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迷的夜有霜被玉柏玄安置在了自己的寢室日夜守護,用了武鳴的丹藥,加上離悅起死回生的精湛醫術,終於保住了性命,但由於受創過重,四五日還沒有醒來。
由於他一直昏迷,無法進藥,離悅又跟變戲法似的找到半個葫蘆,玉柏玄趁人不注意將送來的葫蘆悄悄丟到一旁,口對口將藥湯渡給夜有霜。
離悅進房施針,撞個正着,“我說他怎麼總不醒,若是天天這樣,估計他躺上一年也不願意醒。”
玉柏玄用手帕拭去夜有霜嘴角的藥漬,“你不要這樣說,他不是這樣的人,若不是爲了救我,他怎會受如此重的傷。”離悅聽到玉柏玄爲他辯解,心中又氣又痛,剛想發作,又覺得自己可笑,玉柏玄只顧着瞧榻上的夜有霜,沒有注意到離悅變了又變的臉色。
“這都四五天了,你真當自己是逍遙公主?都跟你說了,他只是失血昏迷,已經沒有性命之憂,書房的公文堆積如山,你整日守着他什麼也不顧了?乾脆上書陛下,撤了你管轄的政務,專心侍候他吧!你看什麼看?趕快出去,不要礙事,我要施針了,”離悅將玉柏玄攆出房間,把門關上。
玉柏玄深知離悅的話有理,次日便恢復平日的上朝,下朝後匆匆忙忙往回趕,被姬筱攔了下來,“玄兒自行宮回來幾日都未上朝,叔父去看你你又推脫不見,可是受了什麼傷不願讓叔父擔憂?”
玉柏玄強作鎮定地答道,“叔父放心,侄女沒有受傷,只是受了驚嚇一時緩不過來。”
“那就好,叔父隨你一同回公主府,”姬筱轉身上了玉柏玄的車輦,玉柏玄忐忑不安地跟着姬筱回到府中,兩人在書房說了許久的話。快到午時姬筱還沒有離去的意思,玉柏玄吩咐廚房備好午膳,邀上甯蔚羽和離悅一同用膳。
玉柏玄一面給姬筱夾菜一面不停說話,天南海北的奇聞怪事說了不少,趁着姬筱低頭用飯,衝甯蔚羽和離悅使了使眼色。他們從未見過玉柏玄如此聒噪,見她故作輕鬆卻又神情緊張,雖然不明就裡,但兩人決定默不作聲,以免說錯什麼。
玉柏玄不禁鬆了口氣,暗暗誇讚兩人聰慧,這時綠染慌里慌張地衝進來,“不好了!夜公子好像夢魘了,身體亂動卻喚不醒!”綠染是甯蔚羽特地派去侍候夜有霜的,這幾日擦身換衣頗爲周到,玉柏玄聽到綠染的話,扔下筷子飛奔到寢室。
兩個小僕不知所措地站在榻旁,夜有霜雙腿彎曲,被子蹬落一旁,受傷的右手手指扣住牀沿,已經將牀沿攥得變形,露出裡面的木屑,手上的紗布被鮮血浸透,離悅想要去掰開他的手指,誰知他抓得更緊,幾乎將牀沿捏碎。
夜有霜的額頭上豆大的汗珠,眉頭緊皺痛不欲生,口中不斷呢喃,“問雪......問雪......”玉柏玄撲到榻前,一隻手握着他滲血的手掌,一手撫摩他的臉頰,“我在這。”
夜有霜的手漸漸鬆開,表情不再痛苦不堪,變得柔情似水,眼角劃過清淚,滴在玉柏玄的手上。
峭壁之上寒風呼號,夜有霜緊緊攥着玉柏玄的手,玉柏玄的身體隨着狂風不斷擺動,他感覺她的手在他手中不斷下滑,他費力地呼喊,“問雪,你不要鬆手!”
玉柏玄仰起頭微笑地看着他,“好好活着,”笑容悽美決然。
夜有霜恐慌萬狀,“問雪,問雪,”看着玉柏玄逐漸滑落,他的身體竟然無法動彈,胸口猶如壓着巨石一般無法呼吸,撕心裂肺的痛苦向鋼針一般刺入他的胸膛。
在他萬念俱灰時,玉柏玄的臉又出現在他面前,他們兩人正坐在山洞裡,玉柏玄將金色的手鍊親手給他戴上,一雙眼睛笑得彎彎,“有霜,你真好看,你笑起來更好看。”
纏繞他無數個日夜的夢魘在這一瞬間被打破,他不願意醒來,他想一直在這美夢裡沉睡下去,他想告訴玉柏玄,願意跟她天涯海角生死相隨。
“有霜,你可喜歡我,你若是不喜歡,我便走了,從此兩不相干。”
夜有霜拉住玉柏玄的衣袖,眼中波光瀲灩深情似海,“喜歡,我喜歡你,一直都喜歡,”
他粗糙的手掌撫上玉柏玄的臉頰不斷摩挲,如果這是夢,寧願長睡不醒......
“你醒了?”姬筱的聲音悠悠傳來,夜有霜皺了皺眉,分辨聲音來自何處,他逐漸清醒,發覺自己與玉柏玄十指相交,靠在一起,玉柏玄深情地望着他,“你說的是真的?”
夜有霜臉上的纏綿的情愫突然退去,驀地鬆開拉着玉柏玄的手,“公主恕罪。”玉柏玄聽到他的對她的稱呼,心中一痛。
“隱衛向我報告了回宮路上的情形,我估摸着你也該醒了,你的任務並不是保護公主,爲何會出現在那裡?”姬筱在席上坐下,盯着夜有霜問道。
“屬下擅離職守,請主上降罪,”夜有霜艱難起身就要跪地。
玉柏玄連忙攔住他,轉頭對姬筱急急地說道,“叔父當初不是把他給我了麼?可不要食言。”
“可你不是沒要麼?”玉柏玄沒有明白姬筱的意思,猛然想起山洞過生辰的情景,張了張口,看着夜有霜。
姬筱輕嘆一聲,“你在邊城時他就找到你了,與其他隱衛一起護送你,回來之後,自然事無鉅細都要向我稟報。”
甯蔚羽把小僕們都清了出去,現在屋內只剩五人,離悅看着夜有霜流血的手掌晃了晃神,打開藥箱爲他包紮。
夜有霜低着頭不看玉柏玄,玉柏玄看着他冷若冰霜的臉,心如刀割,臉上淡然一笑,“那就等他的傷養好了,再讓他去叔父那裡聽候差遣。”
姬筱聽到玉柏玄這樣說,從席上站起,“玄兒,送送叔父。”玉柏玄和姬筱離去後,夜有霜麻木不仁地任由離悅上下診察,甯蔚羽呆呆地立在一旁,想要想清楚這些事的來龍去脈。
離悅包紮之後又給夜有霜號了脈,然後一言不發地走了,甯蔚羽走上前去,“多謝夜公子的救命之恩。”
“我救的不是你。”
“......”甯蔚羽噎了一下,“我知道公子是要救公主,但確實也救了我,這份恩情我會謹記在心,夜公子剛剛清醒,還是要多休息,我就不再打擾了,請公子保重身體。”
夜有霜忍着疼痛躺在榻上,怔怔地望着牀幔,玉柏玄強顏歡笑的臉在他眼前不斷晃動,他決絕地閉上雙眼。
玉柏玄將姬筱送到大門口,一言不發地盯着不遠處,姬筱看着失魂落魄地玉柏玄,心裡泛起一絲不忍,“你有甯蔚羽和離悅還不夠麼?”玉柏玄依舊沉默。
“叔父知道你現在或許不喜歡他們,但不論是家世還是身份,他都無法與他們相提並論。”
“沒有他,侄女都不知死了多少回了,什麼家世地位,有什麼用?”
姬筱長嘆一聲,“你可知道此次雪崩並不是什麼天災,是有人在山頂放置了□□,待車隊經過,點燃□□就會引發雪崩。”
玉柏玄從憂傷中清醒過來,雖然驚詫,但經過多次的歷練也很快恢復,“難道還是那些人?”
姬筱輕輕地點點頭,“夜五她們發覺山頂有人活動,便去查看,沒想到那些人竟能想出如此狠毒的計謀,若是成功,後央的國君與公主全部殞命,國將大亂,夜五隻來得及毀掉幾處□□,剩下一處已經被她們點燃,夜五想要從山下救你已是來不及,沒想到夜一竟會違抗我的命令私自跟隨,這纔將你救下。”
玉柏玄想到夜有霜深受重創,離悅說他很有可能不能再像以前一樣習武,心中悽切,“叔父,你不要責罰他,等他傷好了,給他一份遣書,還有安置錢,讓他走吧,行麼?”
“玄兒,叔父不是阻攔你們在一起,他的身份只能作爲一名小侍跟隨你,你貴爲公主,若是專寵於他,將會招惹不必要的麻煩,這是大忌。不要嫌叔父嘮叨,若真有一日你們誕下孩兒,那孩子也只能由甯蔚羽撫養,跟他沒有絲毫關係,你能忍受麼?”
姬筱看着悽楚的玉柏玄,“罷了,叔父還是將他派給你,是走是留,你自己拿捏,你要牢記,永遠不要將自己的弱點暴露給別人。”
玉柏炎憤怒地將茶盞掃落在地,地上跪着的顧青冉不敢擡頭看她。“你口口聲聲跟朕說,朕的近衛都是精英高手,防衛也是固若金湯,如今竟然差點死在山路上,有人意圖弒君,還險些得逞,你平日都在做什麼?只會喝花酒麼!”
顧青冉頭如搗蒜,“陛下息怒,微臣也沒有想到反賊竟會如此猖狂,令陛下涉險,是微臣失職,還請陛下寬恕,微臣定會將此事查個水落石出,”顧青冉擡頭悄悄看了一眼皇帝的臉色,“不過,此事設計周全行事嚴密,似乎是訓練有素的殺手做出的,除了自家隱衛,那也只有......微臣不敢去想......”
玉柏炎坐在龍案旁,面色陰晴不定,若真是她做的,會豁出自己的性命去賭麼?若不是她,那些來無影去無蹤的隱衛又從何而來?“去查,十日之限。”玉柏炎陰惻惻地啞聲說道。
汗珠順着顧青冉的太陽穴滾下,她的脖頸、腋下的穴位插滿了銀針,劇烈的疼痛使得她已經口齒不清,“主上,屬下有罪......屬下對您忠貞不二,還請主上再給屬下一次機會......”
竹簾後傳來無法分辨男女的聲音,“你除了給皇帝牀上送男人,弄一些拙劣的暗殺,還會些什麼?”
“屬下愚鈍......但屬下忠心耿耿,日月可鑑啊,這次本能萬無一失,讓不知從哪冒出來的小子給攪和了......屬下還能爲主上效力,望主上再給屬下一次......一次機會......”
竹簾後的人影站起身,“念你還有可用之處,暫且饒恕你,韶陽公主現在已不是首要,三番四次壞事的人若不除去,還是會節外生枝。”影子遠去,蒙面人將銀針從顧青冉的身體上取下,也消失無蹤,顧青冉痛得滾倒在地,前胸後背的衣物都已溼透。
玉柏玄不讓夜有霜挪動,自己搬去了偏院,忍着去探望他的慾望,一下朝回來就找藉口圍着離悅轉悠,東拉西扯,離悅拿她當做不存在,不答話也不理她,玉柏玄只好在院外閒晃,終於抓住了出來取藥的綠染。
“綠染,去做什麼?”玉柏玄明知故問。
“回公主的話,給夜公子取藥。”
“哦,那你去吧。”綠染匆匆離去,悔得的玉柏玄直跺腳,不就是問問傷情,有什麼不好說的,她立在院門口,一直等到綠染提着藥盒返回,“公主,您怎麼還在這?”
玉柏玄板起臉嚴肅地問道,“這藥是離悅煎的?”
綠染點點頭,“回公主,是離公子親手交給奴婢的,離公子還說,若是遇到公主,就說夜公子練過上乘武功,現在肌理恢復的很快,教公主不必擔憂。”
玉柏玄面上一紅,心中對離悅充滿感激,衝着綠染說道,“快去吧。”
甯蔚羽也是三天兩頭來看望夜有霜,見他恢復的快,也是十分欣喜,一得空就跟玉柏玄說夜有霜的近況,什麼用了滿滿一碗粥了,什麼能夠站立了,什麼能扶着桌子走動了,聽得玉柏玄聚精會神。
她的眼前好像出現了夜有霜的身影,她時而蹙眉時而微笑,有時竟會落下眼淚,甯蔚羽瞧着如癡如狂的玉柏玄,面上依舊如常,心中翻江倒海,無法名狀的痛楚充斥着他的五臟六腑,她何時能用這樣柔情的目光看自己一眼,何時能抱着自己情意綿綿的低語,何時能像捧着稀世珍寶一般細細地親吻......
夜有霜虛弱無比,但經年的歷練讓他堅持從房內走到了院子裡,扶住石桌喘了一會,甯蔚羽進院看到夜有霜站在院子裡,趕忙上前扶住他,轉身呵斥旁邊的綠染,“你就是這樣照顧夜公子的!”
綠染滿腹的委屈,“駙馬,奴婢無能,夜公子非要出來,奴婢攔不住呀。”
夜有霜輕輕掙開甯蔚羽的攙扶,“駙馬不必如此。”
甯蔚羽察覺出他對自己的疏離,沒有介意,而是規勸道,“離公子特地囑咐,你的身體還未完全康復,儘量減少活動,避免肌理再次拉傷。”
“我的身體,我自己清楚。”
“聽到沒有,你在這上趕着替人擔憂,人家還不領情,”離悅拎着藥箱走進院門,“既然都活蹦亂跳了,還在這坐着幹什麼,莫非中意公主府的伙食不願離去?”
甯蔚羽拽拽離悅的袖子,和藹地說道,“夜公子還是聽離公子的,莫要心急好好休養。”
夜有霜擡頭看着甯蔚羽,“多謝駙馬關懷,綠染是你派來的吧,我不習慣被人侍候,還請駙馬將他帶回去吧。”
甯蔚羽臉上紅白交接,急得直襬手,“你不要誤會,他是我從尚書府帶來的,一直跟隨我的左右,聰明伶俐侍奉周到,我是怕公主院內的小僕侍奉公子不周,纔將他派來侍候,你若嫌他笨拙,換個人便是。”
離悅氣得將藥箱摔到石桌上,“你好大的架子,消失了大半年杳無音信,又突然憑空出現在回宮的路上,到底是何居心?誰知道你在這段時間見過什麼人做過什麼,也就玉柏玄那個傻子能被你迷惑地團團轉,”離悅眯着鳳眼,一步步逼近夜有霜,雙手支在石桌上,“我爲你治傷,看過你的身體,你自己做了什麼,心中有數。”
夜有霜臉色發白,扶着石桌站起,綠染想要去扶又有些膽怯。
“多謝駙馬與離公子的照顧,”言罷,他一步一步走回房間,關上了房門。
甯蔚羽站在那裡走也不是留也不是,離悅將藥箱塞給綠染,“你能不能有個駙馬的樣子,他出言不遜你就跟他解釋,到底誰是駙馬?你別傻站着了,人家懷疑你安插了眼線,沒準也懷疑我給他下了什麼□□,快點走吧,這院裡若有個風吹草動,當心尊敬的公主殿下把你我生吞活剝了。”
夜有霜坐在房中發呆,綠染小心翼翼地進門,將藥湯端出放到夜有霜的面前,“夜公子,藥湯涼了就不好了。”夜有霜端起藥碗一飲而盡,“多謝,以後不用來了。”
綠染端着藥碗準備離去,又返了回來,“夜公子,請恕奴婢多嘴,奴婢不才侍奉駙馬多年,我家公子自小心地良善,甯大人曾爲公子的逆來順受頭疼不已。說句不敬的話,離公子雖然出身平民,卻是大名鼎鼎的武鳴先生的高徒,醫術高明救人無數,家世不高但聲名顯赫,我家公子連他都容了,怎會容不下您呢?”
夜有霜走到榻前躺下,沒有作聲。
玉柏玄下朝後照例來到自己的院前溜達,看到綠染空着手回來,便攔住他問道,“綠染,此時你不是應該取藥嗎,藥呢?”
綠染欲言又止不知如何開口,玉柏玄看着他踟躕的樣子以爲夜有霜傷情惡化,一把抓住他的胳膊,“有霜怎麼了!”
綠染連忙答道,“請公主寬心,夜公子已經好了許多,昨日午時陽光正好,他還在院子裡坐了一會。”
玉柏玄這才鬆開他的胳膊,驚喜地說道,“那他現在已經不用服藥了?”
綠染一會點頭一會搖頭,弄的玉柏玄光火起來,“你到底想說什麼?”綠染咬了咬嘴脣,“公主,服藥的事都是離公子安排,奴婢不知。”
玉柏玄頭也不回地去尋離悅。
還沒有走到竹園,老遠看到離悅正從大門回來,玉柏玄連忙招招手,“離悅!”三步並作兩步跑到離悅跟前,“你方纔出門了?那有霜現在不用服藥了麼?”
離悅壓根沒有看她,從她身邊繞過,“他用不用藥,幹我何事。”
玉柏玄一時沒有反應過來,待回過神看到離悅都要走過中門了,她連忙大喊,“離悅,你說明白,離悅!”
離悅彷彿沒有聽到她的聲音,一隻腳跨過了門檻。
“離小蠻!你給我站住!”離悅踏出去的腳慢慢收回,緩緩轉過身,臉上似笑非笑,上挑的眼線隱隱露出陰惻的弧度,“你叫誰呢?”
玉柏玄站在臺階上,“就是叫你呢,怪不得你師父給你起名小蠻,果真是又刁又蠻。我只不過問你一句話,還得追出大半個院子,說話陰陽怪氣的,你是吃了□□了怎的?”
話音剛落,“嗖”地飛過來一件物什,若不是她躲得快,險些砸中玉柏玄的頭,她偏頭一看是一個茶壺,原來離悅奪了路過小僕手中的託案,將茶壺擲了過來。
玉柏玄驚得瞠目結舌,看見離悅又拿起茶盞,嚇得掉頭就跑,一面跑一面呵斥,“你可真是心狠手辣,悍夫!”她不敢回頭,只能聽見茶盞在身後砸向地面“咣噹咣噹”直響,氣得她直罵小僕準備那麼多茶盞作甚。
耳朵聽着追來的腳步聲越來越近,玉柏玄趕緊躲到石桌後面,大喊院中守衛,“來人吶,快攔住他!”
守衛聽到玉柏玄的命令正要上前制服離悅,離悅用手一指其中一個,“你的膏藥快用完了吧?”
守衛尷尬地停在半路,猶豫地止步不前,另一個也連忙說,“離公子,我的也快用完了。”玉柏玄氣結,“幾貼膏藥就把你們收買了,你們可真是忠心。”
離悅在桌的另一面,眼中怒氣翻騰,“就爲個突然冒出來的老男人,你說過的話都拋到九霄雲外去了?你說要報答我的救命之恩,就是如此報答的,你現在是不是瞧我特別不順眼,恨不得立刻把我攆走,趕緊在你眼前消失吧?”
玉柏玄看着怒氣騰騰的離悅,口氣軟了下來,囁囁嚅嚅,“我沒有那個意思......你這樣追着打我,讓我在府中的威望何在......再說他比你大不了幾歲,怎麼就成老男人了.....”
“我說他是老男人,你不高興了?那你打算如何,讓她們抓住我痛打一頓?”
玉柏玄徹底蔫了,想要上前勸慰離悅,又怕離悅揍她,一名守衛義正言辭地說道,“公主,您當衆說離公子是悍夫,確實不太妥當,離公子怎麼能是悍夫?怎麼能跟那些粗俗的男子相提並論,我們都覺得他不是悍夫,你說是不是?”
她用手肘頂了頂旁邊的守衛,守衛忙不迭地點頭。玉柏玄聽她連着說了好幾個“悍夫”,恨不得衝上去掐死她,她是怕離悅想不起來怎的?
果真離悅眼中的怒火更盛,丹鳳眼都要立了起來,好死不死的守衛又開始說話,“離公子當衆追打公主確實也不對,但俗話說‘打是親罵是愛’,也是一種別樣情趣,你說是不是?”
旁邊守衛頭點得比剛纔還要快。這時四束目光同時射向那名守衛,將她後邊的話全都嚇了回去,立刻低下頭眼鼻觀心。
玉柏玄耷拉着腦袋,走到離悅跟前,眼一閉心一橫,“要不你打我幾下出出氣,”半晌聽不見動靜,她掙開眼睛,看着近在眼前的離悅。
他的眼睛如星晶瑩,在光芒下蕩動着水波,水波中跳躍着燃燒的火焰,火焰之中又閃爍着如雨般的傷愁,玉柏玄認爲他會怒髮衝冠,逮住她好好修理一番,沒想到會見到他如海棠凋零般的悽楚容顏。
她內疚難當,卻不知如何道歉才能讓他不再傷心,伸出手去想要拉住離悅的手臂,離悅轉身而去,丟下一句話,“他今後每天只需早晚服藥,我會囑咐好水蘇的。”
玉柏玄聽了真想甩自己一個耳光,如今錯已鑄成,後悔無用,還是等離悅氣消了,再好好賠罪,只要讓他消了氣,要打要罵都隨他。
離悅午膳沒有和玉柏玄一起吃,甯蔚羽發覺玉柏玄有些鬱悶,問了緣由,安慰玉柏玄道,“公主不要着急,我去勸他。”
玉柏玄感動的拉住甯蔚羽的手,“那你先去探探,他若是氣消了,我再過去給他賠不是,午膳過後我得入宮議事,等我回來再去找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