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兒子們的動態有個中心點,這是福是禍引起了他的注意
“打了半天馬虎眼,沒帶禮物嗎?”老四問。
“禮物,有——,您看看滿意不?”我心裡說老鴇子都比我有尊嚴了。
那畫展開了,我也很想看看,跟着湊趣。那磅礴的氣象立馬震撼了我,真不愧是鄔思道我老師。滿眼皚皚白雪如霧,山勢起伏遠去,長城如筋骨般鑲嵌其中,逶迤延宕而走。畫佔了中部稍多,詩詞在上部,風骨柔媚之中有股冰雪的冷峻,哎呀,我寫得也還行,讓畫都給擡起來檔次了。
胤禛很認真欣賞品味誦讀,我看着他臉上的表情,小心說了一句:“畫是老師畫的,老師還說這詞正配你,但我們沒讓第四個人知道的。”
老四沒說話,良久看着我說:“是對我用了心思的,也謝謝鄔先生。這詞是你做的?”
“當然不是,我小時在街上玩偶然間聽到一個路人說的,就記下來了。”
“哦?這人——”
“找不到了。”
“是嗎?看這詩歌氣度,作者非尋常人啊?”
“當然了,啊啊,所以送給您,您不要外傳了啊?”
“嗯,此語的確不可外傳,好,我收着,也謝謝你了。”
“好啊,那我可以走了嗎?”
“想走?不行。”
“不用留我吃飯的,您是壽星,哪能吃您的飯呢?”
“說得對,所以你來給我做菜,十三一會還來等打秋風呢。”
“還做菜啊?我又不是廚子,我也不是做菜的命。您就饒了我一回吧,女孩家家的,弄滿身蔥蒜味,憑什麼啊?”
“很是不願意嗎?”
“是啊,做菜做菜,我這命也太菜太衰了。”我嘟嘟囔饢。
“你父親陸大人——”
“我父親怎麼了?”我一驚。
“沒怎麼,就是想提醒他點事。”
“啊,啊”我誠惶誠恐望着老四,老虔誠了,“謝謝您,您都想吃啥啊?這說着說着我也餓了,哈哈。”
“啊,你定,我不挑,上次的素菜再弄幾個,還有我想嚐嚐你的蛋糕。”
“蛋糕?”我冷汗都出來了。
“你二哥說他過生辰你給他專門做蛋糕的。”
“二哥,您也認識了?”
“是啊,我看他武功不錯,可以當個侍衛的。”
“啊,別呀,我二哥那人性格老不好了,比我還不如呢,您可別用他,弄個雞飛狗跳就來不及了。”
“這你管得着嗎?做菜吧。還有我想吃點涼菜,老十說你弄得好;還有什麼涮鍋子的,十三爺能喜歡。”
“啊,您還真是不挑啊,您擎好吧,我立馬去。”又想起我父親,忙問,“那我爹他——”
“沒什麼,我想提醒他好好管教女兒,趁你現在還小。”老四帶了點笑和我說。
“啊,就這事啊?值一頓飯嗎?”
氣得我不行,威脅,老四就好威脅人,他就這本事,怪不得就是個閻羅,當不了玉帝,氣度,氣度不行,哎,我就當可憐他吧,精神扶貧,光榮啊。
到了廚房,老高,高無庸先訓了話,這位陸姑娘云云。等他捧了我半天,我也來神了,“高總管,廚房的人齊了嗎?”
“還有幾個燒火的在外邊砍柴。”
我聽着燒火的在砍柴,“哎呀,四爺府上氣象畢竟不同,連燒火的都多才多藝也會砍柴。把廚房所有人等全都集合。”
高無庸讓人去叫。
“各位,今天既到了這裡,就是我說了算,再不要聽什麼府上原本是這個樣子的話,說我狐假虎威也罷,今天我就說算一天,可好歹這會也是你們的頭兒,大家若是做好了,也是府上主子們的臉面和做奴才的本分,做得不好,本小姐不舒服,你們更得嚴懲不貸。”我繃着說,哎,王熙鳳姐姐的架勢和語氣拿捏我還得多練。
不過連老高聽了都很肅然,挺好,這讓我方纔給老四做了一頓奴才的氣消了不少。
然後我就開始指使他們了。要說四爺還是厲害,廚子也高明,我一說就明白,我不須一直動手。蛋糕也讓人活了面,我只負責技術部分,加多少的奶啦,雞蛋啦,火候啦,也不準備題字,太麻煩,擠來繞去的。
還是先挑我愛吃的準備,突發奇想,想吃小小的餃子了,讓廚子多弄些種類的餡,竟然還有魚肉的,好極了,我吩咐做成比大拇指稍大的樣子,等一會涮鍋子,估計餃子快熟了會有像珠玉一般的皮,閃着光澤的。
還有專門的素菜廚子,我教導他們要發揮創意弄,這樣四爺纔會要你們,可是肺腑之言呢。又親自拌了小菜,最後讓會抻面的做了龍鬚麪,我親自用了老湯煮了,等一會炒着吃、拌着吃、涮着吃。
正忙着十三來了,“你在廚房裡還真是仙女啊?更是天生的好廚子啊,真香,是變的嗎?”
“不是我變的,是老神仙們變的。”我指指大廚們。
“我想吃肉,給我做個好的吧。”
“你得說,姐,我想吃肉,我就做。”
“好,十四她姐,我想吃肉。”
我樂了,好吧,“給你做個翡翠豬手”,其實是盜版乾隆豬手,不敢說這名啊。
啃豬蹄,我最愛吃,有嚼勁,有肉香。吃嘛,得吃着費點勁的才能記得,才能說好吃,但太費勁了還適得其反,所以豬手正好。
“我們今天公豬生辰,吃個豬手吧,又撕又咬,痛快。”
老十三聽了哈哈大笑,“我又有個你的把柄了,小從容。”
“嘁,呸,小人。”我連用兩個口頭禪。
蛋糕弄好了,十三上去就是一抹,立刻少了大片,“該死的,就這一個。”
“沒事,四哥寵我呢,他不能說我們的。”
我還是害怕,也覺得不吉利,於是把缺的部分切的好看些,再弄點東西擺上。用什麼擺呢,找了一圈,一看只有水果可用。只好將就了,只要吃了也就看不出來了。還好他們都土裡土氣的,好糊弄。
一桌子菜上了,溫了酒,弄好了鍋底湯,倒很有氣氛。
我彬彬有禮,先是祝生辰快樂,不敢說豬的。然後切了蛋糕,雍正爺沒必要許願,省了,然後弄來了面,最後才吃起菜來。
十三一定捱餓了,吃個母豬不擡頭,趕上劉姥姥了,那豬手,他幾下就解開了,幾口就剩筋骨了。
老四吃得很慢,蛋糕也小口嘗,面也不抽出聲,肉也不撕開來,我很是看不順眼,我叫他,“嘿,男人,看着我吃。”
我切了蛋糕,一抿到了嘴裡,嘴角都是;我又呼呼吃麪,發出吱溜吱溜的聲音,再喝一大口湯嚥下去咕咚一聲;我撕了骨頭上的肉,大吃大嚼,太痛快了。十三看着我笑,我心想,小傻瓜,左腦有問題,就會這個表情。老四看着我表演完了,沒有表情地問,“吃好了嗎?”
“嗯,不錯,我的手藝不錯,值得表揚。”
“來人,給陸大姑娘擦擦嘴擦擦手。”還是面無表情。
我的媽媽啊,玩我,哼,一個小丫頭過來了,遞着帕子想伸手還不知道該不該,我一把連人拽過來,“好啊,哎呦,這小妞真是美啊,可不像你家主子。看本小姐如何啊?不如跟了我吧?省得泯滅了真性情。”
十三樂得要打滾,“臭小子,有點見識行不?看看你四爺,跟雕塑似的,千秋萬世,多威嚴多有定力!”
十三是樂不停了,以爲做牙膏廣告啊,臭美。“別咧嘴了,牙不太白,破壞和諧的美感了。”
老四就要說話,我連忙說,“停,打住,您是不是想說我沒規矩啊,知道了,規矩王爺。”
“我說話,你又喊停,是不是又——”老四說。
我又接過話:“鬆懈了?沒有,哪能呢,什麼話,真有意思,我陸從容在四爺面前那是永遠不會忘了規矩的。您看我,您說啥,我就做啥了不是?趕明兒您給我脖子上弄個鈴,手上栓個線,我隨叫隨應,隨用隨到。您看行不?要不給我關籠子裡也行,我就是一個觀賞猴人,行罷?”
老十三很配合我,緊着搶話還給他四哥敬酒,老四喝了,還看着我。
我故意撓撓脖子,撓撓手,東看西顧。十三就樂得就噴了。我有點氣餒,要是不把你老四弄失態,我就不是陸從容,白活兩世。
“四爺,看猴戲給錢不?”
“那得演得好。”十三接過說。
我瞪他說:“孩兒,過來,我給你抓蝨子、梳梳毛,別弄髒了你師兄的屋子。”我指着老十三他師兄老四,“要說啊,你師兄跟着唐僧學了人樣,也能拿笏板上朝堂了,也會吃麪條了,還挺斯文,嘴角都不用擦,以前啊,他小時候,他娘還給他換過尿布呢,他還天天看看咱們家的女孩子就流口水,如今佛祖座下修成了,也會誦佛號了,這姐姐妹妹也替他高興啊,還真得好好給他慶祝個生辰呢。”
老四到底繃不住,要發飆了。“啊,風兒,請你慢慢吹;啊,雨兒,請你輕輕下。因爲有人要說話,他定性好,修爲高,聲音一向不大。”
老四忍了忍,“陸姑娘,方纔我還要說,你父親——”
“我父親?他愛咋地咋地,做女兒的管不着。”
“是嗎?對啊,我是要說你父親——他這個猴子女兒,再不管就麻煩了,你轉告他,我替他管也成。”
我本來要一直跟他強硬下去,又怕後果。“四爺,那我替我父親謝謝您。您這生辰過得如何啊,給小的說說,小的以後也好改進啊?”
“你還要改到哪裡去啊?上天入地啊?”
“哪啊,我就還在您的五指山裡晃悠,混口飯吃嘛。”我拿手比劃,“您瞧,您那大手,掌控世間一切,我蹦啊跳,翻啊挪,累吐血了,也逃不開,看見了手指頭縫,還以爲是出了南天門,哪裡知道您有那招化無招的高招呢。”我一邊說,一邊裝翻騰挪躍,裝吐血,最後苦着一張菊花皺紋臉,看着他。老四終於輕揚嘴角。
我繼續進攻,讓他收起笑臉都來不及,“四爺,您笑真好看,您再大笑笑”,我可是賴皮賴臉慣了,老四還真想躲,所以兵法說說攻其不備,反守爲攻多對啊,他也愛調戲我,但這回,有十三在,他也不好意思了。太好玩了,太成功了。
老四一臉不自然,十三出於公心私心馬上解圍,“從容,你瞧你自己的樣子,不知道還真以爲是猴山下來的呢。”
“錯,”我斂容,整裝,換了表情美美道,“是仙山下來的”。
“哪座仙山產猴妖啊,明天我就去收妖。”老四緩了過來說。
“那您不行,您也就閻羅級別,收惡鬼還行。我這種美女級別,得帥八邪九傻十三這樣的來收我。”我說,看十三瞪我,“啊,是瀟灑十三。”
“老八很帥嗎?老九倒是很邪。”他問道,嘁,你聽得懂什麼是帥嗎?
“說他邪,那是讚美,男人不壞,女人不愛,懂麼你?當然了,您四爺是內外兼修,白天帥晚上邪,既瀟灑又持重,天下少婦的最愛。少婦們啊,每天明星熒熒,開妝鏡也;綠雲擾擾,爲君容也;渭流漲膩,情之淚也;滿地零落,碎之心也。所以,康熙四子,集萬千寵愛之大成也。”
老四都不知道心裡怎麼樂呢。
我這一天就和老四鬥嘴,和十三斗酒,離開時,老四說“讓高無庸送你”。
“不用,高無庸,那就是佛祖座下的神猴,肩上的大鵬,我哪配啊,十三屈尊送我吧。”老四也沒說啥,只囉嗦了十三一頓。
路上十三問我:“你怎麼老打趣四哥啊,你又害怕他?”
“我是真怕他,可我又忍不住,看見他就想逗,你說怎麼辦?”
“從容,說真的,你是我們的中心,可到底誰是你的中心,是四哥嗎?”
“說什麼呢,誰也不是誰的中心。我們是網,懂不,我們大家是張網。再說,爲什麼是他啊,我對他有什麼不同嗎?”
“說不出來,其實你對每個人好像都不同,又好像都一樣,我們都品不明白的。我知道八哥九哥最近也老是走神,可能都是在想你的態度呢?你得清醒點,我也等着呢?”
“等什麼啊,你可別嚇我。我是人蔘精,你們要是一這樣,我就要走的,我可不開玩笑,十三你以後可別說了。”
十三就沉默着把我送到家了。晚上,我累了一天,睡得很快,只是有些夢亂糟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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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德全在康熙面前躬身站着,揣摩着伺候半生的主子的心思。老康說:“這麼說,最近一段時間,朕的兒子們找到另一個活動的中心點了,是個什麼樣的姑娘啊?”當然一箇中心點就是皇位。
“是漢軍旗五品將官陸川之女,叫陸從容。”
“陸川,他的嫡女嗎?”
“不是,是庶出,但是頗有才華,聽說是江南鄔思道教出來的,而且行事作風十分與俗有異。陸川也有縱容之意,但是陸川本人卻並不結交阿哥們。”
“你給我細說說老八那夥,還有老四他們都怎麼了?對了,老十獻上的馬桶,是那個丫頭弄的?”
“是的,這姑娘點子奇多,十爺在江南時就認了做妹子,九爺那時就和她商量經商,還真掙了很多銀子,十四爺也是那時認識的,看樣子,那時應該都不知道彼此身份。”
“朕想起來了,頭幾年,老九老十一起穿的很相似的袍子就是她弄的吧?”
“是的,九爺和她一起在京城開了‘歲華輕搖’的服飾店和‘將進酒’的酒樓。”
“是個古怪的丫頭。”
“除了十爺,九爺和八爺,也許還有十四爺好像都圍着姑娘的心意轉呢。這姑娘看着大大咧咧,可是會武能文,據說寫的詩也很好,十爺還老吃她做的菜,鄔思道還教了琴棋書畫,雖不兼通,但也都還過得去,可見不一般,要不也不會被天家爺們看上的。”
“嗯,那十三那倆呢?”
“十三爺向來真性情,好像也動了心,倆人老在一起彈琴吹簫,十分相得。至於四爺,本是冷性子,看來也不一樣了,幾次三番見那姑娘,不知是爲了姑娘還是——還是鄔思道。聽說十爺、八爺、四爺生辰她都有送禮呢。最近幾位爺,好像約定成俗,都錯開來和她相見,那姑娘也沒男女大防,想是年齡還小。”
“小嗎,不是十四歲了嗎?漢女十四也可以嫁得了。更何況我家的那些爺們哪個小,人大心大的。”
“那女孩很嫵媚嗎,很世故嗎?”老康又問。
“據老奴去看過,應該不是,據說幾位爺是天天都要挨這姑娘臭損的。”
“哦,敢罵我的兒子們?知道是皇子嗎?”
“知道,一早就知道身份,沒有諂媚的樣子,倒有一陣躲躲藏藏,不過爺們還是找到了。聽說是八爺最先找去的。”
“老八,怎麼也不穩妥了?要說老九還對,這老九還有十四就得找個不講理的才能治他們的陰冷專橫,老八卻不太對,還有什麼別的嗎?”
“也還有,不過都是些小事。”
“有沒有好玩的,你揀好玩的說說。”
“那姑娘要認九爺做姐姐。”老康樂了,認得對。
“九爺給姑娘當馬倌,正巧四爺看到了。四爺沒啥反應。”
“他肯定偷着樂呢。”老康點評。
“那姑娘給八爺弄了個大紅臉,先是管八爺叫八哥八哥八哥,然後又叫鸚鵡鸚鵡綠頭鸚鵡。”
“哦,八哥,朕的家裡的確有個巧人八哥。”老康不知是不是真心的,反正笑了一下。
“這姑娘還在四爺面前端了一會閨秀的樣子,有時還敢跟老四叫板。”
“哦,”老康很有興致,“老四和她誰勝誰負啊?”
“四爺好像沒佔什麼上風,但比起別的阿哥也還相當。”
“哈哈,有趣。朕的十三呢,有故事沒?”
“姑娘做了兩套相似的師徒騎馬裝,和十三爺一人一套,倆人看起來風姿卓越,還認了十三爺做騎射師傅。聽說十爺生辰時,還和十三爺合作了曲子和舞蹈,八爺也在其中,四爺雖通音律卻拒絕參與。”
“十三的騎馬裝?難道那姑娘馬術也好?”
“是的,兩人雄飛雌從,那騎馬裝據說十分特別,十分漂亮,四爺好像也很喜歡呢。”
“那麼歌舞也很好看了?”
“是的,這個是十四爺說給德主子的,用驚豔不已來形容那歌那曲子和那舞蹈。”
“那麼,她這麼好,算不算是個禍害呢?”
李德全沒說話,看着主子最後說,“這,奴才不敢妄下定論,據說之所以被爺們發現,只是那姑娘來京有一陣子了,並沒有找九爺他們,因爲在大街上十四爺的馬驚了,那姑娘要救一個過路的老人,被十爺八爺撞上,纔在京城相遇的。”
康熙在沉思之中,“主子——”,李德全小聲探視,“嗯,先觀察一段再說,哪天閒了我們也會會,讓朕的兒子圍着的姑娘,朕倒是也好奇起來了。”
老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