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棋從相府出來,心中更是大惑不解,本來他以爲何慄毫無疑問的是賣國求榮之徒,可是今日去了一遭,卻不敢肯定了,那老淚縱橫,憂國憂民之態真的不是能裝出來的,就算捨去這些不說,可是洛姑娘如此捨身相互,總不會毫無道理。
既然想不通,那便去用事實來證明這一切,剛剛何慄所說的蔡京,難道就是那個出現在金營中的那個人嗎?不管是不是,此人都會是解開疑問的唯一線索。
當晚莫棋從相府出來已是寅時,他便胡亂的找了一家客棧住了一宿。第二日醒來之時,已是下午未時,他隨便啃了一個饅頭,便出去打聽蔡京。
蔡京此人,天下不知道的人那是寥寥無幾,很可惜,莫棋就是那不知道的人中之一,拜別師門便生活在金國,他對大宋的官員實在是知之甚少。
在這京師打聽蔡京,很容易也很不容易,說很容易是所有人都知道他是誰,說不容易是所有人都不敢談及他,所以莫棋出去一個下午,除了知道蔡京是當朝太師,權勢極大意外,一無所獲。
連着幾日這樣的打聽都沒有什麼有用的消息,無奈之下他只能去逼問官兵,果然當一個人生命受危險的時候,很多人都會選擇先保住自己的性命。
所以,莫棋打聽到了蔡京,知道了他是當朝太師,極受皇上器重,而且還很受金國王子的看重。也許那個士兵以爲受金國王子看重那也是能炫耀太師的吧,連這個都告訴了莫棋。
最重要的是,莫棋知道了,太師府坐落於汴京城朱雀街,而蔡京經常會住在離太師府不遠處一個叫“羣芳山莊”的地方,那裡住了很多蔡京寵愛的姬妾和搶來的美女。
那一晚,他沒有片刻耽誤便趕往了太師府,以免夜長夢多。
朱雀街雖然大,可是那氣勢宏大的太師府倒真是好找的很,只要到了朱雀街,那一眼就能看到那連綿數裡的大院子,而那“羣芳山莊”刻意去找,有着太師府的指路,倒也不難找到。
莫棋裝扮沒有任何改變,依然是一身黑色緊身衣,但是這次他卻連斗笠都未帶,殺此奸人,實在沒必要遮遮掩掩。他悄悄摸進“羣芳山莊”,卻是是春色滿園,外面戰火連天,這山莊之內,卻是在這深夜還是笙歌曼舞,紙醉金迷。
莫棋在那搔首弄姿的女子中仔細尋找,女子雖然都是中原女子,可是那些男子卻都是金國服飾,哪裡能找到一個漢人。
莫棋再三確認,確定沒有宋人男子,心道:“看來這蔡京老賊的藏香之地也被金人佔據了。”想着已是悄悄的除了山莊。
除了山莊,入眼的便是那宏偉的太師府,莫棋心想:“既然已到了此地,那便再去這太師府看看去,即使找不到他,也要問的些線索來。”
打定主意,莫棋在夜色中,幾個起落,便已穩穩當當的進了太師府,這太師府確實比何慄那簡陋的宰相府好的多,何慄的宰相府雖然也很大,可是卻顯得很空,讓人一眼看去便覺的是暴遣天物。可這太師府卻不同,偌大的院子好不顯得空蕩,各種假山,奇花異草,樓宇亭閣,卻似是天宮一般華美。
只是這太師府內此時也顯得有些過於安靜,莫棋從窗戶上觀察了幾個房間,裡面竟然都是金人。實不知這蔡京是否還在這太師府內。
東繞西繞,過不多時,莫棋便覺有些不妥,再欲尋找回去的路卻哪能找的到。無奈之下,只能憑着只覺繼續走,心裡只道:“找不到原路,到時隨意找處矮牆跳出便是。”
尋不多時,莫棋終於在那馬棚之中找到一個宋兵,莫棋趕忙飛身將左手其口捂住,右手卻將劍置於其脖子之上,問道:“你可是這太師府兵卒?”
莫棋諒他不敢大叫,而且即使他要大喊,莫棋也有把握在他聲音發出之前割斷他的喉嚨。
馬棚之中的士兵點了點頭。
“蔡京可在這相府?”莫棋怒目而視
士兵搖了搖頭,似乎是被嚇到了,始終沒有說一句話。
“他去了哪裡?”,莫棋又問道
士兵再次搖了搖頭,表示不知道。
莫棋心下有些懷疑的問道:“那你爲何還在這裡。”
這一問似乎是問到了這位士兵的心痛之處,只見他面有怒色,眼神似欲噴火,咬牙切齒的道:“我豈是願意呆在這裡,我只因被那老賊打斷了腿,不能離開而已,我若能離開,恨不能啖其肉,喝其血。”
莫棋不解,一個小士兵怎麼會如此恨自己的主子。仔細看去,確實他的雙腿自腰以下歪歪扭扭,顯然骨頭已無一根完好。
不待莫棋再問,士兵繼續道:“只因我新婚妻子貌美,被那禽獸看到,他便在我新婚之夜來與我索要妻子陪他一晚,我自然不肯,誰知老賊當即翻臉,將我雙腿打斷,當着我的面將我那還未來得及過門的妻子姦污,妻子受此大辱,撞柱而亡,我便被老賊丟在這馬棚之中,每日與馬同食、同睡,可恨我欲求一死都不能,只要絕食,他們便將那馬糞塞於我口,逼我強行吞下。”說着竟自嗚嗚的哭了起來。
莫棋看到這種情形,也不忍再相逼於他,既然已知蔡京不在這裡,那便再行打算吧。
莫棋起身欲要離開,突然被那士兵抱住雙腿,莫棋大驚,連忙一腳踹開,再欲動手,卻見他毫無敵意,被一腳踹翻後正強行爬起來。
“少俠,我見你身手不凡,我告訴你蔡京蹤跡,求你幫我報着血海深仇。”他因雙腿已斷,無法跪着,只能用手將腿擺成跪姿。
“唉,我本就欲誅此逆賊,你不求我我也會去殺他,你可以告訴我他的行蹤了。”莫棋似是對他那處境同情不已,長嘆一聲道。
“在他們離開時,我聽那些馬伕說,他們好像是要一路南下,具體去哪裡我就不知道了。”士兵急忙將自己知道的說了說來,似乎深怕莫棋反悔一樣。
“嗯,我莫棋只要活者一天,便一定會殺了此賊。”說罷身影飄飄然而去
而莫棋離開不久,那位士兵便大嚷大罵,終是罵惱了金兵,一刀爲他解脫了,他死時真的是一種解脫,那臉上的微笑沒人能明白,只有他自己知道,終於,他沒有白活這許多天,大仇終於能夠報了。
莫棋一路南下,一路打聽,追着蔡京而去,這一路下來,已是三月有餘,如今已是靖康二年三月。這一路以來,沿途聽到的消息已經讓莫棋不再對這個國家抱任何希望。
二月二十二日,張邦昌爲政,與金國簽訂協議,每年進貢,並上自妃嬪,下自樂戶,以女子抵金銀,妃嬪五百兩至二千兩,普通女子作三百兩,如此充數,作爲補償。
三月初七,金國元帥斡離不悅,下令斬女子三名,並允許士兵以宋室女子爲樂,有孕者,聽醫官下胎。
而這一日,總算傳來一個算是好消息的消息,那便是奸臣蔡京南下途中,被江湖義士尋到,全家被殺,曝屍荒野。
蔡京一死,莫棋心中也算了了最後的心願,宋室已亡,已成事實,他已無力改變。
這一閒下來,倒又想起自己還有一個承諾未辦,一直忙於國事,倒是差點忘了這一件事,看了看背上那無弦之琴,也不知道她怎麼樣了,自己那一劍只怕傷的她並不輕。感慨一番,莫棋背上殘琴,都說蘇杭之地,巧手能匠多如牛毛,這便去蘇杭之地,訪一能匠,修好此琴。
這一天,已是三月中旬,又一消息傳來,卻讓莫棋慚愧不已。大宋宰相何慄,因被金俘虜,北去途中,自覺天下生靈塗炭,無力迴天,憂憤不已,乃絕食而死,死前念道:“念念通前劫,依依返歸魂。人生會有死,遺恨滿乾坤。”
他以死證明不屈於人的剛直,也用死證明了自己的清白。直到此時,莫棋方知自己一直誤會了一個大忠臣,而他說的,又哪有半句假話,而如此剛正不阿之人,竟然向自己跪了兩次,莫棋敬佩之餘也只能向北方撒酒祭奠。
而當初之諾,莫棋自是未忘,只待這殘琴修復,便去那處於兩廣之地的“幻音坊”想琴韻仙子洛小宮請罪,也順便將琴還於他。
未到四月莫棋便已到了蘇州,這一呆已是四十多日過去了,那能工巧匠倒是不少,但是那上好的琴絃卻讓莫棋這四十多日都爲找到稱心的。
而此時,北宋可謂已消失的一絲不存。接連傳來的消息,只讓天下人咬牙切齒,卻沒有一點辦法。
四月初八之日,徽宗兒媳朱鳳英及三位公主被金國將士逼舞,幾人迫不得已,爲舞,舞后,朱鳳英留一詞自縊身亡。詞爲:“昔居天上兮,朱宮玉闕,今居草莽兮,青衫淚溼。屈身辱志兮,恨難雪,歸泉下兮,愁絕。”
五月二十三日,趙構之母韋后,妃邢秉懿、姜醉媚及公主趙嬛嬛等十八人到達金國都城上京,居“浣衣院”,即妓院!
自此,北宋滅亡,康王趙構於臨安稱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