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鈴確實是不願意動手的,她可以與天下人任何一個人動手,唯獨對於眼前這個男子,她實在不願意出手。
摸向銀笛的手非常緩慢,緩慢的一點都不像是在面臨着大敵,而更像是在坊間娛樂戲耍,表演歌舞一般,動作優雅而緩慢。
拿在手裡的銀笛,一直沒有動,是的,她在等着他先動手,她沒有辦法去放任他去傷害身後的恩人,她也不願意去傷害他。
可是時間多少癡兒女,總是落花有意流水無情,她竭盡所能的去討他歡心,她放下一切,在他的面前從來不像一個風風光光的鴆鈴堂堂主,而只是一個小女人,調皮、淘氣、搞怪、溫柔、開朗。
他手中的刀在她摸向腰間的銀笛的時候,已經緊緊的握在了手中,等她拿出銀笛,他的刀刃已經對向了她,“我再問你一遍,你真的要背叛陰風嶺嗎?”
陰鈴搖搖頭,無奈的苦笑。
他沒有再多說,而是直接就出手了,他的刀是那麼的寒冷,冷的陰鈴都有些發抖,他的人無情,他的刀更是絕情。
陰鈴看着他的刀越來越近,可是還是沒有動手,只是在笑,可是她的笑卻比哭更難看。那是一種多麼心酸的笑,多麼苦澀的笑,多麼無奈的笑。
是啊,她早該知道的,他從來沒有把自己放在心上過,他的心裡只有兄弟義氣,他的心裡只有江湖廝殺,他的心裡也只有陰風嶺。只因爲那個總是笑眯眯的白風,還有一個優點,那就是對自己的兄弟,可以豁出命去保護,他可以不擇手段的去做任何事,但是唯獨背叛兄弟的不義之事他做不出。
天誅的刀頃刻間便到,而他的刀一直只是一把殺人的刀,在他的刀下,要麼安然無事,要麼丟掉性命,從來不會有受傷這件事出現。
陰鈴不知是因爲他的無情而來不及反應,還是到現在都不相信他會對自己動手,天誅的刀已經到了他的面前,下一刻那沾滿不知多少人鮮血的刀刃就要斬下陰鈴的頭,可是她還是沒有動,即使她的銀笛就在手中,即使她完全可以避過這一招。
就在陰鈴就要香消玉殞的前一秒鐘,一個白影從一旁閃過,速度奇快的迎向了天誅的刀。
迎上天誅大刀的是一把劍,一把碧玉色的劍,而且那把劍是碧玉煉成的劍,玉質本就清脆,哪怕是作爲飾品,也要小心翼翼的,一個不小心,那就可能會碰壞,所以從來沒人用玉做武器,可是眼前這人卻是真真實實的用一把碧綠色的玉劍,而且迎上天誅那把勢大力沉的精鋼刀,竟然毫髮無損,反而還擋住了這一招。
天誅看了那人一眼,二話不說,繼續出招,向那人攻去,招式招招致命,每一次出招都是要害,不管是咽喉、心臟、腰腹還是後背,他的刀都在刁鑽而厚重的尋找着最致命的部位,一招致命。
而那人也不是草包飯袋,一把玉劍,每一次的揮舞都是恰到好處,正好是天誅的刀勢力盡之時,巧妙而不着力的四兩撥千斤,與天誅倒也打了個有來有回,但是他卻從來沒有主動出招過,只是一味的退讓,防衛。
又過了十來招,天誅的刀式終於有了一絲空隙,那人手中提着碧玉劍,喝道:“天誅,我們四人一直情同兄妹,難道你真的要我們自相殘殺才肯罷休嗎?”
沒錯,那人正是陰風嶺越風堂堂主流風,手中的‘碧玉劍’是他家傳的寶劍,他們家族使用這把劍至少也有兩百年了,但是到現在從來沒有出現過一個缺口,雖然這把劍所用的玉遠遠比普通的玉要堅韌,但是更多的卻是因爲它的主人懂得如何使用它。
天誅聽到他的話,手中的刀也慢了一分,“讓我們自相殘殺的不是我,是她。”
“陰鈴一直是什麼樣的人,你不知道嗎?你爲什麼一定要這麼逼她,她對你的情,你真的一點都不懂嗎?”流風第一次表現出這麼在意一件事,第一次讓人覺得他也只是一個普通人,而不是天上不沾塵土的上仙。
“流風”陰鈴阻止了流風繼續說下去。
“羽哥哥,看來陰鈴好像喜歡那個大塊頭。”莫嬋低聲對楚羽道。
楚羽點點頭,現在這個局面看來已經不僅僅是因爲他們兩個人了,這其中的愛恨糾纏只怕遠遠不止是自己兩人眼前看到的。
“我只知道,背叛兄弟者,死!”天誅沒有表現出一點聽到這個消息後應該有的態度,他的平和,就像完全沒有聽到任何有意義的事一樣。
對於一個把女人一直都只是當作一種附屬品和玩物的男人,他確實不會有什麼正常的反應。
“好,天誅,既然你要對她動手,那麼就先殺了我再說。”流風用那把碧玉劍指着天誅。
天誅更不搭話,低垂的刀尖,瞬間上揚,從下到上,倒拉流風,流風的身法非常快的一個後躍躲過這一招,接着在樹幹上連續踢了兩腳,借力又攻了回來,碧玉劍劍尖直直的指向天誅。
天誅完全沒放在眼裡,不閃不避,大刀直接便向碧玉劍的劍身斬去,他雖熱從來沒見過流風使用碧玉劍,但是他就不相信玉能夠與金鐵相抗衡。
玉當不然不可能與金鐵相抗衡,但是如果玉是一件武器,那麼就要看使用武器的人如何了。
流風當然是一個使用玉劍的高手,所以天誅的刀並沒有斬斷流風的玉劍,在他斬向玉劍的時候,流風直接變刺爲滑,劍身直接貼着刀身滑向天誅。
天誅身經百戰,哪裡會這樣就中招,在他劍到之時,衣襟一擺,便將流風的碧玉劍完全兜在了衣服中,流風的劍再無法前進一分。
但是天誅卻低估了流風碧玉劍的威力,不鋒利的玉劍,不一定就真的那麼鈍。只是頃刻間流風的碧玉劍就將天誅的衣襬絞的粉碎,劍又刺向了天誅。
只可惜與天誅這樣的高手對戰,失了時機那就是要命的,他的劍還沒有碰到天誅,天誅先他一步的一刀已經斬到,這一刀,竟然是要直接卸掉流風的一隻胳膊,而且是拿劍右手。
眼看流風已經無法躲過這一刀,而天誅更是完全沒有停手的打算。
陰鈴大吼道:“不要。”同時手中的銀笛終於吹了起來,短笛的低聲不似長笛那樣悠揚,但是卻清亮,而陰鈴手中的短笛,聲音是用來迷惑人心的,是與身上的鈴鐺相輔相成的。
只可惜她的聲音沒有起到任何作用,不管是話音還是笛音,天誅完全沒有顧忌,那一刀仍然斬了下去。
眼看流風既要丟掉一條胳膊,從此成爲廢人了,莫嬋都已經不忍心看,將眼睛閉了起來。
天誅的那一刀斬下去了,而且非常用力的斬下去了,但是卻沒有想象中的大叫傳來。當然這也不是因爲流風是個硬漢,再硬的漢子也承受不了活生生被砍掉胳膊的痛。
出現的響聲是金鐵相交聲,而且聲音非常亮,足以看出天誅這一刀的力道。
是的,天誅的這一刀被人接住了,而且毫髮無損的接住了。
接住這一刀的是鬼刃,他手中的是跟了他三十多年的那把劍,那是十二歲的時候,師父送給他的。而這把劍他這些年已經很少用了,因爲很少用人能讓他用的上這把劍,但是今天他的劍卻出鞘了。
“你也要幫他們?”天誅看着鬼刃道,但是他的臉上還是沒有表現出一點表情,戰場的經歷,讓他可以冷靜的面對每一件事。
“天誅,不管怎麼說,我們曾經是兄妹,我並不喜歡看到自相殘殺的場面。”鬼刃道。
他確實不喜歡兄弟間自相殘殺的場面,那樣的絕望與絕情這一生他看過一次就已經足夠了。從當年從小一起長大的兩位師兄污衊自己欺師滅祖殺了師父,將自己趕出天門開始,他就再也不想看到兄弟間的殘殺了。
一正因爲他不想再想起以前的一切,所以才連自己的面貌都遮了起來。
“好,非常好!是我天誅不顧兄妹情,是我天誅慘無人道。今日你們贏了,你們走吧,從此以後,我們情斷義絕,不是兄弟,沒有兄妹!”天誅將已經破碎的衣襬又割下了一塊,一揚手,轉身離開。
那被天誅割下來的那片衣襬,在空中慢悠悠餓的晃着,在陰鈴的眼裡,那就是他們最後的情意,當那塊布落在了地上,她與這個男人,就再也不可能有任何交集,就再也沒有機會把他逗得無話可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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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他那在大榕樹下一副不耐煩的閉上眼睛假裝睡着的樣子,在她的腦海裡還清晰可見,但是,一切卻都已經不一樣了。
“各自保重吧!”鬼刃聳了聳肩,將暗刃堂的人帶走,他們帶來的人已經全部帶走了。
“你覺得值嗎?愛上這樣一個人。”流風道。
“那麼愛上我,你覺得值嗎?”陰鈴從地上拾起那塊布,那塊從他的衣衫上斬下的布。
“我懂了。”流風道,然後將碧玉劍收起來,接着道:“不過我還是會愛着你。”
陰鈴不置可否的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