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伕說話的聲音越來越小,直至最後,他的身體似乎有些顫抖一樣,像是窺探了別人的秘密,害怕說出來的樣子。
直至最後,車伕的言語便是停了。但是這已經無關緊要,夏正平三人,已然能夠猜測的出來,車伕後面的幾個字“意圖謀反”。
這畢竟是一件大事,車伕只是平民百姓,對於這種事情的認知,遠比夏正平這種出身於皇族的人,要淺顯得許多。
夏正平聽着車伕說到,襄王策劃今日柳如煙集會之事,旨在招賢納士,便是已然明瞭了。
襄王坐擁荊襄九郡,一郡人口,遠超巴州,足有千萬之衆。而且,荊襄九郡,乃是天下腹地,又是稻作糧食豐產之地,要說襄王沒有野心,那是不可能的。
早在夏正平還是太子的時候,他就聽別人講起過襄王這一諸侯的許多事情,其中自然要數襄王的軍事力量最爲令人重視了。
荊襄九郡,人口衆多,不下於兩三千萬人,這還僅僅是當地居住的人口,不算上大夏神朝全國各地流動過去,短期定居的。
流動人口,短期定居的人數,遠遠不止兩千萬人。依照這樣的模式,如此算下去,荊襄九郡,實際人口足足超過五千萬!
夏正平曾經做過一個假設,如果按照十丁抽一的募兵制度,男女對半分的話,襄王的荊襄九郡,足以募集到三百萬人的軍隊。這就是襄王的平時軍事力量,可以說的上是一個超級諸侯!
好在,荊襄九郡,四通八達,幾乎無險可守,襄王就算有這麼多的軍隊,怕是也難有作爲。畢竟,其他諸侯的地盤,不可能讓給襄王。
“襄王畢竟是一方諸侯,可荊襄九郡的地理位置,實在是太尷尬了!”關長雲略有思考,“天下腹地,四通八達,幾乎無險可守!他要是敢造反,怕是周邊的其他諸侯就會坐不住了,一齊聯盟來打他,荊襄九郡,怕是轉瞬間就會變成死亡之地!”
夏正平聞言,點了點頭,認爲關長雲說的有些符合邏輯。他又是看着車伕,似是想要了解什麼,車伕也不是外人,能夠說出老朋友的言語,便是能體現出他的心思。然而,車伕並未注意到夏正平的目光,只顧着吃飯。
南山客點了點頭,看樣子似乎對關長雲的話比較贊同,反倒是夏正平沉吟了許久,似乎想通了一些事情,搖了搖頭道:“我看未必真的就是如此這般。要不然,襄王也不會找個藉口,招賢納士!”
夏正平從關長雲的言語之中,便是已然明白,神朝之下,最不可能反叛的諸侯,便是襄王了。
或者說,襄王一切地理條件,都擺在那裡,告訴了幾乎所有的人,他襄王雖然坐擁千萬人口的州郡,又有帶甲之士數百萬,然而我沒法造反,我也沒有那個條件去反。所以,這個最不可能反叛的諸侯,便是他襄王了。
這只是障眼法罷了,瞞得過普通人,未必瞞得過夏正平這樣的人物,也未必能夠瞞得過一些飽學之士。
夏正平說到這裡,似乎有些一愣,既然能夠猜出襄王意圖的人,恐怕不簡單吧?
他看着車伕,緩緩說道:“公羊老伯,你那位老朋友,現在還在做看門人嗎?”
車伕公羊假一愣,有些遲疑,他不明白眼前的郡守大人,爲什麼這樣子問,便是道:“這些個消息,他曾經就跟我說過,我倆一直用飛鴿傳書通信。包括今日晚上的柳如煙之事,我卻是比大人早知道,還希望大人不介意。”
夏正平一聽,這公羊假明顯就是在打哈哈,心裡也不知道他怎麼想的。自己問的是百里子明這個人,又不是他們兩個之間怎麼聯繫的。我夏正平當然知道你肯定比我先知道這件事,但問題是我知道這個有用嗎? wωw▪ тт kǎn▪ C○
此時,夏正平已然斷定,那個百里子明,肯定是個不凡的人物。不凡的人物,所交遊的朋友,又怎能是普通的?這個公羊假,恐怕也是有些問題,要不然也不會向自己打哈哈,似是掩飾着某些東西。
夏正平心中想着這些,不覺之間打量了一番公羊假。四五十歲的樣貌,但他的頭髮卻是有些發白,看樣子常年生活於社會底層,參與了大量的勞作所致。
公羊假臉上的皺紋有些多,看上去像是飽經風霜一般,但是他的精神頭,卻是和年輕人無二。
夏正平就那麼盯着公羊假,手中的筷子也不動,猛地想起一件事情。永昌郡城諸官之中,似乎有一個叫做公羊忠的青年人,好像是田曹的一位官吏吧?若是所猜沒錯,公羊假應當是公羊忠的父親。
想到這些,夏正平便是有了主意,道:“我聽說田曹的公羊忠,是個單身漢,三十多出頭,還沒有成親,再這麼下去,怕是公羊一脈沒有後代了吧?”
他說的這是個事實情況,公羊這個姓本來就少,放眼大夏整個國內,也未必能找出一支完整的士族存在。
公羊假心中似是有所鬆動,臉上閃現出一抹的擔憂,但是就是這個瞬間,已然被夏正平捕捉到了。夏正平又是想了一會,說道:“左伯家好像有個女兒,名字叫左阿嬌,年方二十一,尚未婚配,要不我做個媒……”
夏正平一邊說着,一邊看着公羊假,還未說完,就被公羊假打斷了:“郡守大人如此之心,老奴不說,怕是有些對不起您了!”
公羊假心中有些興奮,他的兒子已經三十出頭,自古以來,百善孝爲先,無後爲大,在公羊假的觀念裡,依舊是這麼個想法。三十幾歲,還沒有娶妻生子的男子,在他的眼中,就是不孝!
只可惜,公羊假操勞了許多時間,卻始終沒有爲公羊忠找到一個妻子。倒不是因爲公羊這一家有多麼窮苦,好歹公羊忠也是個田曹的官吏,其中深層次的原因,怕是公羊忠的面容太過醜陋了。
夏正平依稀記得,有人曾經勸說過自己,公羊忠面貌醜陋,堪稱巴州第一醜,不適合擔任永昌的官員,應當免職。結果,被夏正平以人不可貌相給撅了回去。
現在倒好,沒想到這一件事,倒能換來百里子明的消息。
夏正平便是聽得公羊假繼續說着:“我那位老朋友百里子明,現在還在郡守府衙,不過卻不看門了,怕是做着一些奴僕一般的活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