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7 套話

077 套話

君柒在小院中喝茶靜等,終不多時,院外傳來幾聲踏雨之聲,雨落傘面之聲,她放下茶盞,神色肅然,

“來了。”

蘭瓷守在君柒的身邊,聽到院子外的動靜,自然是知道,這一聲來了代表着什麼,她看了看自家小姐,又朝着緊閉着的房門看了幾眼,

“小姐?”

君柒不做聲,只是看着那扇門,蘭瓷見此,便也不再多問什麼,與君柒一樣等着。

“篤篤篤——篤篤篤——”門外如預期一般,傳來一陣敲門聲,那聲音裡帶着急切,蘭瓷看了一眼君柒,見君柒點頭,便立即上去開了門。

門外站着的是安家老爺安勇,他的身後卻沒有安管家,只是幾個安勇的親信,蘭瓷讓開身子,讓安勇進去。

安勇圓胖的身上裹着的衣衫早在外面的大雨中浸溼不少,臉上也滿是雨珠,他神色焦急而擔憂,看見君柒在裡面還是悠然自得得抿着茶水時,便是更加焦急。

“表侄女啊!都是這個時候了,你還是喝得下這茶水!”他上千就是責怪了君柒一聲,聲音焦慮而帶着分明的指責。

君柒放下茶杯,拿出帕子細細擦了擦嘴,清麗而略顯英氣的臉上,一雙鳳眸燦若星辰而暗藏嘲諷,只是這嘲諷掩藏的極深,她面前的安勇並未查探得到。

“舅舅,你又何必如此慌張,不過是你計劃之中安排之事。”君柒卻不再裝傻充愣,她既然是已經知道了君安氏在這安勇心裡的價值,以及君家背後隱藏的價值,那麼,與這安勇攤牌,此時,便是最好的時機,他會裝傻充愣並不代表着,她還會陪着這所謂的舅舅將這一齣戲演下去。

果然,安勇聽見君柒這麼說,顯然是愣住了,圓胖的身子因爲潮溼的衣服,此刻看去有些滑稽,一雙狐狸似的老奸巨猾的眸子轉了轉,卻依舊是打算裝傻,

“表侄女啊,你說的這是什麼話,舅舅怎麼是聽不懂啊!”安勇恢復了方纔的焦急與憂慮,在君柒的一旁坐了下來,拿出懷裡的帕子,擦了擦自己臉上的雨水,又是開口,“你娘又是失蹤了,這次不知是誰,竟是這麼大的膽子,竟然敢在我安家如此妄爲,若是被我抓到,定是不會輕饒!”

君柒不語,把玩着手中的瓷杯,晃了晃手中清澈的茶水,任由這安勇繼續說下去。

“如今你娘失蹤,一會兒君家的林管家來我安家接人,怕也是要一場空了!這賊子真是歹毒異常!你娘現在身子虛弱,禁不起顛簸,也是不知道,這歹人會如何對待你娘,我這個做哥哥的,都是心疼!”

安勇做出一副心疼嫡妹的傷心模樣來,怎知,面前坐着的這個表侄女,早就將他的前思後動洞察透徹。

“是啊,可惜林管家要白跑一趟了。”君柒將杯中茶飲盡,放下,忽然話鋒便是一轉,“這恐怕也是舅舅你早已猜測到的吧。”

君柒的話,再一次讓這安勇心中有些虛,他忽然也有些看不清面前這個開年才十五虛長的少女,這些話,分明是知曉自己的一些安排的,可這些暗裡的安排與部署,除了自己以及安牧和幾個親信外,沒人知道,這君柒,怎麼會知道,看那樣子,還是知道不少。

安勇心裡幾個來回的猜測,幾瞬之間便突然記起了那一次素院深夜時,在素院裡聽到的異響以及那少了一塊的瓦磚,莫非……那一日在房頂之上窺探的人,便是這君柒?

若說是君柒,安勇還是有幾分不相信的,素院裡戒備森嚴不說,爬上那房頂,又怎麼會沒有動靜,僅憑她一人,他不相信這個之女有這般能力,除非是武功高強之人,才能不爲發現。

可現在的情況又似乎不得不說明,軍期間就是那一晚之人。

君柒見安勇狐疑得看着自己眼中盡是思索,心下也是猜測到,這安勇定是懷疑自己就是那一晚之人,但,她是不會讓他知曉的。

“小柒這話究竟是何意?想來舅舅年紀也是大了,有些聽不明白。”

安勇繼續裝傻。

“當初娘從君家失蹤,無一人知曉,手段高超,讓小柒佩服至極,娘在安家被找回,小柒感激不已,如今娘在安家故技重施,又是失蹤,這一次,卻是讓小柒懷疑,”君柒半真半假,“這事,分明便是舅舅一手策劃所爲。”

君柒說道最後的時候,聲音加重了不少,一雙鳳眸直直逼向安勇,可鳳眸中卻是平靜的,甚至還有些笑意,這一遭,讓安勇不解,卻又是大驚,心下揣測,這君柒究竟是知道什麼東西?

莫非是知道君安氏手中握着的東西?他這麼一想,又是想到這君安氏在安家,卻是唯獨要君柒前來,莫非,這君安氏真的是將那件事情告訴過君柒?

“舅舅,小柒說出這一切,您不會惱羞成怒,要將小柒也關押進去吧?”君柒站起身子,看着外面瓢潑大雨,雨滴砸在地上,發出的響聲,讓人心緒不寧,她微微轉身,脊背挺直,話語婉轉,微微上揚,卻是刺了這安勇一擊。

君柒現在爲明奕的未婚妻,明奕身份雖是不堪,好歹也是金瀾國的二皇子,她若是在安家失蹤,上面怪罪下來,那可不是他一手把控得住的局面,何況這皇家也想瓜分一瓢,君家母女皆是失蹤的話,對安家有弊無利。

安勇想到了這一點,自然是不敢對君柒有所動的,是以,君柒說的這句話,便是直直戳在了君柒的心裡,讓他不敢多說什麼。

“小柒你說這話,明顯是不信任舅舅了,舅舅怎麼會將你關押呢。”安勇笑着,擦了擦臉上的雨水,“小柒可是將來的皇子妃,舅舅膽子再大,也是不能將小柒如何啊!”

安勇這話,也是表明了自己的態度了,以及向君柒說明了一點,那君安氏失蹤一事的確是自己所爲,不過,

“不過,小柒你憑什麼就斷定是舅舅將你娘窩藏了起來呢?有何證據?”安勇又輕笑了一聲,這一聲笑,頗有笑君柒螳臂當車不自量力的意味。

“舅舅真是打的一手算盤,步步爲棋,將這所有人都是算計到了裡面,甚至是皇上,都被舅舅給算計到了。”要證據?她還真沒有,只是一雙眼睛,不,還有南城一雙,都是親眼見到,不過這恐怕,也不算是什麼證據。

安勇心一凜,揮手讓身後的人將房門關上,房門關上的一瞬間,外面的雨聲聽來,便是小了許多,淅淅瀝瀝的落在人心頭上,讓一些人心裡生了幾分警惕之心。

他的確是打了一手好算盤,要貪的東西,染指的東西,乃是皇家所窺覬之物,但那些東西,本就是出自安家,只是隨着素真出嫁,而成了嫁妝罷了,就算是他拿了回來,那又是怎麼樣。

“小柒,你可比你那兩個姐姐能耐多了!”

安勇冷哼了一聲,面色早已不像剛纔那般和煦,臉色完全沉了下來,整個一張黑臉,“就算你知道你娘是被我給藏了起來,你又能如何,你又有何證據?小柒,別忘了,你只是落敗的君家女,而舅舅我,是望族的一家之主,你的表哥,在朝廷爲官,你的表姐,都是嫁做望門婦。”

這安勇顯然是仗着安家的勢力,打定了主意,這君柒,是不敢多說什麼的,也是不敢做什麼的,他量定了她沒這能耐,雖然這小柒與以前小時候見到的驕縱模樣似乎是不同了,可依舊不過是個十多歲的小丫頭,能有什麼能耐。“舅舅所言極是,小柒無能爲力,只能眼看着娘被舅舅窩藏不能回家,祖奶奶也只能看着她的媳婦流落在外面不能回家,爹爹只能看着自己的妻子竟是住在孃家不能回。”

君柒站起身來,屋子裡的暖炭燃得有些多了,吹在身上有些悶熱,她靠近窗子邊,吱呀一聲打開了窗子,平靜無比得說完這段話,杏色的衣衫包裹着她姣好纖細卻堅定無比的身影,讓安勇看着,聽着那段話,心下有些突突然。

“舅舅不願孃親回君家,小柒大膽猜測了幾分,猜想,”面前濁氣被外面冷風吹散,君柒頓了頓,“猜想,舅舅是另有所圖,孃親身上,有舅舅想要的東西。”

那一日,君安氏不願告訴安勇那東西到底是什麼,藏在哪裡,是以,她也是不知道的,畢竟君安氏從未與自己說起過,但是,忽悠這安勇幾下,已經是足以。

果然,安勇一聽君柒這麼說,便是雙眼放光,心中暗道,素真果然與君柒說過那事,如此說來……

安勇的神色立馬便是一變,比起方纔的尖酸刻薄,現在多了幾分諂媚,看着君柒的時候就好像看着一個巨大的寶藏一樣,那樣赤果果的眼神,饒是任何一個人都是禁受不住。

“果然,素真與你說過那件事,如此,那舅舅便不再與你裝糊塗了。”安勇得知君柒知道這件事後,便是打算與君柒攤牌的樣子,君柒挑眉,等着這安勇將一切事情全部自己說出來。

“孃親並未仔細與小柒說過那件事,只是模糊的說起過,並告訴了小柒那件東西在哪裡藏着,那件東西的用處又是什麼,”君柒說到這,側過頭看着安勇的面色,果然是看到安勇一副大喜的模樣,心下不以爲然,又接着在安勇期盼的眼神中皺起了雙眉,道,

“可惜,娘對小柒說過,這件事不能告訴任何一個人,要一直藏在心裡,舅舅說的可就是那件事?”

君柒說來說起,都沒說過是哪件事情,這一切就好像是在和安勇打啞謎一樣,可安勇不會這麼想,他卻是絕對,這君柒是在有意無意得想自己透露那一件蘊藏着巨大財富的東西的所藏之處,不禁興致勃勃的,恨不得現在就是撬開君柒的嘴,將一切事情全部都是挖出來。

“對,對對!你娘說的就是那件事,舅舅一直想要知道的也是那件事,”安勇狂喜的心就快要跳出來,沒想到自己只是算計了一下,將君安氏藏了起來,以免那老太婆將她接回君家去,卻是能知道這麼一個大秘密。

安勇使勁忍住自己就快要跳出來的狂喜的心,接着又是頗爲可憐地說,“小柒啊,其實舅舅做這一切,也都是爲了你娘好,爲了整個安家好啊!可是你娘她死心眼,不聽舅舅的話,舅舅爲了整個家族,爲了整個安家,只好便是採取了一些極致的手段來,只是希望你娘不在執迷不悟!”

說道一半,看到君柒一副認真聆聽的模樣,心裡便是來了興致,又繼續說道,

“當初你娘出嫁時,你外婆曾經交予過你娘一件東西,那東西對於你娘來說,不過是一個飾物,可對安家來說可是不一樣,當初你外婆疼你娘,便是擅自將安家的寶貝給了你娘,就連你外公都是不知道,現在,舅舅的幾個兄弟姐妹說及此事,便是說舅舅獨吞了,舅舅知道那在你娘身上,爲了維護安家家族的平和,舅舅必須拿到那東西啊!”

君柒認真聽着安勇瞎扯着,爲他這一段飽含深情的話,也是感動。

哦,都是爲了家族啊,哦,多麼偉大啊,哦!

都是狗屁。

哼,這安勇想私吞安老夫人留給君安氏的寶貝,還要扯上這麼一大段話,真真笑話。

憑着腦中記憶,君柒記得,這安家老夫人的出身,並不簡單,曾經是大宇國一個神秘部族的部族獨女,在那個部族裡,地位堪稱是公主,那部族不屬於大宇國管制,裡面文明雖是落後與大宇國,可那部族卻是極其富有,否則,安老夫人說難聽了一個土人,哪能嫁到大宇帝都的名門望族安家來做了嫡婦。

君柒的記憶裡就是這身體的外婆的出身了。

如今聽這安勇說是那老夫人給的,那神秘部族又是極其富有…。君柒想了想,一個土著部族若能富有,又沒有先進文明,那靠的必然是自然賦予的東西,比如寶石之類。

安老夫人留給君安氏的,莫非便是那部族的……

“小柒不知道,你外婆出身獨特,你外婆那兒是女人做大,是以,你外婆最疼的就是女兒,尤其是你娘……。”

君柒不動聲色得引誘了安勇將事情說了個大半,又是靠着自己猜測,也是猜測了大半,正當安勇還想繼續說下去時,屋子外卻忽然傳來了敲門聲,

“篤篤篤—篤篤篤——”

敲門聲很是急切,安勇的話被打斷了有些不太高興,卻依舊吩咐了自己的屬下去開門。

一開門,原是安家大門處的小廝,那小廝雖是穿着蓑衣,但看起來渾身上下都是溼透了,外面的雨下的那般大,也屬正常。

“老爺,納蘭公子忽然造訪安府,這時候,已經是在安家大院了,管家不在,小的們便將納蘭公子迎到了大院裡去了。”

那人着急得說完,便是等待安勇吩咐。

“什麼?!”

安勇一聽,便是大驚,幾天下了這麼大的雨,這納蘭肆來安府做什麼?

不會是……

想到了一些事,安勇的神色轉了轉,有些驚疑不定,心想不會這般湊巧,這納蘭肆來安家,是專門爲了素真的事情來的吧?如若是真的,那便是不好辦了。

君柒對於那納蘭肆忽然造訪也是頗爲驚訝,今日外頭下那麼大的雨,這納蘭肆竟也會來安家,除非是事情緊急,否則,怎麼會忽然而至?

又是想了想,這納蘭肆來安家,似乎,於她來說,並非是壞事,只是,對於這安勇,可不一定是一件好事了,如若納蘭肆是爲了君安氏而來,那,安勇該是如何訴說君安氏在安家失蹤一事?老太君的確是不能講君安氏接走了,可如若因此,安勇招惹上一個麻煩,那可是得不償失。

納蘭肆代表着的可是皇帝。

“快,快帶我去前院。”

這時候,安勇也顧不上君柒了,身旁的小廝匆匆給他撐了傘,便是跑了出去。

“小姐?”蘭瓷待安勇以及安勇的人都是走了,纔是上千,有些疑惑,方纔小姐說的那些事,小姐都是未曾與自己說起過。

“有些事,你不知道比較好。”君柒沒有與蘭瓷多說,只吩咐她準備傘,想來想去,決定也去前院一次。

蘭瓷聽君柒這麼說,便也是作罷,不再多說,轉身前,看到君柒腰上彆着自己繡的香囊,裡面還有那平安符,臉色一紅,心想小姐還真是別上了。

“蘭瓷的繡工不是很好,下次給小姐定還要精心繡一個,不過那裡面有平安符,又是三夫人送的,小姐帶着定能保平安。”蘭瓷說完,便是小跑着去準備了。

君柒望了眼腰上的香囊,看了南城一眼。

若不是怕蘭瓷這丫頭傷心,這些繁瑣的東西,她是不會戴的。

南城見君柒朝自己看來,斗笠下的神色柔軟幾分,竟是笑了笑,不過君柒看不到。

……。

“納蘭公子,這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