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家大宅,流線型跑車繞過主建築直奔位於後院花園的一棟清幽小樓,停在門口,江禹哲擡腳下車,管家趕緊迎上去,身手麻利地接住大少爺丟過來的外套。
江禹哲邊走邊問:“情況怎麼樣了?”
“及時用了藥,血壓已經降下來了。”
江禹哲腿長,步子邁得大,身形頎長宛如青松挺拔,走起路來瀟灑如風。管家跟在後頭,小腳步碎碎,亦步亦趨,跟得有點吃力。
這棟小樓專門爲江家人看病修建,醫療設施齊備,堪比一家小型醫院。江禹哲熟門熟路,直奔二樓病房。
推開門,一大家子人都在,圍在江德凱牀邊,好不熱鬧。
江星辰最先看到哥哥,原本萎頓的神情陡然一亮,她喊着哥哥,快速跑到他身邊。
“豐南老大不小了,不能總在外面混,你給他安排個職位,隨便什麼都行,讓他學點東西,有個正經的工作,心性也能定下來。”
江德凱語重心長說着,順帶看了二兒子一眼,江豐南低着頭,不知道在想什麼,一一句話都不說,兄弟倆私底下很少互動,江德凱沉沉嘆了口氣。
兩個兒子,都是他的種,性情才能卻是相差了十萬八千里。
大兒子能幹過了頭,從小到大,沒讓他操一點心,接管公司以後,把公司打理得井井有條,業績更是上了好幾層樓,分公司開遍世界各地。圈子裡的老夥伴們提到大兒子,都是豎起拇指誇得頂頂呱,說他祖上積德,得了個這麼有出息的兒子。
他是得意,有個優秀的接班人當然開心,可還沒開心幾天,二兒子就給他添堵了。
這個二兒子也不知道是叛逆期太長還是怎麼回事,二十多歲的人了,吊兒郎當不務正業,成天跟那些不成器的公子哥在外面鬼混,也沒混出什麼名堂來,倒是給他惹了一大堆麻煩。
前幾天江豐南跟人在山頂飆車,把一個路人撞傷了,江德凱是花了錢又賠了禮,費了好大的力氣安撫受傷者家屬,又跟各大媒體打了招呼,還不惜收購一家老牌新聞社,纔算徹底平息了風波。
江德凱是打也打過罵也罵過,江豐南當時知錯了,哭着求改過,可沒過幾天又舊態復發,弄得江德凱身心俱疲,決定攤手不管了,把這個頑劣成性的弟弟交給哥哥管教。
江德凱想做甩手掌櫃,江禹哲卻不想接這個爛攤子。
他手插在褲口袋裡,高高的個子,靜靜站立着,垂着眼眸似在沉思。即使只是站在牀邊一句話都不說,他在衆人之中也是最顯眼的存在。
高海瀾陪在江德凱身邊,忍不住拿眼角偷偷看了好幾眼,心裡泛起陣陣漣漪。
回到那個被風吹過的夏天,千篇一律的遇見,攤開在陽光絢爛的午後,每一次悸動都是心的呼喚。
江禹哲註定了是天之驕子,從他到學校做交換生的第一天開始,幾乎所有的人都圍着他轉,女同學每天談論的話題都是他。今天穿了什麼衣服,和誰說了話,跟誰一起玩,哪怕是路上碰到禮貌衝他們笑一笑,也夠他們開心很久。
江禹哲於高海瀾而言,是個高不可及的存在,他最多在學校呆半年,就跟作秀一樣,搏得一干粉絲的擁護,然後揮一揮衣袖,不帶走一片雲彩。
人前,他是高冷貴公子,舉止得體,言行優雅,但笑容裡總透着一種難以親近的淡漠疏離。高海瀾和他最近距離的接觸是她趕往音樂廳的路上,不小心踩到水窪,鞋子濺了一灘水,他正好在她後面,遞給她一包紙巾。
“女孩子要保護好自己的腳。”
就這樣雲淡風輕的一句話,卻如魔咒般牢牢禁錮着高海瀾,她着了魔般搜索有關他的一切訊息。他就像個發光體,遠遠吸引着她,她卻不敢靠近。
她永遠記得那一天,魔咒一樣,深深印刻在腦海中。
她狼狽到無以復加,他撐着雨傘,從容矜貴。
他也許只是路過,順手做件好事,並沒有放在心上,可她,因爲他,早就萬劫不復。
對於這個籠罩在光環下,貌似無所不能的學弟,她是愛也愛過恨也恨過,使盡了各種辦法都融化不了他那顆冷硬的心。哪怕後來他們曾經在研究所共事了一年,她就在他隔壁的實驗室,他們擡頭不見低頭見,他對待她的態度,始終不冷不熱。
心灰意冷之下,也是一時意氣用事,她嫁給了江德凱,做了他後媽。
她想接近他,無論用什麼辦法,只爲讓他多她一看。
她很想問問他,看看他的反應,可曾有過一絲後悔,他卻依舊無動於衷,好像在他眼中,她只是個無關緊要的人。
之後,漸行漸遠,到現在,劍拔弩張。
高海瀾強行壓下心頭氾濫的情思,她看了看父子倆,妝容得體的臉上笑得風情萬種:“老公,你也不用太擔心。豐南是禹哲的弟弟,禹哲當然會幫他。要不乾脆給豐南一個助理的職位,讓他跟在禹哲身邊,學學他管理公司的方法。”
聞言,江禹哲淡淡瞥了她一眼,眼神裡不含一絲溫度,甚至透着些許涼意。
高海瀾卻是心潮澎湃,管他怎麼想她,只要她說的話,他聽進去了,並且注意到她了,她就已經很滿足了。
江禹哲略擰着眉頭,直接看向始終保持沉默的江豐南,問他:“你什麼想法,說出來聽聽!”
被大哥當場點名,江豐南顯得有些不太熱衷,他掀了一下眼皮,自嘲地笑了笑。
“我的想法,你們在意嗎?”
江禹哲的眉頭蹙得更深了,眼底掠過一絲寒光,不冷不熱道:“少給我矯情,想不想去公司,回答是或者不是。”
江德凱見二兒子半天不回話,一個人靠在牆邊,腳尖蹭着地面,眼底閃過一絲不悅,沉聲呵斥。
“站好了,一個大男人,歪歪扭扭像什麼樣子。”轉向大兒子時,江德凱臉色緩和了一些。
“你別管他,他要是有腦子有想法,也不是現在這德行了。你只管去安排,隨便給他一個崗位就行。”
江禹哲思考了一下,俊容微斂,慎重說:“港口倉庫那邊缺一個主管,可以讓他先到那
邊鍛鍊一下。”
“倉庫?你要我去當搬運工?太狠了吧。”
江豐南忍不住叫起來,剛纔還問他的想法,現在就隨意決定他的命運了。這個大哥也就嘴上說說,從來沒把他當一回事。
江禹哲一記冷眼掃射,江豐南身軀抖了抖,有怨不敢言,只能乖乖閉嘴。
“只是暫時的,你要是表現好,我自然會將你調到總部任職。公司不留無用之人,你如果沒那個能力,就給我老實呆在家裡坐吃等死,江家養你的錢還是有的。”
“噗!”
衆人看向江星辰,她捂着嘴巴,眨了眨眼,意思是,你們繼續,當她不存在。
“好了,這事就這麼定了,你明天就去報到。”江德凱拍案做最後決定,他心裡還有另一樁事急着辦,沒空在這個問題上耽擱太多時間。
“禹哲,老魏的女兒回來了,你抽個空跟她見一下。你這馬上都要三十了,個人問題該解決了。”
江德凱考慮了幾個門當戶對的人家,斟酌再三,最終先敲定魏家。
魏家是房產界大鱷,名下商場百貨樓盤無數,如果能結成親家,可以省下不少品牌入駐費,更重要的是,魏千山膝下只有一個女兒魏菁菁,禹哲娶了她,將來魏家偌大的家業不就都歸他們江家所有了。
在江德凱殷切注視下,江禹哲輕輕嗯了一聲,沒答應也不拒絕,究竟怎麼想的,只有他自己知道。
他是跟江德凱多說一句話都會覺得煩,應付了幾句就以工作爲由準備離開。
江星辰也想跟着哥哥走,看到高海瀾虛僞的笑容,她就覺得噁心,這地方,她待久了會瘋掉。
但江德凱想留女兒在家裡吃飯,江星辰無奈,只能眼睜睜看着哥哥走遠。
高海瀾旁邊聽着,臉上帶笑,心裡卻炸開了鍋,見江禹哲走了,高海瀾也跟着站起身,見屋裡人都看着她,她面色如常,保持得體的微笑說道:“我去看看補湯熬得怎麼樣了?”
江禹哲先出了屋,高海瀾緊隨其後,高跟鞋踩得當當直響,焦急呼喚前面腳步未停的男人。
江禹哲不願意搭她,離去的腳步逐漸加快。
高海瀾跟得吃力,眼見追不上他了,她乾脆停了下來,衝着男人的背影大聲說。
“聽說你在外面藏了個女人!”
前行的頎長身影陡然停住,江禹哲並沒有回頭,而是在原處站定,俊毅的臉龐,透出更深的冷峻。
高海瀾跑了過來,卻被他一把抓住,帶到拐角處,然後重重甩開她的手,問她是什麼意思。
“你可以試試拿她做文章,我也敢保證,後果不是你能承受的,江家主母的位子,饒舌的女人沒資格做。”
江禹哲字裡行間透着警告的意思。
姚婉秀對高海瀾說了什麼,他不在乎,他已經在江德凱身邊安插了不少線人,高海瀾的一舉一動,他第一時間就會得知。
何況,他纔是江氏的實際仲裁者,他就不信,高海瀾敢冒着得罪他的風險透信給江德凱。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