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總……”羅奔的聲音哽咽，這還是我第一次見到他落淚，這個鐵打一般的男兒。即便在負債十三萬，每天晚上利用苦力賺取微薄佣金的時候，也未曾掉過半滴眼淚。
辦公桌後，宋揚卻笑了起來：“實話說，我更願意聽你叫聲揚哥。”
羅奔擡起頭來，目光中充滿了震驚。
我也非常驚訝，宋揚的意思是……要收他做兄弟？
“哦，你別誤會。”
宋揚說道：“我知道你有大哥了，也沒有掠人之美的意思。我只是覺得咱們都算江湖中人，沒必要‘總’來‘總’去的，叫我一聲揚哥即可。”
羅奔點點頭：“揚哥！”
還有兩天開學，我在零點KTV的工作生涯暫時也要結束了。
好吧，其實談不上什麼開始結束，攏共不過才幹了十幾天而已，而且大部分時間都用來玩遊戲了。
開學前一天晚上，葉雲和東子、黃曉雯就已經來了，我把他們叫到KTV，準備好好嗨上一晚。
到了約定的時間，我就在門口等着他們。
晚上八點，三個人坐了一輛出租車過來。
我看見他們可開心死了，好歹放假期間還見過葉雲，東子和黃曉雯可是一面也沒見過。
我高興的迎過去，狠狠的抱了抱他們仨，然後就把他們往KTV裡面領。
走到門口，羅奔正在那站着，可能是嗨過頭了，我就跟羅奔說：“一起去玩會兒？都是咱縣一中的同學。”
羅奔看了看我，不冷不熱地說：“吳總，我還要工作。”
然後就走到一邊了。
哎呀，這釘子碰的，讓我非常尷尬。
東子跳了起來：“他媽的，給臉不要臉的玩意兒，沒有吳濤你能有今天嗎？！”我推了一下他，示意他別再說了，然後把他拉到了裡面。
其實我心裡也明白，事情發展到今天，羅奔可能感謝狗熊，感謝宋揚，唯一就是不感謝我。
好在我也習慣了。
進了包房裡面，我們幾個就開始嗨，又唱又跳的。
嗨了一會兒，我就發覺東子不對了。
東子悶在角落，一個人苦逼兮兮的喝酒，不和我碰杯也不唱歌。
我問葉雲，這小子怎麼啦？葉雲說不知道啊。
我倆就走過去，在黃曉雯的尖叫聲裡，問東子這是搞什麼飛機呢，這傢伙竟然也有苦悶在心中？東子一開始還不說，但是架不住我和葉雲追問。
最後東子苦着臉說：“這次回家，我發現劉鵬他們都疏遠我了。”
“什麼意思啊？”我皺着眉頭。
“我以爲發生過上次的事情以後，我終於能融入大哥他們那個圈子裡面了，而且在我離開天格鎮之前，劉鵬他們對我也確實不錯。可是這次放假回家，他們又在疏遠我了，不管幹什麼也不叫我，也根本不會讓我參與到核心事件中去。爲此，我還去找了大哥。大哥還在看守所裡，他那個案子還沒判。我找大哥把事情說了說，大哥說他坐牢了也沒辦法。唉，我可真夠悲催的，鬧了半天人家還是沒把我當作兄弟。”
說完，東子便低下頭去，看着非常難過。
我很理解他，那種被圈子排斥在外的感覺……確實是說不出來的難受。
不過這事，我恰好知道一點，記得韓俊和我說過。以後要扶持東子做天格鎮的老大，但是東子目前還是太小，所以不能讓他知道這事，還得再磨練磨練他，不讓劉鵬他們過於幫他。
所以東子一說，我就知道是怎麼回事了。
可是，我也不能明着告訴東子啊。
我說：“東子啊，你和他們有距離是正常的。你想啊，他們大多都二十幾了，你才十幾歲的小屁孩，怎麼可能和人家熟絡起來嘛。”
“可是……”東子擡起頭來：“你和揚哥他們就很熟絡啊。”
“呃……”東子一句話就把我問住了。
東子繼續低下頭去做出一副傷心難過的模樣來。
“媽的。”
葉雲突然叫了一聲。
我和東子都訝異地看着他，不明白他爲什麼要罵髒話。
“圈子不接納你，那你就不要進入那個圈子啊！”葉雲幾乎是咆哮地說着：“看看你現在這副沒出息的樣子。怎麼，離了他們會死不成？我告訴你，做人最重要的一點就是不要犯賤，不要熱臉去貼別人的冷屁股。別人高傲，你就要比他更高傲；別人看不起你，你就要做出一番事情來給他看看。什麼圈子不圈子的，有什麼了不起呢？不讓我進，我還不稀罕進呢！”
說到這，葉雲頓了頓，又看着我說：“還有你，不要有事沒事就去羅奔那裡去湊！既然他看不起咱們，那咱們也不和他來往就是！”
我和東子都慚愧的低下了頭。
“好啦，一起唱歌！”葉雲遞過來兩個麥。
這天晚上，我們四個都喝的酩酊大醉，以至於第二天開學毫無懸念的遲到了。
我、葉雲、黃曉雯還好，班主任已經習慣了，所以根本沒有搭理我們。
而東子在另外一班就比較倒黴，第一節課就被罰在外面站着。
下課以後，我和葉雲跑到走廊，衝着東子哈哈大笑。
“還笑！”東子氣呼呼地看着我們，“要不是你們灌我，我纔不會遲到！”
“好啦，抽菸去吧。”
我和葉雲拉着東子。
東子叫着：“不行不行，老師還沒讓我下課呢。”
但還是被我和東子拉到廁所了。
我們三個一進廁所，其他如廁的男生都悄悄的離開了。
這在整個高一年級已經是不成文的慣例了，只要我們這些人進來，這個地盤就是我們的了。
想上廁所？去其他樓層吧。
我們三個剛點了煙，東子就說：“對了，該把老肥他們也叫過來，也是一個寒假沒見了啊。”
我點頭，確實該叫，畢竟都是兄弟。
東子打了個電話：“老肥啊，快來廁所抽菸……我和濤哥、葉雲都在吶……啊？不方便啊，那就算了。”
掛了電話，東子說：“老肥有事，過不來呢。”
葉雲說：“都下課了，有什麼事啊，他當他是溫家寶啊，比國家總理還忙！”
東子又給二炮打電話：“二炮啊，快來廁所抽菸，葉雲的中華啊哈哈……啊？來不了？”
掛了電話，東子說：“二炮也有事。”
這一回，我們三個都沉默了，隱隱覺得事情有點不對。
東子喃喃地說：“羊孩不能再有事了吧？”可是給羊孩打完電話以後，東子再一次陷入了沉默。
“有事，嗯，都有事。”
東子拿起手機，開始翻着飛鏢的電話。
我伸手將東子的手機壓了下去。
東子擡起頭看着我。
“算了，明知道的結果，何必再打呢？”
“可是，爲什麼呢……”東子咬着脣說：“過了個寒假，怎麼就……”
“你知道原因的。”
我嘆了口氣。
其實，我們都知道了。
老肥他們何其精明，一聽說劉鵬等人疏遠東子以後，立刻覺得東子失去了利用價值，也就不願再跟着他混了。
東子把頭低了下去，顯得有些慚愧和自責。
我不明白他爲什麼會有這個表情，現在的他不是應該大發雷霆，痛罵老肥等人見風使舵不仁不義，或者更直接點的就要打上門去了吧？
“濤哥，對不起……”
“嗯？”
“我……我沒有兄弟了……”東子攥着手，“幫不上你的忙了。”
原來如此！
我呼了口氣，拍了拍東子的肩膀，“好啦，你已經幫過我不少忙了。其實無所謂啊，我一直不太喜歡老肥他們，也覺得和他們根本就合不來。”
這倒說的是句實話，每次他們吹捧東子的時候都會讓我噁心。
我對天發誓，絕對不是嫉妒東子，而是真的覺得他們噁心。
現在他們不和我們來往了，反而讓我覺得鬆了口氣，終於不用再假惺惺的和他們稱兄道弟了。
不過也有一點讓我隱隱擔憂，沒了老肥他們的助力，我們將再次勢單力薄，天水鎮和天屯鎮會不會趁機……希望不會這樣，他們已經被打散了，應該不敢再輕易挑釁了吧？
呂光、武嘉耀、莊浩、鋼牙、柺子，大鼻子……
一個又一個熟悉的人影從眼前掠過，這些曾經的手下敗將因爲我們的勢力龐大而選擇忍辱吞聲，那麼現在我們勢單力薄的時候他們會不會捲土重來？這確實是個需要考量的問題。
不過，有兩點倒是不用擔心。
第一，最強大的羅奔不會找我們的事。
他雖然不樂意和我們來往，但也絕對不會再和我們過不去了；第二，我們的仇人雖多，但是沒個牽頭的出來，他們不會團結起來，這是早就已經定性了的事情。
想清楚這些，我就把自己的想法提了出來，提醒葉雲和東子尤其要注意他們，最近大家還是儘量呆在一起。
最後，我鄭重其事地說：“對了，尤其要注意柺子，那個傢伙睚眥必報，說不定會第一個找上咱們。”
叮囑了一番，便回去上課了，希望只是我們杞人憂天，否則接下來的日子可真不太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