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雲點了點頭,正欲拿着藥材出去時,一抹身影出現在他面前。莫雲一愣,抱拳行禮:“拜見太后。”
太后點了點頭,對着莫雲開口道:“讓我的宮女去煎藥,她們的身手麻利些。”
既然太后都開口了,莫雲也沒有拒絕的道理,將藥材遞給她身旁的宮女,並複述了方纔溫奕對他的囑咐。宮女會意,拿着藥便到後院去。
太后在嬤嬤的攙扶下走到了牀榻前,擺手免去了夜君凌的行禮,靜靜的坐在牀榻旁,在白雙的面容上端詳了一會兒,眸中漸漸流露出驚異的光芒。
除去瘦弱的身軀,像,簡直太像了,就好似一個模子刻畫出來般。想起心目中那個人影,太后眉宇間的肅穆也褪了下來。
“皇上駕到。”門口傳來太監的通報聲,夜君凌起身,眼眸卻未曾離開過白雙一刻,溫奕整了整微亂的衣着,又復從前面冠如玉的模樣。
“夜君凌拜見皇上。”
“溫奕拜見皇上,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免禮。”明帝走向太后面前,一手虛扶起太后的手,一臉擔憂的問道:“母后,你有沒有事,有哪兒賞着了嗎。”說罷擡頭問向太后身後的嬤嬤:“李嬤嬤,有沒有給太后煎一副安神藥。”
李嬤嬤是皇宮裡的老嬤嬤,久伴太后,明帝對着她從未擺過皇上的架子,此刻也只是擔憂焦急。李嬤嬤點了點頭:“皇上不必擔心,太后的安神湯已經同白姑娘的藥一同煎熬。”
“白姑娘?”明帝這才把目光轉向躺在牀榻上呼吸細微的女子,女子蒼白臉頰上緊蹙着眉頭,似是十分痛苦的樣子,可是她卻一聲不吭,只是緊抿着脣咬牙緊閉着。
“她是……”
“皇叔叔,他是侄兒的侍婢。”
侍婢?明帝蹙眉,銳利的眸光盯向夜君凌,方纔在朝中的模樣,恐怕不是普通的侍婢。
但這也就罷了,怎麼連太后都異樣的反常。
一時之間,寢殿內無人出聲,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躺在牀榻上虛弱的女子,心裡各思千秋,懷揣着不同的心思。直到宮女將煎熬好的湯藥呈上,纔打破了這詭譎的氣氛。
宮女上前欲要攙扶起白雙喂藥,久默不語的夜君凌此刻上前,一聲“我來扶着”直教宮女面紅心跳,她含羞的點了點頭,退到太后身後。
喂藥的宮女一勺勺的將藥喂入白雙的口中,直至三小碗的湯藥全數入了白雙口中,夜君凌才緩緩攙着白雙,將她重新安頓好。
“她名喚白雙?”太后出聲,夜君凌點了點頭,他看了看天色,已經是夜幕垂暮,正欲開口帶白雙回府。太后似是看穿他想要說什麼,被風霜侵蝕的面容上帶了一絲疲倦。
“這幾日就留她在這兒,待她身體恢復之後,我讓皇帝封賞。”
一個普通的侍婢居然留宿在長安殿,這消息可謂是令人驚異。就連一向精明的夜君凌都看不透太后此刻在想什麼,他思慮半晌,眼眸再一次望向白雙,太后之意不可拂逆,也只能夠點了點頭。
他轉身對溫奕說道:“你每日都進宮替她把脈,切記,要讓她儘快恢復。”語氣裡雖是吩咐,但是他特地在最後一句話上加重了語氣,溫奕會意,點了點頭。
夜君凌拂袖,恭身到:“那侄子便同溫奕告辭了。”
明帝和太后點了點頭,目光遠送二人離開了之後,明帝才微微掀了下眼皮,眼底中帶了一份淡淡的驚訝,看了看白雙,對太后問道:“母后爲何如此關護這女子,莫不是需要侍婢,兒子再給長安殿調幾撥便是。”
太后聞言,搖了搖頭,輕聲一笑:“皇帝又不是不知道,哀家喜靜。況且,若哀家只是需要一個侍婢,又何必大費周章。”
“那爲何?”明帝不解。
太后難得的沉寂,她垂下眼眸,眸色中一股愴然的悲意蔓延開來。
“爲何?”她終於擡眸,混濁的目光有着一瞬間的清明。“明兒,若我說,她或許是你妹妹遺留下來的血脈,你會留她嗎。”
明帝設想過千種萬種理由,卻萬萬沒有料到這一點。一向穩重的他此刻驚異至極,他連忙轉身觀察着白雙,服過藥之後,她的面色已經不似方纔蒼白的可怕,也已經能夠很好的分辨出面容。
一剎那,明帝透過白雙,看出她的影子。
記憶中那個笑意盈盈,總是繞在他身邊發出銀鈴兒般笑聲的女子,眉眼如花,膚霜賽雪,巧笑嫣然的看着他。一聲聲皇兄,皇兄。
後來,一場熊熊的大火,一場若地獄般的殺伐,讓他永遠失去了那個純真的笑容。而她留下來的血脈,卻流散在人間。
十三年來,他不斷的在暗裡派人去尋找,找遍了天涯海角,卻無一有她的身影。
而如今,太后卻告訴他,他十三年來不斷想念的女子的血脈,現在竟活生生的躺在他面前,她又如何不震驚,如何不差異。
不過,在皇位上做了多年的皇帝,他最不缺的就是疑心。
“母后何以斷定這女子就是涵兒的留下來的血脈。”明帝的回憶在剎那間被喚醒,許多情緒涌聚在眸子中,他揮了揮衣袖,似是要揮散去那些夜夜令他心痛的回憶。
“皇帝,別人可以忘記,唯獨你不能忘。我雖是天乾的太后,但卻也是已亡的衛國的皇太后。”
明帝一怔。
衛國皇室與天乾皇室世代交好。傳聞開國青帝乃天下第一美男,青後乃天下第一美人。天乾皇族男子世代繼承青帝俊逸基因;而青後乃衛國長公主,衛國世代女子容貌皆是上品。
傳聞青帝青後情深意重,有一詩句曾寫到:“玲瓏骰子安紅豆,入骨相思知不知。”神仙眷侶,乃天下男女皆所崇。
這樣的崇慕,便是皇室中人也相同。再者,青帝青後攜手開創天乾盛世,世代結親也隱含着繁榮昌盛的意頭。但是與天乾結親的衛國皇室女子,必得是有特殊天賦的。
此刻的瀅太后便是如此。
明帝有些猶豫。
“母后,這世上相似的人也不少,偶然遇到一個也不甚是一個奇怪的事情。”
太后沒有出聲,她望了望明帝,悠悠的嘆了一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