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是妾身失了禮數。”王氏訕訕地讓到了一邊,狠狠扯着手裡的帕子。
呵,我倒要看看,你還有什麼底氣如此張狂!
江士恆看了眼已經被打了三十大板的李芹,冷道:“把大小姐讓你做的事一一說出來!不然直接打死扔出去也是使得的!”
一個毒害主子的掌櫃,就算是去過京兆府大堂也沒好果子吃。
李芹慘白着臉跪在門口,三十大板下來實在是快要撐不住了,他眼睛一轉落在了王氏那邊兒,王氏用帕子掩着嘴,對他微微點了點頭。
江錦言自然沒有錯過她這個動作。
這個時候就等她們把髒水潑完了纔好,就怕她們潑出去的水,連盆也得賠了!
李芹道:“老爺饒命!小人一直陸陸續續替大小姐買一些饞了藥的香料,前幾日大小姐又說要,小人就送了一些過來,誰知道昨日大小姐派人來威脅小人,若是小人不能在洛陽消失,就讓小人家破人亡!”
王氏大驚失色,哽咽道:“大小姐,您怎麼能做出這種事!雲姨娘不過是得罪了您,您罰她一頓,打她一頓都使得,怎麼能害了她!她最老實不過的一個人吶!”
江士恆滿面冰霜望向江錦言,“你還有什麼要說的!”
江錦言低着頭,許久才擡起頭。
她眼眶微紅,眼淚盈盈而落,王氏見她突然軟和下來,心裡反而咯噔了一下……
“父親……”喚了聲父親後她便哽咽難言了。
“女兒從小便不得您看重……女兒樣樣不如二妹……向來只是個無用之人……”
說着大滴大滴的眼淚滑過臉頰,這幅柔弱無依的模樣襯上那張驚豔絕色的面容,還有那高高腫起的半邊臉,實在是讓人觸目驚心!
王氏以爲她是認輸了,忍着喜色往一邊又退了一步,心裡大定,已經在想着如何接過管家權,調動人手,將自己的人扶上去才安穩。
“女兒這般無用之人,如今連母親也沒了……再添上個惡毒的罪名……這……實在是算不得什麼……只要能護住王姨娘和二妹的體面……女兒沒了名聲……回去自行了斷便……便是了!”
江錦言咬着脣哭得哀哀欲絕,還時不時看兩眼王氏,實在是一副受了莫大委屈的樣子!
江士恆撫了撫額頭,這又是怎麼回事!
這話一出,徐媽媽和雨墨心中會意,也跪下抹淚。
王氏腳下一個踉蹌,向前一步道:“大小姐!您這是什麼意思!人證物證都俱全,您還要往我身上潑髒水不成?!”
王氏有些氣急,她步步都算的精準,怎容得她反咬一口!
江士恆一陣頭疼,“到底是怎麼回事?”
江錦言用棱帕捂着嘴,看了眼王氏,眼裡的掙扎之色明顯至極,簡直就是在表明自己不忍心說出真相!
王氏氣得有些發抖,這個江錦言演起戲來她都自愧不如!
“不,父親,女兒認了這罪名就能全了所有人的心意,今日女兒也喊了品香軒的黃大掌櫃來,將所有的證據都銷燬了便是……女兒不孝,不能侍奉父親左右,待……待女兒自行了斷後,還望父親,好好待錦程……”
說着捂着心口,眼淚大滴大滴地往下掉,一副哀大莫過於心死的樣子。
江錦言面容明豔,默默垂淚之時更添嬌柔。
江士恆一個愣怔,莫非此事還有蹊蹺?!
“把黃益叫來!”
王氏最瞭解江士恆的心性,知曉他這是心中懷疑了。
她看着跪在地上默默垂淚的江錦言,只覺得自己
有點發蒙,莫非這丫頭是在算計自己?
王氏來不及細想,連忙跪下哭道:“老爺,妾身實在不知道大小姐這話是什麼意思!若是大小姐怕自己名譽有損,妾身……妾身也願意代罪!”
江士恆寒着臉,竟也不知自己到底被誰矇騙,心中更是氣惱。
花廳外的黃益摸了摸袖子裡的賬冊,重重呼了口氣,快步邁進了花廳。
“小人給侯爺請安。”
黃益起身後瞟了眼一旁的李芹,臉色大變道:“你這個吃裡扒外的東西,夫人對你恩重於山,你……你竟然做了這麼喪盡天良的事!你對得起夫人的提拔嗎?!你對得起夫人在天之靈嗎?!”
李芹先是一驚,隨後眼睛一轉,料想他黃益一向糊塗,又沒有證據,恐怕只是來虛張聲勢的。
李芹立刻回道:“我是奉了大小姐的意思!若不是大小姐威脅於我,我怎會……”
黃益知曉品香軒出事後就誠惶誠恐的,誰知道大小姐還派了人護他周全,這樣良善的人,這些人竟然還要趕盡殺絕!
他看了眼江錦言,想到賬冊上的內容,更加心裡不忍,指着李芹道:“奉了大小姐的意思?那你竟還能將銀子送去怡翠閣?哼!我是不知道,你是如此忠心之人!”
王氏一聽,眼前一黑,若不是倩紗眼尖扶住了,她便差些就要直直倒過去了。
他黃益怎麼知道李芹給怡翠閣送銀子的事?那其他事呢?是不是也一清二楚了?!
她才穩住的身子又開始晃了。
王氏瞥了眼江錦言,見她極致哀傷的臉上,嘴角卻彷彿勾着一絲難以察覺的笑意。
自己被這個丫頭算計了?
王氏攪着手裡的帕子,想着對策。
江士恆身子一頓,大驚失色,“黃益!你說什麼?”
黃益拿出一本賬冊,滿臉憤憤不平,拱手道:“小人自知有罪,沒有看好鋪子,竟讓這人鑽了這麼大的空子!若不是大小姐發現的早,恐怕這品香軒的這批香料之事……還得牽連到侯爺的前途啊!”
王氏驚恐地睜大了眼睛,黃益手裡的居然真是那本賬冊!
怎麼會這樣!
江士恆顫抖着手接過了賬冊,一頁一頁翻下來,臉都黑了。
這纔是真相?!
江士恆將賬冊一把砸在了王氏面前,“這都是什麼?!”
這王氏素來柔媚,居然能做這樣的事?讓他身爲父親如何去面對自己的嫡長女?還動手打了,還說了那樣的重話!
王氏搖着頭哭道:“妾身從沒做過!妾身不知道啊!”
倩紗瞥了眼滑落在地上的賬冊,竟然瞧見了雨簾的名字,這可是除掉雨簾的大好機會,她此刻還不能讓王氏徹底被扳倒,更何況只這些罪名還遠遠不夠她王氏受的!
倩紗一臉憤慨,跪下指着那賬冊露出的一頁道:“雨簾姐姐!姨娘待你如何你心中清楚!你居然做出這樣沒有良心的事情!你不怕天打雷劈嗎?!”
雨簾一個踉蹌,她此刻意識到了,那賬冊上只有自己的名字啊!
王氏經她一指才鬆了口氣,還好自己當初讓雨簾做了這事,如今這賬冊可是完完全全同她沒關係,只要咬定了不知情,頂多是個治下不嚴的罪過。
只是雨簾是從小跟着自己的,又做了自己的陪嫁丫鬟,到底是知根知底可信任的人,如今……
哎,只能這般選擇,不然自己也躲不過……
她瞥了眼一旁仍舊跪着不肯起的江錦言,恨得咬牙切齒!竟然着了她的道!也不知她究竟怎麼拿到的賬冊
!
好!好!好!好你個江錦言!這筆賬,我王芸娘記着了!
王氏瞥了眼雨簾。
雨簾看得出,自己除了認下所有的罪過,別無他法。
她咬了咬脣,跪下道:“老爺,是奴婢鬼迷了心竅,奴婢和李掌櫃合謀做了這事……”
李芹大驚失色,恐怕自己是凶多吉少了,他剛要開口,王氏一個眼風掃了過去。
李芹想到了定州的家人,咬着牙認下了罪名。
江士恆看了眼滿臉無辜,淚珠連連的王氏,嘆了口氣。
品香軒的二掌櫃同怡翠閣的大丫鬟勾結,從而興風作浪,雖然勉強,卻能揭過這篇去。
江錦言掃了眼沉默了的父親,她知曉父親再糊塗也明白處置了這兩個有頭有臉的下人,這是最好的定罪法子了。
徹查?若是牽連出什麼見不得光的事,恐怕更是不好交代。
父親剛剛入了戶部,若是此刻用這事糾纏父親,恐怕適得其反,自己這番心思也就白下了。
“將這兩個膽大包天的惡奴拉下去,私自勾結、謀害主子!送去京兆尹衙門!”
幾個家丁連忙從花廳外進來拉走了跪着的李芹和雨簾。
李芹緊緊盯着王氏,王氏只淡淡掃了他一眼,手裡握着他的家人,她也不怕這李芹會吐出什麼不該說的。
至於雨簾,她嘆了口氣,這江錦言實在是可惡!
江士恆囁嚅着脣,親自將跪着的江錦言扶了起來,幾次張口都說不出話來。
“錦言……你受委屈了。”
江錦言微微垂首,臉上的淚痕已經抹去,除了眼眶還紅着,儼然已經恢復了平靜,“女兒不委屈。”
說着她看了眼一旁的黃益道:“有勞黃大掌櫃來這一趟了,如今品香軒歇業,又受殃及被砸,還得黃大掌櫃多多勞心纔是,我父親向來知人善任,不會薄待了您。”
江士恆點了點頭,“黃益你先退下吧,本侯不會虧待了你。”
黃益連忙道不敢,躬身退下了。
江士恆瞥見江錦言高高腫起的臉頰,一陣懊惱,對一旁的雨墨道:“快扶大小姐下去歇着,這臉……用冰敷一敷,不……如今天涼,還是用井水湃一湃帕子敷着就好……”
江錦言心裡暗暗嘆了口氣,自己的父親本性良善,只是行事不夠沉穩,如此,自己還得多留心纔是。
“女兒理會的,只是這賬冊女兒還要仔細覈對,還望父親能夠交給女兒處理。”
不僅是這賬冊,江錦言如今要的是他一句明話,包括如今府裡的中饋。
江士恆點了點頭,“如今府裡一切都由你做主,日後若是有事,萬萬不可再退讓,你也該有些嫡長女的樣子。”
如此,管家一事在明面上塵埃落定,手裡的權力也更大了。
“女兒謹遵教誨。”
江錦言行了一禮,讓徐媽媽拿過地上的賬冊,便扶着雨墨轉身向外走去了,目光深深地在還跪着的王氏身上留了一會兒。
父親一向寵愛王氏,定然會心軟,但這次除掉了她王氏兩個心腹,斷了她一條路,也不白捱了這巴掌、白跪了這麼久。
王氏眼瞧着江錦言儀態萬千的步子,緊緊揪着自己的帕子,嘴裡都因咬着脣,溢出一絲血腥味。
江士恆再看向王氏,臉色便有些陰沉了。
王氏垂着淚道:“老爺,妾身實在是不知……”
“你是要告訴我,你的貼身丫鬟都能做下這等事,卻連你也盡數被瞞了去?那你這怡翠閣可還有乾淨的地方?!”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