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嘉琳的表現不太正常,安靜得過頭了,裴樂樂反而有些發毛,她勻了勻氣,先出聲。
“你的戒指,我已經交給江少了,還想要的話,你找他拿。”
裴樂樂可不敢自己給她,免得她又想出什麼招,或者故技重施,把戒指隨手又丟到哪個犄角旮旯,再誣陷自己一次。經由江禹哲的手送回戒指,就不信她連表哥的面子都不給,還敢鬧出什麼事端。
不過看她扔戒指時一點都不心疼的樣子,估摸着不會主動找江禹哲要。她就是想整自己,整到了,自然收手。
然而,等了半天,沒等到唐嘉琳的迴應,氣氛陷入詭異的沉默,裴樂樂偷偷看了她一眼。
她好像真的不舒服,時不時拿手捂着腹部,半眯着眼睛,完全沒有平時那種盛氣凌人的架勢,儘管畫着紅脣塗着濃妝,眼底的疲憊之色還是清晰可見。
裴樂樂自詡不是聖母,沒那麼多同情心去可憐一個處心積慮想要害自己的女人。
剋制住想打她一頓的衝動,裴樂樂握緊了拳頭遠遠站着,不落井下石就已經是善良過頭了。
兩人一前一後出了大樓,走在兩旁栽滿參天大樹的林蔭路上,裴樂樂加快了腳步,只想儘量拉開和唐嘉琳的距離。
迎面走來一個腳步如飛,氣喘吁吁的中年婦女,滿臉的慌張焦急,看得裴樂樂一愣。
是她,單明倫的媽媽!
張玉芬卻好似沒有看到裴樂樂,直直越過她,跑向她身後的女人。
“我的孫子呢?”
“什麼孫子?不知道你在說什麼,讓開!”唐嘉琳剛做完手術,身子本來就有些虛,雙腿發軟,走路都是飄的,被張玉芬這麼一搖,整個人都快倒了。
“還裝?那根驗孕棒是你的吧,不要以爲我沒文化就看不懂兩條線的意思!”
張玉芬這麼胡攪蠻纏亂嚷嚷,唐嘉琳只覺得丟臉,氣性也上來了。
“沒素質的潑婦,就你這樣還想我跟你生孫子,做夢!”
“你什麼意思?你給我說清楚!”
張玉芬賣了一輩子的菜,也吆喝了一輩子,嗓門特別大,尤其是着急上火的時候,更是扯開了嗓子大吼。
“你把我孫子殺了?你這個狠心的女人,把我的孫子還給我!”
張玉芬怒火攻心,狠狠推了唐嘉琳一把。這一推,唐嘉琳搖搖欲墜的身子,直接倒在了地上,發出一聲痛苦的呻吟。
離她們不遠處的花壇後面,一名戴着鴨舌帽的矮瘦男人舉起脖子上掛着的微型相機,對着爭執中的兩個女人不停按動快門,捧着相機的手興奮得直髮抖。
這個月的獎金到手了,歐耶!
裴樂樂緊走快走,跟她們拉開了數百里的距離,仍是被動地聽到了張玉芬的吼聲。
唐嘉琳懷孕了?
她氣色那麼差,難道打掉孩子了?
裴樂樂哆嗦了一下,意識到自己好像無意中撞見不得了的秘辛,趕緊小跑着離開,遠離這是非之地。
快要到大門口了,裴樂樂歡欣鼓舞,心臟都開始加快跳動了。
可還沒走幾步,就被穿着制
服的魁梧保安攔了下來,他擋住她的路,禮貌但也疏離地請她回病房。
裴樂樂興奮的心情瞬間涼下來,她囁嚅着嘴角,軟下聲音試圖跟保安說好話。
保安無動於衷,臉上只有一個表情,那就是不。裴樂樂跟他說什麼,他都搖頭,嘴裡只重複一句話,那就是請回病房,不然江少會擔心的。
裴樂樂氣結,她身體恢復得差不多了,想出個院怎麼就那麼難。江禹哲也太霸道了,聯合醫院保安欺壓她,她連個起碼的人身自由都沒了。
裴樂樂仰着腦袋,呈微微前傾四十五度明媚動人的樣子,眨着長長的睫毛,她指了指天空,小嘴圓張成圈圈,帶着驚奇的叫道。
“看,那是神馬?太空飛船嗎?”
迴應她的,是一陣難耐的沉默。
保安看着她,眼睛都不眨一下。
裴樂樂訕訕收回手,尷尬笑了笑,心想這裡保安素質真高,培訓得太好了,連一點點常人該有的好奇心都沒有。
出不去,又敵不過人家那強壯的兩胳膊,裴樂樂只能耷拉着腦袋打道回府,心情怎一個鬱悶了得。
情緒變得分外糟糕,連帶着午飯都不想吃了。
女護工看着營養豐富,搭配均衡的飯菜,一臉爲難。
“好歹吃幾口飯吧,你這樣不配合,我們也很難做。”
“我吃不下,沒胃口,你出去吧。他要是怪責你們,你就說是我的原因,我不想吃,你勸了也沒用。”
都是給人打工的弱勢羣體,裴樂樂理解他們的難處,把責任都攬到自己身上,不會叫他們難做。
護工無奈,只能將飯菜放到茶几上,輕手輕腳退了出去。
裴樂樂仰望着天花板,第一次發覺自己也能像林妹妹一樣傷春悲秋,躺在牀上無事可做,只能無病呻吟。
本就無家可歸,現在連學校都回不去,她這一身的苦難,何時才能熬到頭。
裴樂樂想着想着,抽了抽鼻子,感覺有些酸澀。
又想哭了!
明明不是愛哭鬼,可攤上一個霸道強悍的男人,硬生生被磨成了愁苦的林妹妹。
拿被子蓋住自己大半腦袋,裴樂樂埋在裡頭,大有寧可把自己悶死,也不想面對這個糟糕世界的趨勢。
江禹哲一襲黑色的薄風衣,攜帶着雷霆之勢,風塵僕僕來到病房,就見牀上拱起了一個大包。
“聽說,你在鬧絕食?”
他泰然立在她面前,就着大包拱起的形狀,精準找到女孩翹起的臀部,狠狠拍了一下,隔着被子發出一聲沉重的悶響。
因爲隔着被子,男人的大掌揮下來不痛不癢,可裴樂樂那點羞恥感時不時涌上心頭刷一下存在感。
被打屁屁的屈辱,不能忍,她媽媽都沒這麼打過她。
可這個惡劣的男人,動不動就拿她的屁股開刀,再這麼拍下去,遲早被他拍扁了。
裴樂樂兩手揪緊了被角,在被子裡拱了拱,以實際行動表示她的抗議。
寧可當縮頭烏龜把自己藏起來,也不願面對他。
江禹哲定定看着牀上的人形大包,已經
不知道用什麼詞語形容他此刻的感想了。
腦海裡突然冒出徐志摩的一句詩。
蘇蘇是一癡心的女子,像一朵野薔薇。
樂樂是一無心的女子,像一個,一個什麼?
像一個臭石頭!
頑固不化。
江禹哲眼眸一沉,心情頓時沒那麼愉悅了。
他拽起被角,不容反抗地扯開被子,管她如何暗中較勁,他稍微用點力,她就無計可施了。
男人身形如山,帶來一片黑壓壓的暗影,擋住了她大半視野。
裴樂樂舔了舔乾澀的嘴脣,忽然覺得口好渴。
“醫生都說我恢復得差不多了,完全可以出院,你不能一直把我困在這裡,我還要上課!”
裴樂樂擡頭望着帶給她無限困擾和壓力的男人,放低了態度,苦口婆心跟他周旋。
江禹哲好整以暇看着她,勾脣一笑:“上課?你現在一週都沒幾節課,你去哪裡上課!”
她在學校的情況,他找謝昶打聽得很清楚,她所學的專業本來課程就少,到了大三下學期,基本沒什麼課了。學生的時間很自由,兼職的,找實習的,蹭選修課補學分的,還有天天宅宿舍不出門的,簡直不要太隨意發揮了。
她好像還有兼職,不過,在他悄無聲息的干預下,很快就會沒了。
他的女人,眼裡看到的,心裡想到的,只能是他。其餘的,通通都是浮雲。
想玩欲擒故縱是吧?沒問題,他陪她玩。
燕少軒說得對,女人潛在的本性就是拿喬,矯情,能裝。
他就陪她好好玩一玩感情的遊戲,看看到底誰能堅守到最後。他就不信了,以他舉世無雙的魅力,還怕征服不了一個初出茅廬的小丫頭。
裴樂樂沉默了半晌,忽而幽幽嘆了口氣。
“總歸是有事情要做的。”
她和他的思想完全不在同一頻道,她說的話,他不會理會,而他的吩咐,她也不想聽從。
江禹哲攤開手裡捏着的剛出爐報刊樣稿,一個甩手,利落扔到牀上,冷聲叫她自己看。
報紙頭條鮮紅的標題映入了裴樂樂眼底,看到兩個熟悉卻又排斥的名字,她心神一震,不由自主拿起報紙讀了起來。
爆紅無槽點小鮮肉竟是情場玩家,玩弄女人有一套,早已跟大牌經紀人珠胎暗結,打着共事的幌子秘密同居。經紀人攜子索婚不成,跟男方母親在醫院大打出手,女方虛弱跌倒在地,以致胎兒滑落。而始作俑者,孩子的爸爸卻一直未曾露面。
太誇張了吧,唐嘉琳分明是在遇到單媽媽之前就做了手術,怎麼可能被單媽媽推倒導致流產的。
她跟唐嘉琳還有單媽媽碰面到現在,不到三個小時,感覺還是一眨眼的功夫,怎麼就見報了。
狗仔傳播八卦的速度實在太快了,胡說八道顛倒黑白的功夫,一如既往地令人不恥。
最恐怖的是,身邊有狗仔出沒,她居然沒有發現。
來無影去無蹤,太可怕了。
裴樂樂忍不住打了個寒顫,幸好沒拍到她,不然這陣子都別想出門了。
(本章完)