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畫月宮’距離‘千棱塔’並不算遠,飛來峰就在‘畫月宮’西方,三人趕路兩日之後,他們便看到了“飛來峰”,遠遠看去,山峰高聳入天,山間雲霧環繞,卻真似天外飛來一般,正是詩中所言‘飛來峰上千尋塔,聞說雞鳴見日升’。
走近仔細觀去,在雲霧繚繞中,此峰目測至少有百餘丈,山峰一場險峻,怪石嶙峋,上山之路只是一些簡單的石階,名爲石階,但其實不過是隔一段距離就凸出的一塊剛剛能容腳的石塊。石塊與石塊的距離至少也一丈有餘,尋常的輕功卻是要登上此峰絕非易事。好在李秋風的“逍遙遊”身法乃是傳自‘夢蝶谷’,夢蝶谷的身法之精妙乃是獨一無二的,傳說列子御風而行所用的正是此等身法,如今雖然並沒有人能將此身法練到御風而行的境界,但是着實要比其他輕功要精妙的多,其中借風之力的道理,卻有幾分御風而行的感覺。
更重要的是此等身法並不不排斥別派內力,只要你將自身內力依照‘逍遙遊’中的經脈記載驅動,便可施展此功法。因此楚羽施展起來倒也不難,只是此時多了一個莫嬋在身上,揹着一個人上峰,卻着實讓他費了不少勁。
爲了不至於在半途中力盡而出現危險,他將莫名劍持在手中,沒過一段時間便將劍插入石巖休息一會,但是這樣的方法並沒有好多少,背上的人兒雖然並不算重,但也足有九十多斤,任他輕功再好,‘逍遙遊’功法在精妙,也無法在只能容納一隻腳的石塊上多做停留,而以他的力量最多每次只能躍上十五米左右,那整整一百六十八米的高峰,怎麼可能爬得上去。
試了幾次都不行,楚羽也只好放棄,一臉的不開心毫不遮掩的表現在臉上,本來就已經是到了齊風憂的家門口了,可是卻就是上不去,救不了莫嬋,也怪不得他不高興。
陰鈴安慰了他好幾回他也只道沒事,但卻自己一個人坐在那裡,誰也不理,只有莫嬋偶爾的咳嗽聲,才讓他回頭看一眼,然後眉頭皺的更緊。
看着看不到頂的飛來峰,楚羽的心情越加的不好,心中開始怨恨齊風憂爲什麼要住在這樣一個地方,這樣的地方,怎麼會有人能上的去找他看病。他卻不知道,齊風憂基本每天都會下峰去到村莊裡給村民看病,根本就不需要別人去找他。
心中怨恨着,自責着,突然看着那不見邊際的山峰,心中一亮,這讓他想起了一個地方--‘絕命崖’。
“有了,我有辦法了。”楚羽突然站起來,大聲說道。
莫嬋睜大眼睛看着他,但是眼睛裡沒有任何質疑,她相信他,只是她沒有力氣去問他有什麼辦法,只能用這樣的方式去詢問他罷了。
“有什麼辦法了?”陰鈴問道。
“先別問這麼多了,這附近可能買到最細密的蘇錦?”楚羽問道。
“有,這裡本就是蘇杭地界,蘇錦隨處可見,就是最普通的農戶人家也都多少有在織錦。”陰鈴也不多問,直接答道,知道他問自然有他的道理,更何況只要他開始想辦法,總比看着他皺眉嘆息要讓人好過的多。
“好,麻煩你去買一匹最細密的蘇錦來,然後縫成口袋狀,記住,口子一定不能大,針腳一定要密,我對這裡不太熟悉。”楚羽激動的吩咐道,希望這個辦法能成。
“好,我這便去。”
陰鈴去了沒多久便回來了,手中還拿了一緞巨大的蘇錦,是那種針腳最細,最密,號稱盛水不漏的密錦,只是此時這漂亮的錦緞卻被縫成了難看的布袋。
不待足有一個人大,但是分量確實極輕,陰鈴一隻手搭在胳膊上,絲毫不費力。
楚羽看到陰鈴回來,對楚羽溫和的一笑,示意她放心,便接過陰鈴手中的錦緞,抖了抖,裝滿了空氣,將口合住,只留細小的一個口,慢慢的氣沉丹田,連續換了一口氣,將布袋完全的充滿。
看到這些,莫嬋已經猜到了楚羽要做什麼,他一定是想到了當日降落‘絕命崖’的情景,所以才相出了這個辦法。
“這是?”陰鈴問道。
“待日後再給你慢慢解釋吧,如今先上了峰要緊。”楚羽說完便將那個充滿空氣的不待系在莫嬋的身上,爲了確保安全還將布袋上的繩子繞着莫嬋的腰多綁了幾圈。
“如果出現危險,救嬋兒,我沒事的。”楚羽對陰鈴道。
陰鈴這些日子來也看出來楚羽對莫嬋的在乎,所以也沒說什麼便應了下來。
這次楚羽再將莫嬋背在背上,明顯的感覺負擔輕了許多,甚至感覺比自己一個人都要輕鬆一些,一口氣便竄上了峰頂,陰鈴看到他們安然上了峰頂,也不猶豫,用師父教的‘五禽戲’中的猿戲,直如一隻靈活的猴子,在山間或攀或躍,不一會便也上了峰頂。
上到峰頂,一座七層寶塔便呈現在三人面前,此塔傲立於頂,直插雲霄。當是“藥王”齊風憂所居住的“千棱塔”了,細細看去,此塔雖只有七層,但是每一層上卻是數不清的飛檐,最上面一層是六角,然後六角之中有分六角,其上卻是附有十角上檐,每下一層則是上一層的倍數,以此類推,七層卻確實有千棱不止。
進入第一層,有六個童子在那裡背書,看到三人走進來,六人站起身來,站爲一排。
“師姐”六人齊齊向陰鈴施禮道,原來六人正是齊風憂的採藥童子---“六小齡童”。
“嗯,師傅在嗎?”陰鈴問道
“師傅就在塔頂,但是他老人家吩咐,來者需先過我們這關,方可上塔。”領頭的一個衣服上繡着猛虎的童子說道。
“我也不例外嗎?”陰鈴雖然知道師父近年來性情越發的古怪,但仍然有些不悅。
“是”猛虎童子不卑不亢的答道。
“好,既然如此,那便動手吧。”陰鈴不耐煩的說。
“師姐請慢,我六人近日正在讀孔孟之學,不便動武,還望師姐見諒。”
“那你待如何?”陰鈴不耐煩的道。
“師姐息怒,我六人各出一題,你們若能答對,自可上塔。”衣服上繡着黑熊的童子說道。
“好,那便請出題吧。”楚羽自恃寒窗苦讀七八載,聽他說要比文,自然不害怕,雖然被官場禍亂,但自己好歹也算是榜上有名,不說學富五車,也絕不是庸才。
“好,少俠,那就煩請少俠答題了。”猛虎童子道。
“儒家之禮世人皆知,敢問少俠儒禮爲何?其有幾何?”
楚羽略一思忖便答道:“‘克己復禮爲仁,一日克己復禮,天下歸仁焉!’,以此可見,儒家之禮乃是仁禮,爲周禮,周禮之分有吉、嘉、兇、賓、軍。”
猛虎童子點點頭,又問道,“那五禮之意少俠可知?”
“吉禮爲祭祀之禮,乃爲五禮之冠,嘉禮爲人之往來之禮,凶禮乃是哀喪之禮,賓禮爲迎賓之禮,軍禮爲操演、征伐之禮,不知可對?”楚羽雖然在問,但是胸中自有定數,此等問題,不值一提。
“少俠所言無差。”猛虎少年抱拳退下。
“敢問少俠可懂樂技?”黑熊少年問道。
“這......”楚羽一時不知該怎麼回答,要說樂器他自己確實不懂,但是若此時說不懂,那還怎麼上的此塔。
莫嬋看到楚羽窘迫,接道:“仙童請出問題,此題我來應答。”
黑熊童子點頭,並未言語,直接取出洞簫,音聲緩緩而起。
莫嬋一聽,此調正是孔夫子評論爲‘樂而不淫,哀而不傷’的‘關雎’。
“羽哥哥,幫我擺琴。”莫嬋對楚羽道。
楚羽點點頭,將莫嬋背上的琴放於她面前,又將莫嬋扶着坐在琴前。莫嬋素手輕揚,玉指撥動,琴音應和而生,一曲一調都不差毫釐,有時同奏,有時應和。
黑熊童子曲調一轉又成‘蘇武牧羊’,這首曲子乃是儒家必學之經典,但是與‘關雎’卻完全是兩種風格的,莫嬋在他換曲的第一個音發出便聽出了是什麼曲,琴音與其未曾有一絲違和。
之後黑熊童子又換了孔夫子之作《幽蘭操》、《將跪操》和《孔子厄》,莫嬋亦無一絲差多。
黑熊童子暗暗心驚,不想竟有如此精通音樂之人,而且還是一個二八少女。
莫嬋咳嗽一聲,顯然已經有些勞累了,琴聲戛然而止,不過黑熊童子倒也磊落,直接向莫嬋施禮道:“姑娘琴藝高超,在下佩服。”
又有一位衣繡七色鹿的童子上前問道:“儒家有六藝,六藝中唯射術爲江湖人推崇,公子可知儒家之射術技藝要訣爲何?”
陰鈴聽了暗暗罵這羣小鬼頭故意刁難,沒想到昔日稚嫩懵懂的孩童,今日竟也開始談論儒家六藝。
莫嬋擔心的看着楚羽,心道,這武學要訣乃各門各派機密要事,這怎麼可能有人知曉。
但是楚羽卻露出讓他放心的微笑,拍了拍她的手,直接站起回道:“儒家射術,昔日孟夫子在齊國展示之時曾雲:‘射術之本,在於力神合一,常引而不發,直練至視靶中鵠形其大如盤,其近在身,方可引弓滿射’”
“少俠博學。”七色鹿童子亦拱手退下。
又有一身着繡有猿猴的童子問道:“儒家六藝,其有御術,敢問二位,這御之術乃爲何?”
“御之術,乃是駕馬之術,其有五御,分別爲:鳴和鸞、逐水曲、過君表、舞交衢和逐禽左。”楚羽順口接道。
“是也!”猿猴童子退下。
白鶴童子上前問道:“六藝之書,其與儒家之道相合,當爲何?”
“書法之道,當如人顏,初習書法,如人之少年,血氣方鋼,鋒芒畢漏精及筆法,再習之數年,用筆意氣消沉,受儒家中庸處世之道影響,中峰用筆不偏不倚,如爲人之正目不斜視。”楚羽笑而答之,四書五經之道,對於他來說,並不算難。
“好,少俠果然不同一般,請問少俠,六藝中數之藝,可有所知?”一個身繡饕餮的童子問道。
“略有所知。”楚羽微笑答道。
“二位請看,此謎可能解?”饕餮童子取出一張畫紙道。
二人看去,只見紙上畫着許多橫直符號和圓圈,又寫着些“太”、“天元”、“地元”、“人元”、“物元”等。
莫嬋看了,這卻正是她貪玩之時曾算過的數謎,道:“此乃天元四元之術,算經中共有一十九元,‘人’之上是仙,明、霄、漢、壘、層、高、上、天,‘人’之下是地、下、低、減、落、逝、泉、暗、鬼。”
饕餮童子道:“姑娘既知算經,此迷當難不住你,將一至九這九個數字排成三列,不論縱橫斜角,每三字相加都是十五,如何排法?”
這是莫嬋小時經常琢磨的東西,當即毫不猶豫的答道:“九宮之義,法以靈龜,二四爲肩,六八爲足,左三右七,戴九履一,五居中央。”
饕餮童子猶不服氣的道:“那姑娘可懂四四圖?”
莫嬋又答道:“以十六字依次作四行排列,先以四角對換,一換十六,四換十三,後以內四角對換,六換十一,七換十。這般橫直上下斜角相加,皆是三十四。”
饕餮童子驚異,不想自己苦苦思索幾月的數謎,這姑娘竟然如此輕而易舉的便解了出來。
шωш¤Tтkǎ n¤¢ Ο
“那姑娘可能解洛書之圖?”饕餮童子問道,此時他已經不是難爲,而是確實想要了解這《算經》中的難題。
莫嬋向楚羽吐了吐舌頭,表示自己不會這個,楚羽藉口道:
“那洛書之圖中,九宮每宮又可化爲一個八卦,八/九七十二數,以從一至七十二之數,環繞九宮成圈,每圈八字,交界之處又有四圈,一共一十三圈,每圈數字相加,均爲二百九十二。其中變化卻是極爲複雜。”
“二位請!”饕餮童子恍然大悟,不想此圖竟是如此變化,忙讓開階梯,將三人讓上二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