馴的江湖中人至今都聞之變色,溟月卻是不如父皇,初入江湖,也只得了個水月公子之稱,與暗皇想比,實在是差的遠了。”

聽見他的笑語,祁詡天脣邊揚起些許弧度,“溟兒以爲父皇不知嗎,才幾天時間,雲景昊已唯你馬首是瞻,將你當作了救星一般,你救了他的兒子,解了山莊之危,又身爲天音傳人,雖現身才幾天,已令所有人歎服,”從他所得的情報看來,雲景昊還有琰青炎瑱都對溟兒十分信服,雲景山莊之內,已隱隱有了以溟兒爲首之勢,才入江湖,便已得到地位超然的雲景山莊的支持,溟兒之能才方顯露,想起自己的往日,祁詡天繼續說道:“父皇被人稱爲尊主,說來也只是多殺了些人罷了,要想快速在江湖之中立足,殺人不失爲一個好手段,當年死在父皇手中之人不知凡幾,溟兒如今知曉,可會覺得父皇嗜殺?”

“父皇爲人如何,溟月豈會不知,”父皇從不將旁人放在眼裡,殺與不殺只是心念之間,又何來嗜殺之說,“何況溟月本就不是心軟之人,他人死活

又於我何干。”想當初他身在組織,執行任務之時也並非沒有取過他人性命,死在他手下之人,未必便比父皇所殺之人少得多少。

“好一個與你何干,溟兒果真與父皇心念想通,怨不得父皇怎麼都捨不得將你放開了。”放下酒盞,祁詡天傾身過去,在他脣邊舔吻了一番,嚐到口中醇酒的香濃滋味,還有溟兒脣瓣的柔軟,祁詡天忍不住又深入了一些。

祁溟月張開脣,並不推拒,甚至迎着祁詡天的探索也回吻了過去,屏風之後的雅座內,並無他人,但隔着屏風,外頭的聲響仍是會傳入,此時放任父皇與他在此親吻,心中倒有些肆意的暢快。

脣分,祁溟月喘息着才飲了一杯酒,忽而聽見屏風之外傳出了似曾相識的語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