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是職業關係,在人身上動刀子已經很累了,生活方面希望簡單安寧一些,所以燕少軒最討厭麻煩,尤其是找上門,沒頭沒尾的麻煩。
連帶的,他爲江禹哲感到憂心。
賓館那種地方,人多嘴雜,萬一某些人不知好歹,傳出去點什麼,雖說造成不了實質的影響,但流言蜚語也是蠻惱人的。
“一下子從賓館擡出三個人,這可不是小事,幸好是晚上,人少,天黑,不然你又多了一樁麻煩事了。剛得了優秀青年企業家的頭銜,多少人盯着呢,你還是收斂點比較好。”
聞言,江禹哲挑了挑眉,眼皮半擡,拿過茶几上的一打報紙,漫不經心翻着,似是不甚在意。
“傲風的人有經驗,會擺平的。”
燕少軒不以爲然。
“哼,他一個流氓頭目,你找上他,本身就是自找麻煩了。”
刑家掌管着龐大的地下金融王國,用於運作的鉅額資產大部分都是來歷不明,見不得光的,最近政策抓得緊,爲了家族的長存和發展,刑家目前正在清洗資金鍊,準備轉型,從地下轉移到地上,換個光明的出身。
然而,家族灰色產業太過龐大,想洗白,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少不了又得拖幾個人下水。
“你是不是許他什麼好處了?”
燕少軒是醫生,向來看不慣黑幫那套喊打喊殺,妄圖用暴力征服全人類的做派,他和刑傲風的交情在幾個哥們裡是最淡的,兩人私底下幾乎零交流,只在聚會的時候碰到了聊兩句。
燕少軒連番追問,江禹哲被他問煩了,眉頭擰起,一臉不耐。
“我有分寸!”
聊天到此爲止,誰都不可能做到真正清白,這個世界向來都是強者說了算。
江禹哲找刑傲風私聊,那邊帶給他的消息更加震驚。
“那晚在緋色行刺你的男人是刑傲天的手下。”
江禹哲神色一凜:“我和你堂哥有仇?還是他看你不順眼,找我下手!”
“他不是挑事者。”只是搭把手,助紂爲虐而已。
江禹哲眸色轉沉,難得有耐心地問。
“那是誰?”
“他的人,不好查。”
刑傲風抿脣,一副你懂的表情。
江禹哲默然點頭,表示理解。
能說動刑傲天出手相幫,那人倒也有點能耐。
刑家勢力分兩半,一半國內,由刑傲風掌控,另一半則分佈在國外,以刑傲天爲首,兩邊涇渭分明,井水不犯河水。
刑傲天很少插手國內的事,這次罕見的出手,說明對方是他重視的人。
對方,看來有點來頭。
然而,刑傲風並不認爲自己的堂哥有那個閒心管別人的事。
“不會有第二次!”
刑傲風肯定道。
傷了江禹哲對刑傲天沒好處,反倒會引起不必要的國際糾紛,刑傲天不是傻子,做一次也就夠了,窮追不放就是蠢了。
上次他找人也只是弄傷了江禹哲,並沒有取他性命的意思,更像是走過場,給別人一個交代,意思一下就完了。
“我會派人保護你。”
不怕一萬就怕萬一,保險起見,還是謹慎爲好。
“謝啦!”
江禹哲手握成拳,跟刑傲風碰了一下。
朋友之間,感謝的話,兩個字足矣。
一陣短暫的沉默,刑傲風又道:“那個趙晉軒,要小心!”
“有問題?”
“他,好像跟刑傲天有往來。”
不能百分百確實就是他在挑事,但至少有那個嫌疑,不得不防。
刑傲風話一出,江禹哲的眼底掠過一絲深沉的波動,琥珀色的眸越見幽暗。
半晌,刑傲風又木然補了一句。
“貌似,關係不淺!”
江禹哲一怔,回過神,意味深長看着他。
“你說的,是我想的那個意思?”
“你什麼意思?”
刑傲風那張少有表情,比他還冷的冰山臉擺出一本正經的樣子,弄得江禹哲問不下去了,眼角一抽,暗罵自己腦子秀逗了。
都是謝昶那個腐男,成天給他灌輸一些不要緊的邪惡思想,害的他也跑偏了,聽到有歧義的話就胡思亂想了。
趙晉軒!
江禹哲想到他和裴樂樂在戲裡演一對就反感不已。
幸好沒有太嚴重的越軌行爲,唯一一場吻戲是兩人擁抱在一起親親碰了一下嘴脣,即使這樣,江禹哲也很想把他抓起來揍一頓。
他覺得自己肯定是腦子抽了,居然讓裴樂樂拍戲,這完全是給自己找虐。
當初於磊把演員名單給他過目時,再三保證這人沒問題,他找人又查了一下,發現趙晉軒在娛樂園鮮少有緋聞,這才勉爲其難同意。
他對趙晉軒的記憶很淡,印象中只是個無關緊要的人,所以看到於磊發給他的照片,他覺得這人有點眼熟,再沒有多想了。
在酒店看到真人,還有那個女人,塵封在心底,不願意想起的回憶漸漸回籠。
說起來,當時在國外,他見過趙晉軒的次數用一隻手都能數出來,而且都是匆匆一瞥就各自走開,只記得他是嶽儀姍異父異母的哥哥,兩個都是重組家庭,沒有半點血緣關係。
至於他是做什麼的,性格如何,完全不關注,也沒那個閒心。
那時趙晉軒對他的態度便不太友善,那眼神那表情,不像愛護妹妹的兄長,更似被搶了女人的妒漢。
趙晉軒,會不會就是他遇襲的幕後推手呢。
這男人對他的仇視態度太明顯,想不懷疑都難。
“如果是他呢?”
“最好有證據,你知道的,刑傲天很難搞。”
尤其是護短。
刑傲風對付別人有的是手段,可刑傲天是他堂哥,實力又跟他不相上下,除非證據充足,否則,他不可能去找刑傲天。
而且,刑傲天只要不對江禹哲出手,道上的規矩,這事就等於不了了之,一旦對上刑傲天,就算贏了也會大傷元氣。
刑傲風這邊很快安排了人手暗中跟蹤趙晉軒,不出兩天,趙晉軒倒是自己找上門了。
一碰面,趙晉軒開門見山,企圖打江禹哲一個措手不及。
“儀姍自殺了!”
撥弄湯勺的手不自覺頓住,江禹哲微低着頭,長而濃密的睫毛掩住眸中的所有情緒,哦了一聲表示知道了,端起茶杯,小飲了一口。
江禹哲過於冷靜的表現令趙晉軒分外失望。
果然,這男人沒有心,冷酷至極,虧得儀姍對他念念不忘,魂不守舍甚至連命都不要了。
“你就沒別的話要說,你們好歹談過那麼久的戀愛,感情不再仁義在,你這種漠不關己的態度,實在讓人寒心,儀姍看錯人了,我爲她感到悲哀。”
趙晉軒長篇討伐只換來江禹哲三個字。
“死了沒?”
“啊?”
“我問,死了沒?”
趙晉軒怒:“她死了,你就開心了。”
“沒死就好!”
江禹哲站起身,拉上西裝的扣子,準備離開。
趙晉軒也跟着站起來。
“你難道不想知道她現在怎麼樣了,有沒有生命危險?”
江禹哲冷哼,反問:“她若有危險,你還有心情纏着我在這裡廢話?”
“你去看看她吧,她很想見你。”
說實在的,趙晉軒內心很矛盾,出於私心,他不希望儀姍再見江禹哲,可儀姍見不到江禹哲,她的心病永遠不可能好,這次救回來了,下次下下次呢,他不可能每次都能及時趕到儀姍身邊。
儀姍這次做得太絕了,是在表明態度,也是向他施壓,爲了儀姍的生命安全,他只能妥協了。
只要儀姍高興,儘早好起來,再不想面對江禹哲,他也必須試一試。
“外界交口稱讚,才智過人的江大少也不過如此,前女友遭遇過什麼,無情到可以不聞不問聽之任之。”
江禹哲離去的腳步停了下來,立在原地足足有一分鐘,臉上的表情諱莫如深,迴轉身,他重新坐了下來,面無表情看向趙晉軒。
“三分鐘,有話趕緊說!”
過了今天,他們沒再見面的必要了。
早就消逝的過去,本該放下,卻過度執着,不肯面對已然發生的改變,是懦弱的表現。
他的人生,已經不需要太過消極負面的感情了。
趙晉軒長長吸了一口氣,繃緊了下顎,強忍住心中的不快,理順自己的思路緩緩道。
“儀姍那麼愛你,爲了給你過生日,推掉了維亞納音樂會的邀請,她把你看得比事業比理想都重要,寧可放棄大好的機會也要跟你在一起,而你呢,有沒有設身處地爲她着想。她爲你付出了那麼多,你又爲她做了什麼。”
“然後呢!”默默聽完,江禹哲嘲諷一笑,“她很好,我不好,我配不上她,這輩子最好不要再見了。”
趙晉軒握緊了拳頭,不理會江禹哲的風涼話,喝了口水,舔了舔脣,繼續。
“儀姍爲何突然性情大變,說分手就分手,將你拒之門外,不想見你,第二天更是消失得無影無蹤,怕你再去找她。這麼明顯的反常,我不信你看不出來,如果你對她多關心一點,在她受傷的時候給她足夠的安慰,她也不會變成今天這樣。”
“所以呢!你細緻入微,你足夠關心,你瞭解她,那麼,你何不娶了她,這樣你就徹底放心了。”
江禹哲覺得自己也是神經質了,居然能夠坐這麼久,就爲了聽一個男人爲了一個女人而對他的聲討和控訴。
看到江禹哲又要站起來,趙晉軒突然提高了聲音。
“儀姍當年被毀容,都是因爲你!”
江禹哲的腳步,再次停住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